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兄弟情深

　　“怪不得仲廉的那个大表哥一句话也不说，原来他是真的怕你。可你那年也才十六岁呀，你就不怕他一家人报复你吗？”李祯听完乔伯谦的讲述心疼又好奇地问道。
　　“他敢！只要他敢动仲廉，我就敢和他们拼命。你别看那一家人，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我光脚的还怕他们穿鞋的？”乔伯谦和大家喝了一杯啤酒笑着说道。
　　“原来你还有这么凄惨的经历，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好好珍惜你哥哥吧，有他在，这辈子你就剩享福的日子了！”李祯端起酒杯和徐仲廉碰了一杯，然后弟兄俩一饮而尽。
　　“嗯，我现在都想不起那些不愉快的日子了。其实自从我哥到我家，我就开始享福了，村里人没人敢欺负我了，我奶奶和我姑姑也不敢找我妈的事了。经历了这些，我也算大起大落了，就是再见到那些人，我的心还是打颤，不是害怕，是藏在心底的厌恶！”徐仲廉面无表情地说道。
　　“都过去了，别让这些无关痛痒的人影响我们的心情！”顾展鹏笑着说道。
　　“真的是无关痛痒了！我上初中三年，没少去姥姥家和斌子哥家吃饭，援朝哥和我哥离开了清河中学，斌子哥家吃点变样饭，斌子哥肯定去学校叫我。姥姥家吃点好吃的，也让斌子哥带上我过去，所以姥爷姥姥走了，我很伤心。但是，如果我的那个奶奶哪天去世了，我肯定不会想她一丝一毫，我和她们已经没有亲情可言了。在我记忆中所有的幸福，都是我哥哥带来的，包括你们大家还有斌子哥，都是我哥哥给我带来的福报！”徐仲廉说着眼睛有点红，想举杯和大家喝一杯，又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只好自己举起杯干了，他仰着头，尽量不让泪水流出来。
　　巴特尔很会看眼色，他也看出了徐仲廉好像不太高兴，从椅子上下来，来到徐仲廉的身旁：“徐叔叔，你还没给我买冰激凌呢，咱们现在就去买可以不？”他拉着徐仲联的手问道。
　　“巴特尔，饭还没吃完，吃什么冰激凌！”林若兰急忙说道。
　　“没事，让他们去吧，都还是孩子！”乔伯谦笑着说道。
　　“走！”徐仲联缓了缓情绪，也没看大家，转身就和巴特尔出去了。
　　“你这一路也挺难的吧！”李祯对乔伯谦说道。
　　“也还好吧！”乔伯谦又和大家碰了一杯，喝完了又倒满啤酒，“你们只看到我对仲廉的关心，其实，仲廉才是我的福星。我和义父出了口外，义父和仲廉的母亲组合了家庭，那时候仲廉还小，我每天带着他。也是因为有了仲廉，我在那个家没受过一丁点委屈，从我和仲廉在一起，我的生活才得以改变。我不敢想，如果义父没和仲廉的母亲结合，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或者又成了一个家，家里也有一个强势的孩子，也许我又会面临离家出走，流落天涯。所以，我很感激仲廉，也许是他有些懦弱激起了我的保护欲，也许是我对仲廉的保护，也让后来的母亲对我和对仲廉一样，不分薄厚。
　　“再后来，双亲去世，如果没有仲廉，也许我在那个村子待不下去。虽然仲廉从没做过什么，但也许是我对仲廉的好感动了大家，村里人对我没有排外，反而还挺关照。仲廉上了高中，我也来到了市里，在别人看来，我每天风里来雨里去挣的钱都给仲廉上学用了，可是如果没有仲廉，我也许就没了生活的动力，现在也许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抱着一个酒瓶混日子呢。”乔伯谦说着眼睛红红的，好久没有敞开心扉说这些了，说起来有温暖，也有感伤。
　　“你和仲廉一路走来，开始是缘分，现在是情分，我和斌子都见证了，不论是感情，还是依赖，都是相互的。确实，仲廉小的时候很可爱的，有一次我从学校回去，应该是高二的时候，学校举行运动会，我没参加，我也没有生活费了，就回家了。那是周五吧，我给村里打电话告诉姥爷我要回家，姥姥上午买了点牛肉，剁馅蒸包子，斌子去学校接的仲廉一起去吃包子。仲廉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苞米粥就吃饱了。姥姥在他走的时候又用纸包了几个包子给他带上，让他晚上吃，结果他晚上根本没吃，第二天回家把包子带回去给伯谦吃。他回去也没敢拿出来，就在兜里装着，我记得伯谦后来和我说，他拿回去之后，包子都变成饼了。”顾展鹏笑着说着，大家都笑了。
