第一二十一说教,上工;一二二章基础学起;一二三章公路经济
作品名称:贫民人生 作者:竹节高 发布时间:2025-11-10 11:16:34 字数:4725
第一百二十一章:说教,上工
龙生伫立在河堤之上,早春的天气,依旧带着几分料峭的寒意,呈现出乍暖还寒的态势。初涨的河水,宛如朝气蓬勃的少年,迎着清凉的微风,抖擞起精神,欢快地翻涌着层层微浪。
龙生站了片刻,便转身回到屋内。只见小桌子底下有一个木脚盘,里面盛着猪菜,一把菜刀随意地摆在猪菜上面。龙生将桌下的脚盘拉出来,搬来一只小马凳,在靠近门口光线稍好的地方坐下,开始切起猪莱。
此刻的龙生,手里剁着猪菜,眼睛却忍不住在屋内细细打量。这个家,着实可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堂屋里摆放着一张发黑的旧矮木桌,周围散放着几只小板凳,还有那个盛着猪菜的脚盆。因门口正对着房间,龙生侧脸朝里望去,靠西边墙放着一台半旧的缝纫机,旁边是一张简易的木床,木床两头搭满了衣服,被子杂乱地堆在床上。缝纫机旁有一张竹床,而在西边山墙的三角区域,放着一只敞开的粪桶,即便坐在堂屋,也能隐隐闻到从粪桶里传出的异味。
临近晌午,项秀英开会归来,她径直将抱着的孩子往长记手里一放,看到剁猪菜的龙生,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冷冷地问道:“周芽来了?”
龙生心里明白,从踏入这个家门起,他的名字便从“龙生”变成了“周芽”,这意味着从此他有了作为徒弟的大名。
项秀英走进厨房,见炉灶冷火炊烟,毫无做饭的迹象,顿时提高声音,质问蜷缩在灶间的小女孩:“你怎么不做饭?”
小女孩委屈地回应:“没有引火柴,棉柴点不着。”
话音未落,“啪啪”两声清脆的耳光响起,项秀英怒喝道:“没有引火柴就不做饭了?”
龙生的心头猛地一颤,他实在难以想象,人牲的转变竟如此之快。项秀英在外面身为下夹大队的妇女主任,头顶着共产党员的光环,与人交谈时通情达理,可回到家面对这么一个小女孩,瞬间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母夜叉。
就在这时,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背着书包放学回来,一到家便把书包随手一丢,嚷道:“饭熟了吗?我饿了。”
项秀英立刻换了一副面孔,赶忙迎上去说:“黑皮,那个傻子还没有做饭呢,你稍等会,娘这就去拉柴给你做。”
短短几分钟内,这个妇女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中午的饭是红芋丁大米饭,搭配一个咸萝卜和一盘青菜。龙生吃了一点,便放下了碗筷。下午,项秀英又去开会了。
长记见状,对龙生说道:“周芽,我既然收了你做徒弟,就得给你讲讲学手艺的行规。从明天起,我们就要去主顾家里上工了,在主顾那儿,你要注意这些事:要等桌上的饭菜全部摆好才能上桌,你知道桌子上的座席规矩吗?”
龙生点点头,回答道:“我懂。”
长记接着说:“懂就好,你任何时候都只能坐在最末位。而且,师傅没有动的菜,你绝对不能动。夹菜的时候,不准伸手到桌子对面去夹,只能吃靠近你这边的菜。主家准备的荤菜,要等到全部完工后的最后一餐才能吃,平时不许碰。主家给你的香烟,你要收着,在回来的路上交给师傅。还有,你不能多嘴多舌,师傅讲什么你就听着,不许争辩,更不许还嘴。师傅要动手打你,不许躲闪,只能硬挨着。做事的时候,如果有妇女和女孩子在场,眼睛不许乱看,更不许和妇女们搭汕,说笑。还有,早晨要早起,和主家一起把缝纫机抬到主顾家里。师傅没有到之前,要把缝纫机擦干净,把师傅平时要用到东西准备好,等师傅来了就能立刻开工。晚上收工的时候,要把师傅用的东西一样样清点好,不许遗漏。师傅出门,你只能跟在师傅身后,不许走在师傅前面。以上这些可都是拿钱都买不来的经验之谈,记住了吗?”
