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鸥鹭

　　在舒家的老房子墙壁镜框照片里，有一张舒林、舒武、舒华、宋飞合影的照片，宋飞还是小孩儿，舒华扎着两个小辫子，舒武个子已经一米七附近，穿着中山装，小平头，一脸拘谨状；而舒林则是卷卷毛厚发，穿着西装，一脸的笑意。
　　另外一张照片上，舒林夫妇抱着大儿子的照片更是传神：舒林的卷发更加蓬勃，而，最传神的是他的胡须，只留着上面的八字胡须，特别扎眼，而下巴干干净净。
　　
　　舒林，他究竟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爱写日记的他写道：“我喜欢多才多艺的人，同学花鸣喜欢唱歌，他的嘴是闲不住的，不断地吐着音符，温暖和刺激着我的耳朵。我们喜欢在星期天空旷的校园操场上走路，我踢踏着小草，化呜激情昂扬，他那男中音腔调更加的是任性十足，我喜欢那一种氛围。我特喜欢两样东西占据我每天的时间，就是看录像和看香港电视剧，我变成了追星行列，只要是香港、台湾，只要是四大天王、台湾明星，统统喜欢，简直有些崇洋媚外。”
　　
　　
　　在舒武上初一的时候，舒林自顾自买了十箱汽水计划开商店，但是被固执的舒家老汉按住了，怕做生意失败，怕亏钱......
　　那个年代，舒林竟然在邮电局订《诗刊》杂志——他挣钱了，并不全部上交；舒武懵里懵懂看着那些大白话也叫诗，不知所以然。
　　
　　舒林是一个敢想敢干敢于尝试的人。一个独立特行的人，是一个想要提高物质和精神生活品位的人。
　　所以，对于股票投资这个新“玩意”充满了好奇和打量和跃跃欲试。
　　
　　1998年秋季，长江流域发特大洪水，泛滥成灾，股市低迷。
　　舒林是通过电视机看股票行情的。一屏幕、一屏幕的价格显示和翻转是那个年代的特征。
　　起先，啥都不懂，就是看稀奇。后面盯着几个目标，看一个星期，一个月的价格变化，摸索规律，不敢下场。
　　再后来，看自己的五金店生意最好的是电线，就联想，应该找电线股票投资。顺着这个思路，找到了一支股票——汉襄电缆，买多少呢？
　　这一天上午，正在五金店张忙，进来了一位顾客，却是当年一起站街道摆摊子卖“背笼”的老朋友肖广富。
　　一番寒暄，茶水端上人坐定之后，肖广富道明来意。原来，他最近调整了方向，专营批发铁钉——肖家姊妹弟兄七个都在襄潭北原小巷做批发生意，都发了大财，他们简单分了工，各自独霸一方，避免互相竞争，自相踩踏。
　　舒林五金店进货的“上线”大部分是肖广富的，推销铁钉，就是此行目的。
　　肖广富真是精明，他想绑定一群“下线”，越多越好，零售端队伍庞大了，自己批发销售数量就会巨大膨胀，就能够和厂家谈进货价格，或者先赊给自己货物铁钉，缓期、晚期再结账。
　　在一个需求暴涨的年代，厂家间互相竞争，都想要独占鳌头。批发端也是，零售端更是，大家都想要做大做强，尤其是市场如火如荼、热火朝天的时候，谁最先占领市场，谁就有可能最先做大。
　　这一番短暂的交流之后，最大的成果就是舒林可以先赊账拿到一批价值5万元的铁钉。
　　最爱做投机生意的舒林，见到机会，就热血沸腾。
　　马上就想到了舒勇，柳堰铺镇农贸大市场已经初具规模，市场开张是早晚的事，让哥哥也做五金店生意，弟兄俩各有分工，岂不是更好！
　　其次，货款压力取消，就可以无所顾忌骆锐不同意见，去买点股票试试水了。
　　现在有钱人越来越多，估计后面也会去炒股，如同五金店市场，谁最先下手，谁就有可能独占先机！谁拿的货便宜和足够，是否，后面就会赚的更多呢？
　　想到这里，主意拿定。
　　
　　舒勇的门面两间出租给了卖摩托车的大表哥，一间空置着，就采纳了舒林的主意，白天开张五金店生意，夜晚经营溜冰场。
　　兄弟两个自从武汉生意失败后，彼此攻击，坐在一起言语不合，舒勇是男孩老大，被爹妈青睐有加，所以，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喜欢动手，舒林自小被他打骂惯了，也不敢还手，处于长期被压制的局面。
　　舒林从武汉回来后，租了门面开张了五金店，五金店生意火爆。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来吵架，不允许他经营五金店，原因竟然是，对方也开张了另外一家儿。只不过，原先他们就是在这创业起家的，挣了钱，买了房，挪走了，风水宝地变成舒林的了，现在，隔三差五来闹事，想要把舒林的生意搞臭。
　　
　　有一次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舒勇来了，一把薅住对方的后脖子，提起来扔出门外，大声喝骂：“天底下的生意只允许你们一家儿做，哪里来的王法？再敢来胡闹，打不死你！”
　　这场风波因为舒勇的参与也就烟消云散了，血脉相连，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所以，兄弟俩那点间隙也就随风飘了。
　　
　　1999年5月19日，股市爆发了一波激烈上涨，很多股票翻番，股民们称呼为519行情，言外之意，希望持久的上涨，能够发财。
　　舒林投资了五万资金，在98年年底一次性全买了汉襄电缆，买了就亏损了，持有了半年多时间，现在赶上了上涨行情，眼瞅着赚了三万多。不到一年，竟然赚这么多，害怕的骆锐一个劲地催着要让卖，所以，舒林也就按耐不住地卖出，落袋为安了。