　　“我还记得一次，我放寒假，回家找斌子去看伯谦，姥姥给我带了几只杀了洗净的小公鸡和一些油炸糕油篦子，斌子家杀猪了，拿了一大块猪肉，还有两根血肠，我们去了伯谦家。那年他倒腾了一些年画，出去卖年画了。斌子做饭，鸡块炖土豆，热油炸糕。我们左等伯谦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我们是早上吃了饭，上午十点多到的伯谦家，做好饭也就十二点。一直等到下午快六点呀，伯谦才回来。中间斌子几次要吃饭，仲廉就是不吃，就要等他哥哥回来吃，我猜想那时候仲廉肯定是怕我们把肉吃完没有伯谦吃的。那晚的油糕热了好几次，都成一大块了，就那样，我们把那一大块粘糕都吃了，半锅菜也都吃完了，还喝了一瓶草原白酒。”顾展鹏说完大家都又笑了。
　　“那次装包子糗大了，我哥哥给我买的夹克衫，那时候叫三紧服，兜在里面，又深又大。我下午去上课，我的前后左右坐的同学都在说，哪里来的一股饺子味。我也不敢往出拿，晚上睡觉包子就在衣服兜里，我很小心的把衣服就放在床下面的箱子上面，第二天上午上课，同学们又说有饺子味道，我一直低着头，不敢和他们说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徐仲廉已经站在旁边了，他和巴特尔每人手里拿着一盒冰激凌。
　　“还好是用纸抱着，还没流出油。若是现在，肯定拿食品袋包着，第二天给你哥拿回去，就有味道了。”林若兰笑着说道。
　　“幸亏咱俩不在一个班级，那时候如果在一个班级，现在说起来，你还不骂我，整整一天闻着味吃不上。”徐仲廉笑道。
　　“那不一定，如果咱俩一个班，我早就把你的包子搜出来了。你不知道，我在我们班那也是泼皮猴，真是那样，现在轮到你骂我了。”林若兰微笑着说道。
　　“你们也别喝了，吃了饭还要去工地。我和巴特尔先走了，上午他都没做作业，明天我们去市会展中心看图书展，晚上巴特尔又该哭鼻子了！”徐仲廉说着，又看了看顾展鹏，问道，“援朝哥，你开车没？”
　　“你俩先回去，你哥他们喝酒了，我一会儿送他去工地。”顾展鹏说道。
　　“那我就走了，单已经买了。”徐仲廉说完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牵着巴特尔的收回去了。
　　天气太热了，徐仲廉回去洗了个澡，去去今天的晦气。巴特尔很认真地做作业，也没有不会的，英语作业等着徐叔叔得闲了他再做。
　　过了不久，徐仲廉正在指导巴特尔做英语作业，顾展鹏回来了。
　　“外面这么热，他们咋干活呢？”徐仲廉问道。
　　“工地还没开工呢，大家都休息呢，你哥也在宿舍睡觉了。”顾展鹏说着拍了拍巴特尔的头，“走吧，咱们也去睡一会儿，睡醒了再来做作业，让你徐叔叔也休息一会儿。”
　　“哦，我睡醒一会儿就把作业都做完了，顾叔叔，明天你去会展中心吗？”巴特尔放下笔，作业还在那里摆着，他站起来问顾展鹏。
　　“去，咱们去看看有啥好书买回来看，你今晚也想想，想看什么书，明天咱也买回来。”顾展鹏说着和徐仲廉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巴特尔回他的屋里了。
　　晚上乔伯谦下班回来，顾展鹏和徐仲廉已经在阳台上支起了烧烤摊，巴特尔也跟着忙前忙后的，林若兰正在调凉菜。
　　“你没带他们回来？”顾展鹏问乔伯谦。
　　“算了，不叫他们了，这么热，咱几个吃烤着都热，他们再来，热得不想给他们烤，等哪天野外烧烤再叫他们。”乔伯谦说着就来到烧烤架前准备烤串。
　　顾展鹏和徐仲廉两人把茶几往外挪了诺，距离烧烤架也就一米左右，他们是现烤现吃。
　　“若兰，你也喝两瓶，我和巴特尔下午就把啤酒冰镇上了，喝点啤酒还能凉快些。”徐仲廉说着给林若兰也打开一瓶酒。
　　“你们也不怕我喝多了发酒疯打你们！”林若兰把凉菜摆放好坐下来说道。
　　“要打你就打巴特尔，我们先把他推到前面。”徐仲廉笑着说道。
　　“妈妈，你真的要发酒疯吗？”巴特尔靠在妈妈身边问道。
　　“嗯，你可不要离妈妈太近，妈妈喝了酒就会发酒疯。”林若兰笑着说道。
　　“那我和顾叔叔坐一起，你把我打坏明天我们就没法去会展中心看图书展了。”巴特尔把椅子往顾展鹏身边移了一下。
　　“今天这天气热的不正常，这几天肯定要变天，现在还不到热的时候，哪能这么热！”乔伯谦烤着羊肉串，擦着汗说道。
　　“就是，巴特尔这两天上课把雨伞带上，小心放学下雨。”林若兰叮嘱巴特尔。