龙生赶忙说道:“谢谢师傅,我记住了。”
夜幕降临,黑色的天幕上,稀稀落落地镶嵌着几颗星星,它们如同害羞的少女,时隐时现,偷偷窥视着人间。这一晚,对龙生来说格外难熬。一床被子,既当垫被又当盖被,从灶间飘来猪身上的气味,一个劲儿地往鼻子里钻。到最后,龙生实在忍受不住了,只能用被子捂住鼻子。折腾到很晚,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
天刚蒙蒙亮,龙生被前面房里传来的说话声吵醒。他赶忙套上衣服,起床了。
长记看到龙生起床,拿出一根扁担和两只铁水桶,对龙生说:“周芽,去挑两担水,倒在后面的水缸里。”
龙生接过扁担和两口铁水桶,来到河底挑水。河滩很浅,水桶很难舀到水,龙生无奈,只好脱下鞋袜,站在河里往前走几步,才将水桶舀满。他从河底爬上河堤,挑了两担水,把水缸装满。接着龙生刷了牙,用毛巾打湿擦了一把脸。这时,他看到一个中年汉子拿着一副扁担绳索,站在门口。长记看到那人,把手里正抽着的旱烟嘴擦了擦,递给那人,说道:“今天不用你挑缝纫机了,昨天原来开商店的周天锡送儿子来我这儿学徒了,今天这缝纫机就让你和周芽抬着去就行,我随后就到。”
第一百二十二章:从最基础学
那人与龙生从长记房里小心翼翼地抬出缝纫机,放置在堂屋中。随后,他们熟练地套上绳索,准备出发。
龙生在前,那人在后,扛起了这承载着他学艺初途的缝纫机。没走多远,龙生便感到肩膀如被重石碾压,疼痛难忍。但他咬牙坚持。然而,又走了一会儿,实在不堪重负,他轻声说道:“叔叔,歇一会儿吧。”
那人停下脚步,看向龙生,说道:“你大概没有参加过这类体力劳动吧?这缝纫机其实不重呀。离我家还有好长一段路,照这样可得歇好几回。”
龙生赶忙解释:“叔叔,我前天刚从学校出来,就到赵师傅这儿学徒了。”
那人听后,说道:“我把绳索往后移一点,你那头就会轻不少。要是肩膀实在疼得厉害,就右肩换左肩,交替着来,能轻松些。”
龙生依言调整,几次换肩之后,终于将缝纫机抬到了目的地。
龙生抬眼望去,发现已到了隔壁的工农大队,距离赵师傅家足有2里多路,难怪刚才觉得路途遥远。二人架好缝纫机,那人又摆好案板,将准备裁剪的布料平整地放在案板上。这时,女主人好奇地问道:“长记哥收了个徒弟?”
男人回答:“长记哥说是原来在下夹开商店的周天锡的儿子,送来学裁缝的。”
主顾一家将所有需要物品准备妥当,龙生也细心地把缝纫机上的灰尘擦拭干净。毕竟是第一天上工,龙生既不敢随意说话,又不知该做些什么,只能呆呆地在案板旁坐着,眼神中透着些许拘谨与迷茫。
一切准备就绪,饭菜也已煮熟,可赵师傅却还不见踪影。女主人不禁抱怨道:“这长记哥也真是的,饭都熟了,还不见他的人影。”
男主人赶忙打圆场:“再等会儿吧,我们是亲戚,换别人做也不合适。”
又等了片刻,赵师傅终于来了,他手里拿着旱烟杆,身披一件薄棉夹袄。一进家门,女主人便笑着迎上去说:“长记哥,早晨就别动手了,先吃过早饭再做吧。”
长记回应道:“饭熟了,那就吃饭吧,今天家里有人来捉猪儿,所以来晚了。”
从他们吃饭时的交谈中,龙生得知这户人家是赵师傅的表妹家。由于布票紧张,去年上半年没能做衣服,今年便想添置几件夏天的衣物。吃完饭,赵师傅拿起一块裁剪布的边角料,以及针线、顶针,递给龙生,说道:“你先把顶针戴上,这线不要打结头,就用针缝这块布料,缝了拆,拆了缝,先好好练练顶针和针在布料上的缝法。等下午我把衣服做出来,打好扣眼,再叫你锁扣眼。一切从最基础练习起。”
女主人对赵师傅说:“长记哥,这一丈二尺白市布是给江铭做两件热褂的,这毛士林是给我做两件对襟褂子的,还有这花格子布六尺是给我女儿做春秋外套,这蓝布一丈二尺是给我儿子和他爹做两条裤子。你先把这些尺寸量好,等做好了些,我再买其他布料,这次估计得做上好几天。”
赵师傅点头道:“一个个来,太多尺寸我也记不住。先量你和江铭的尺寸,我裁剪出来,再量其他的。”
赵师傅仔细地量好尺寸,精心裁剪后,在缝纫机上熟练地将裁剪好的布料进行组合。到中午时分,两件男人的白市布热褂便已成型。他打好扣眼后,递给龙生,先亲自示范一遍,认真说道:“周芽,你看好了,这锁扣眼讲究针脚均匀,不能长一针短一针。别看这锁扣眼在整件衣服里看似不起眼,但却是个细致活,针脚要是长短不一,人家可会说你师傅手艺不行。”
龙生第一次拿起针线,对顶针和针的使用都极为生疏,更别提锁好扣眼了。那小小的针在他手中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总是不听使唤。他想缝长,一针穿下去,线拉出来,针脚却短了:想缝短,线头拉出来又长了。等一件白褂子的扣眼好不容易锁好,趁女主人不在,赵师傅对着龙生吹胡子瞪眼,严厉却又低声地呵斥道:“你这锁的是什么扣眼?针脚长短不一就算了,还把扣眼锁小了,这扣子能扣得上吗?赶快拆了重锁!”