　　哪里知道，汉襄电缆如同坐上了电梯，一个劲地上涨，竟然上涨过了三倍，惹得舒林只是埋怨骆锐头发长见识短。
　　
　　舒林，意外地从股市撅到了一桶金，喜不自胜。
　　“先知先觉，要果断低价吃尽，要守株待兔，要满仓等待，要长线持有”，舒林在日记中写着总结。
　　“股票思想搞对了的话，就像是书上说的那个老母鸡孵鸡蛋，鸡生蛋蛋生鸡，看吧，没多久鸡群就会膨胀起来，会发大财。股票投资就是要守株待兔，不赚钱不卖，跌狠了，就不断地买点，对，就这么干。”
　　
　　初试牛刀，锋利无比。舒林充满了干劲，去书店买了很多的股票书籍，潜下心来深读。
　　《走进赢家：股市中的悟性与天机》，《一看就懂的股票k线炼金术》等等书籍，成为茶余饭后的读本。
　　磨刀霍霍，激情万丈的舒林首先想到了舒武，舒武聪明好学，估计带进股市大门也会大赚。
　　而舒武，在城市里面上班，却是一点儿也不敏感。每天从证券交易所门前穿梭上班的他，恍如生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他从没有进去过证券交易所！竟然是那么地麻木，那么地迟钝，那么地守旧！
　　直到舒林干预：“老三，你投5000元吧，听从我的指挥，我包你赚钱！”
　　舒武迟疑，冯霞却是积极鼓动要入市，毕竟她毕业于财经院校，经过一番权衡，终于决定：正式进入股市！就5000元——这已经是2000年的9月份。
　　舒武买入了2只股票，华流发展和尖刀集团。一个是舒林推荐的，另一个是在一起上班的“王股神”推荐的。舒林想要分散投资，想要兼听则明！
　　
　　自从买了股票，舒武就没有了午觉。
　　他天天中午看电视上的股票实时行情，随着那上面的红红绿绿瞬息转变，他的情绪起起浮浮，感慨万千，这东西真是带劲，原来生活真的可以缤纷多彩。
　　“我以前是怎么浑浑噩噩度过的，多么地不可思议，现在我充沛的精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我就不信我的智商不能够帮助我去赚钱！去发财致富。”
　　
　　舒武是有思想的人。
　　他认为，就是当兵，咱也得会耍枪吧！咱得学习啊！在新兵的战斗生涯中，得有个能征惯战的将军领导着、指挥着，自己倒下的概率就低的多！
　　对，要先找个像林彪那样会打胜仗的“师傅”！于是，舒武投入资金6000元买电脑，又投钱买接受实时行情的仪器、软件。
　　从头学起，电脑的基本操作：什么k线图，什么分时图，什么股票书籍等等，等等，又一次充满动力的学习！
　　然后，找师傅，找理想的庇护伞！
　　最开始，是看电视上的炒股比赛，跟着前3名，人家买啥，就买啥，可跟着跟着，就掉了队，人家卖得高，可自己的呢？就下跌被套住了，时间一久，就觉得不靠气。
　　于是，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一本很流行的股票书籍十分畅销，《超级短线是珠宝》，舒林推荐给了舒武。
　　
　　由点及面，通过书籍，舒武联系上了作者“达成扬”。
　　在2000年的那个年代，长途电话费是很贵的，执著的舒武几乎是每天都打上海的“达成扬”的语音信箱，聆听他精妙的评论，更关注着他推荐的股票。也是邪门得很，只要点了名的股票就是涨啊！
　　一切都是那么地顺理成章。
　　舒武的电话起了作用，“达成扬”的公司联系上了舒武。大意是须交纳2000元，送他一个bb机，好及时通知买卖股票。
　　
　　舒武很兴奋，因为以前听他推荐的股票，特别是大庆路科，虽然赚的不多——那是因为自己投的钱少，还不放心人家，没到时候就跑路了；这回有了bb机，还怕中枪吗！
　　于是，兄弟俩一合计，决定每人出1000，由舒武掌控bb机，及时通知，然后就安心地寄了钱，着急地等待bb机的到来！
　　
　　最开始传来的是西农资源这只股票。可惜啊，就是半信半疑，投的钱又少，在这只股票上真的就演出了一场翻番的上涨行情！
　　毕竟是赚了，所以就安心了。然后开始加大资金量买入后面推荐的二货轿车。
　　这只股票刚开始确实让兄弟俩赚了钱。
　　问题是没有大幅度上涨，一直就在那儿横盘。“达成扬”说，庄家恨透了他，因为他的火眼金睛，因为他的推荐，看来要打持久战了！
　　舒林、舒武最后在二货轿车上亏的多，就是迷信“达成扬”会bb通知，可一直没有等来卖出指令。客观讲，“达成扬”在短信中确实表达了沪市大盘指数在2245点之后的悲观情绪，或许他在暗示、或许他也看不清楚，大师盛名之下是谨慎、彷徨！
　　
　　从2245点下跌到1400点，上证指数！
　　二货轿车从8元跌到3元多，集结号的故事再次上演！
　　更糟糕的是“达成扬”有了“歪黑嘴”的名衔，如过街的老鼠，地方管理处也在找他，他失踪了！
　　舒武不得不独自去面对，去咀嚼痛苦，去摘掉腰间那个已经无用的曾经带给他无数幻想的bb机！
　　上证大盘就是那样子地慢慢下跌，让你每一次补仓都后悔不及，都麻木不仁，都欲哭无泪！
　　舒武，兀自地不甘心！
　　也就是在无奈的等待中，等来了管理处高管的语言暗示：买股票有风险，不买股票更有风险。
　　面对麻木的散民、迟钝的市场，任何风都似乎掀不起来波澜！
　　
　　一场新机遇正在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