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瞒天过海（续一）

　　二天后，温斌、大胡子和一名狱警乘火车抵达了多伦市。像上次一样，温斌直接住进了总医院的高级病房。温斌与这名负责押送自己的狱警很熟悉，之前他几次去法院都是由这名狱警开车押送的。温斌当时曾和他开过玩笑，说监狱方面只派他一人押送，就不怕温斌逃跑，或者是有人拦路抢人吗？狱警当时很肯定地回答他，以温斌这样的外国人身份，在C国是不可能跑掉的。
　　在来多伦市的火车上，温斌注意到，大胡子一路都在不停地打电话向某个人解释。从大胡子的表情可以明显看出，对方给他施加了很大压力。
　　果不其然，当温斌住院手续办妥后，便再也没见过大胡子了。原来，下车前，大胡子受不了失去女朋友的压力，问狱警能不能独自看管温斌。狱警早受不了大胡子和斯科特他们那种颐指气使的使唤，巴不得大胡子早点离开，便拍着胸脯向大胡子保证，自己一个人押送温斌回去绝对没问题。而且自己之前多次独自押送温斌去上法庭或外出办事，从来没出过意外，更何况温斌又不是杀人犯，单独押送也符合监狱的要求。
　　大胡子终于被狱警的话说服了，在把温斌送到病房后，叮嘱了狱警几句，他便直接去了多伦市机场，悄悄地去陪女朋友度假去了。
　　隔天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让温斌高兴的是，他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清除干净，甚至连一直在吃的药也让医生停了。狱警也立刻打电话向大胡子汇报了结果，之后便订了第二天上午返回格华市的火车票。
　　温斌并不知道大胡子已经提前走了，连续两天没见到他，内心一直惶惶不安，生怕自己的逃跑计划被他发现了。直到第二天上了火车，狱警才将大胡子早已走了的消息告诉了他，温斌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他心中狂喜，暗暗念叨道：“一定是老天发慈悲了？给我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
　　白天的时光在列车咣咣铛铛的行驶声中很快过去了。晚上10点，在列车的一间包厢里，温斌嘴上在嘻嘻哈哈地和大胡子开着玩笑，内心却越来越紧张。虽说至今为止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而且斯科特和大胡子的离开更是让他逃跑成功的概率大大增加，可即便如此，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温斌仍是紧张得双腿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按理说，温斌对自己的未来已做了最坏的打算，不应如此紧张，但想到万一计划失败，温华和马克一定会被牵扯进来，甚至会毁掉他们二人的人生，这个念头时时刻刻压得温斌喘不过气，他甚至有些后悔了，当初自己就不该同意温华的营救计划。
　　飞驰的列车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催人昏睡。窗外漆黑一片，偶有几点零星的灯光一闪而过。温斌再次看了看表，知道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了。他收回思绪，开始仔细地观察着坐在对面的狱警。
　　不知为何，在温斌眼里，今天这名狱警似乎很有些不太对劲，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付着温斌的玩笑话，而不像以往那样，他的话常常比温斌还多。狱警的这种反应让温斌产生了一丝不祥的预感，难不成这是个圈套，正在等着自己上钩。
　　就在温斌想着该如何试探一下狱警时，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猛然拉开，一个满脸胡须，身穿印满乱七八糟图案的T恤衫，下着棕色喇叭裤，胸前挎着一把破旧吉他的歌手闯了进来。
　　尽管歌手脸上留满了胡须，温斌仍是一眼便认了出来，来人是马克装扮的。
　　“两个大男人在这儿干坐着多痛苦啊，听首销魂的歌曲吧，我给二位打个折，只需要……”马克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包厢，之后满脸堆笑地对狱警说。
　　“滚出去！立即滚出去！”没等马克把话说完，狱警站起身，伸出胳膊挡住了他，用严厉的语气训斥道。
　　“你这人没礼貌！我不喜欢和粗人打交道。”说完，马克将目光望向温斌，笑嘻嘻地继续说：“帅哥如果不爱听歌的话，我还有别的项目。我有两个漂亮妹妹在隔壁车厢，要不要我把她们叫过来陪陪你们。”马克边说边向车厢前部努了努嘴。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滚出去！小心老子把你抓起来。”狱警边骂边开始向外推马克。
　　“下一站我们就下车了，机会难得哦，不考虑考虑吗？”马克说着，重重地划了两下琴弦，退出了包厢。琴声很响，甚至压过了列车行驶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车厢过道里。