　　“嗯，顾叔叔帮我收拾书包的时候就把我的雨伞放进书包了，我不怕下雨。”巴特尔吃着一串烤鸡翅，嘴上脸上都是油和烧烤料，嘴里嘟囔着说道。
　　晚上也是闷热的，乔伯谦他们四个人喝了两捆啤酒，林若兰也没客气，喝了四瓶冰镇啤酒。
　　吃了烤串，收拾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哥哥，今天你和我那个奶奶说啥了，她就乖乖地走了？”徐仲廉心里一天都在嘀咕。他那个奶奶可是一个粑粑茬，今天没达到目的就走了，他记得哥哥好像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一定是这样，所以，大家都走了，徐仲廉急忙问道。
　　“你想知道？”乔伯谦揪了一下徐仲廉的耳朵，卖了一个乖问道。
　　“你就说说嘛！”徐仲廉抱着乔伯谦的胳膊腻味地说着。
　　“其实，你不姓徐，你应该姓袁！”乔伯谦说完看了看徐仲廉，看弟弟眨着眼睛还在等他继续讲，并没有生气，就继续说道，“你奶奶在家太厉害，总是指挥着你爷爷干这干那。有一年县里打井，那时候公社的袁万库在向阳村驻队，你奶奶看上了袁万库，就让袁万库给你爷爷找活，去了公社打井去了。你爷爷走了，你奶奶和袁万库每天都搞在一起，后来就有了你爸爸。你爷爷老实，到死都不知道你爸爸不是他的儿子。
　　“后来袁万库回到公社，你奶奶还去找了袁万库几次，袁万库不承认孩子是他的，你奶奶没办法回家把你爸爸生下来。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但是也都不敢说，都怕袁万库下来整他们。你奶奶生下你爸爸，因为她恨袁万库，所以就不待见你爸爸，就把你爸爸雇奶出去，直到大一点不吃奶了，你爷爷非要把你爸爸接回来，你爸爸才回到家。
　　“回了家，你奶奶还是不待见你爸爸。你爸爸长得帅，和袁万库长相一样。咱妈相中了你爸爸，两个人其实是自搞对象，咱妈就嫁给了你爸爸。
　　“你奶奶在你爸爸结婚后，总是找咱妈的事，所以你小时候受的委屈就多了些。在你三岁的时候，你大表哥病了，想吃羊肉馅儿饺子。那时候刚开始实行改革开放，还没有包产到户。你奶奶说她想吃羊肉馅儿饺子了，就让你爸去外面买羊肉。大冬天的，小队不杀羊，哪里有羊肉？你爸爸只好步行去了牧区，买回二斤羊肉。你爸爸那天早早走了，没吃早饭被你奶奶赶走的，让他去找羊肉。从家里到牧区，来回九十多里地，你爸爸一天水米未进，回家后实在渴得厉害，对着水缸喝了一瓢凉水，结果得了水冲肺，也没当回事，等到疼的坚持不了去医院，已经治不了了，前后四个多月就死了。”乔伯谦说完搂住了徐仲廉的肩头。
　　“哥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徐仲廉好奇地问道，他在向阳村也生过了十多年，从未听到过这些事情。
　　“关于你爸爸姓袁，是听袁万库吹牛时说的。那时我在西大桥盘活，袁万库退休后就来了市里，住西大桥附近。他经常去那里和咱清河县一些人吹牛，经常说他和你奶奶的事。至于你爸爸怎么去世的，村里人都有说，只是你小时候不懂事，后来又上学，不和村里人有交流，所以听不到。这些事你奶奶知道，咱妈也知道，家丑不能外扬，所以都就闭口不谈了。”乔伯谦说着又看了看徐仲廉。
　　“哥哥，你别看我，他们的事我不关心，我就是想着你今天怎么把我那个奶奶打发走的，以后她还会不会再来。”徐仲廉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不会再来了，我告诉他袁万库就在这个小区住。她知道袁万库的脾气，来了火什么事都会往出抖，都老了，她丢不起这个人。”乔伯谦对徐仲廉说道，“你别在意这些人，以后谁敢再来打扰你的生活，哥让他们竖着来横着回去！”
　　“那就好，我是实在不想再看到她们的嘴脸，想想都心颤。哥也不能和他们动粗，和他们不值得搭上咱自己！我还指望哥哥护我一辈子呢！”徐仲廉说着站起来，“哥哥，今天这么热，你快去洗澡吧，身上都粘了吧。你把衣服扔到洗衣机，明天我下午再洗。”
　　“好，我去洗个澡，你先睡吧，别想那些烦心事了！”乔伯谦说完进了卫生间，稍倾，里面就传出来哗啦啦的水声。
　　“管他姓徐姓袁，这些人以后都与我无关了，我的生活只有我哥哥就够了！”徐仲廉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然后把他们俩的床铺好，盖了一块毛毯，等哥哥上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