龙生无奈,只得用剪刀剪断锁扣眼的结头,再一针针地把断线头拉出,重新锁扣眼。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他更加全神贯注。等赵师傅再来检查时,终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虽然针脚还是长短不一,但好夕没把扣眼锁小。”
看到扣眼锁好,赵师傅把白褂子整齐地摆在案板上,用粉笔在扣眼中间做好记号,拿出白扣,吩咐龙生按粉笔划的线把扣子钉上。
第一次钉扣子,那针依旧调皮,龙生想让它从扣眼里穿过去,它却总是扎到龙生的手。等钉好扣子,赵师傅翻过反面检查,低声说道:“周芽,你看看你钉的扣子,反面全是参差不齐的针脚,像蚂蚁脚一样,一针长一针短。扣子的线脚要固定在四个扣眼中间,这样钉出来的扣子才既结实又整齐。今天第一天上工,不怪你,但以后要多练习用针的手法和技巧。别看这小小的针,用它缝出的衣服可是要穿在人身上的,针线的疏密度,最能体现一个裁缝师傅手艺的好坏。”
第一百二十三章:公路经济
自1965年起,一条承载着发展希望的公路,从松兹出城蜿蜒伸展至新兴镇,途经泾江庄。这条公路宛如一条生机勃勃的动脉,瞬间激活了整个洲区的经济。
而在泾江上撗跨而起的桥梁,更是如同神奇的纽带,将原本分散、交通不便的洲区紧密相连。江口、汇洲、鲍营,这片位于松兹县内长江中下游平原的富饶区域,从此无论是农副产品的外输,还是省内粮食及各类物资的供应,泾江庄这条道路都成为了必经之途。
在公路带来的发展浪潮中,一个新的机遇悄然浮现。自从商店下属的饭店兼旅馆遭遇火灾被焚毁后,柯经理便一直致力于寻觅一个适宜的地方重建饭店与旅馆。毕竟,在泾江庄这样一个交通要道的重镇,缺乏可供住宿的饭店和就餐的餐馆,无疑是一种发展上的缺陷。
就在泾江桥建成后不久之后,柯经理发现,在离泾江北岸约300米的地方,有一处废弃已久的老砖窑。这座砖窑因多年无人经营,早已坍塌,破败不堪。柯经理与大队商议之后,顺利取得了这片废墟的建设使用权。随后,柯经理组织人员对这片土地进行了精心平整,在其上建成了前面5间集餐馆与旅馆功能为一体的场所,后面则修建了两排供顾客往来居住的饭店客房,并用砖墙将整个区域围合起来。与此同时,商店办公室也顺势迁移到了此处。
这座新建的饭店和旅馆投入经营的几年间,经济效益斐然。当时,从粮站往东有一条横向的道路,通向公社卫生院,卫生院前面是5间兽医站,后面是血防站。这条横路到废弃砖窑之间,原本是泾江大队3队的农田。柯经理经过与生产队的协商,成功买下了这片农田,并率先在上面建成了7间商店。由于泾江桥带来的交通便利性,临近泾江庄的居民们纷纷选择在此处乘车和购物,使得这里的人气日益旺盛。
上世纪60年代后期,国家出台政策,大力扶持和发展乡镇企业,一时间,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快速破土而出。在这股发展的春风吹拂下,新兴区的5个人民公社相继成立了油厂。泾江庄公社也紧跟时代步伐,创办了油厂。
鉴于交通的便利性,泾江庄人民公社征用了原来的小学作为公社驻地的办公场所,将原小学迁移到了较女偏僻的叶屋西边。同时,把油厂的建设地点规划在商店背后一片约50亩地的区域。油厂和商店就设在公社的旁边,如此一来,泾江庄的政治经济重心,凭借公路这一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逐渐开始向公路沿线转移。
一时间,公路边上人潮涌动,热闹非凡,而曾经繁华的老街却变得门可罗雀。乡下前来售卖蔬菜、鱼肉的摊贩,以及从事各种小生意的商贩,都纷纷来到公路沿线经营。
供销社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发展趋势,正在筹划着在公路附近购置地皮,重建营业网点。就这样,一种全新的经济模——泾江庄公路经济,在时代的推动下逐渐形成,为这片土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与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