　　狱警看了眼马克离去的背影，又向后方看了看，这才将脑袋缩回包厢内，随即将包间的门狠狠拉上，满是怨气地骂道：“这个国家的垃圾越来越多了，在哪儿都能遇上这种骗子。”
　　狱警说完，像是怕被温斌误会，忙补充说：“相反，像您这样有钱又有文化的人反而被关进了监狱，真是没天理了。”
　　“干嘛生这么大的气，不就是个卖唱的艺人吗，没必要吧？”温斌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狱警，摇摇头说道。
　　“我老婆今天一早来电话说，昨天她被这帮人连骗带偷了一千多块钱。他们说是卖唱的，我老婆好心让他们在商店门口歇歇，还让他们进去用洗手间，没想到这帮人走后，钱柜里的钱全不见了。”狱警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接着说：“原打算这周末我要带孩子去游乐场玩的，这下可好，去不成了，孩子们肯定不高兴了。”
　　温斌闻听松了口气，看来自己之前是多想了，对方丢了钱，心情肯定不好，自己讲再多笑话也没用。想到这儿，温斌伸出带着手铐的双手在狱警的肩膀上拍了拍，用同情的口吻说：“一千多块钱啊，是不少，但咱不能因为这点钱就让孩子们失望，你说是不是？”
　　狱警白了他一眼，没吭声，心中悄悄嘀咕道：你说的轻松，又不是你丢了钱。老子每个月的工资不过两千来块，一下子偷走一半，相当于小店一个多月的利润，你让我拿什么带孩子们去玩。
　　温斌似乎看穿了狱警的心思，双手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嘻嘻地说：“看在你总是很照顾我的份上，你孩子这次去游乐园的钱我出了，1000加元够不够？等咱们回到监狱后，我立刻让我老婆打给你。”
　　“够！足够了，真是太感谢你了。”狱警忙不迭地回答道，口中一个劲地说着赞美温斌的话。
　　稍稍停顿片刻，狱警又有些担心地问温斌：“温先生，您能不能让您夫人把钱直接给我老婆？否则，万一让监狱里的其他人发现了，一定会给你和我带来麻烦的。”
　　“你说的对啊，我让她直接给你老婆现金，你现在就把家里的地址和电话留给我。”温斌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在这之后，狱警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又恢复成以往话痨的状态。温斌见状，悬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同一时间，在M国MBI总部，斯科特快急疯了。已经快三个小时了，无论他是自己打电话还是派人去找，却始终联系不上大胡子。相反，他却得到了大胡子并没有与温斌在一起的消息，这让斯科特气得几乎抓狂了。
　　今天早上，当知道温斌已经痊愈即将乘火车返回格华市后，林雪最终承受不住压力，主动打电话告诉了斯科特，说温斌很可能会在半路逃跑。
　　斯科特得到消息有些半信半疑，一是林雪提供不出温斌逃跑的详细计划，二是他不相信就凭温斌一人能独自逃离这个国家。
　　斯科特本想打电话问问大胡子情况如何，可大胡子的失联让他心中有了一丝不妙的感觉。无论如何，他必须立刻找到温斌现在的位置，以及押送的情况。
　　无奈之下，斯科特只好打电话给监狱长。他本想把温斌打算逃跑的消息告诉监狱长，可又怕万一消息是假的，自己会被监狱方面笑话。想到这儿，斯科特只好含蓄地对监狱长说：“监狱长大人，上峰下令，等温斌回来后，立刻把他押送到M国。所以，这几天绝对不能出意外。按时间算，温斌此刻应该在火车上，麻烦你给负责押送他的狱警下个令，从现在起，让他务必做到寸步不离温斌。再有，明天你多派几个人去格华市火车站接温斌，记住，一定要进到车厢里去接，防止站台人多发生意外。”
　　“你们的人不是跟着一起去的吗，您干嘛不直接通知他？”监狱长刚睡着没几分钟，就被斯科特的电话吵醒，心里很烦，又听到斯科特这么说，感觉莫名其妙，没好气地反问道。
　　“负责押送温斌去多伦市的是监狱方面，我当然要首先告诉您了。”斯科特难得地用恭敬的口吻回答道。
　　挂断电话，监狱长看了看表，离列车到达还有十多个小时，他不屑地嘀咕道：“看来这家伙就指望着靠温斌升官呢。算了，还是支持这小子一把吧，省的再给我找麻烦。”
　　监狱长再次拿起床头柜上的电话，打给了安排第二天去接温斌的值班队长，吩咐他明早多带两个人去，而且一定要进到温斌乘坐的包厢里去接。叮嘱完，监狱长又拨通了负责押送温斌的那名狱警的手机。或许是因为列车正处于手机信号的盲区，连播两次，耳机里传来的都是对方不在服务区的声音。困顿不已的监狱长不耐烦了，编了条短信发给了那名狱警，之后便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呼呼地继续酣睡了起来。
　　
　　多伦市开往格华市的列车上，温斌和狱警聊得正欢。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温斌起身抱歉地对狱警说：“对不起，我得去趟洗手间，内急得很。”
　　“走，我和你一起去，现在就给你打开手铐。”狱警说完，伸手从衣兜里掏出钥匙，拉过温斌的双手，打算给他松开手铐。
　　狱警刚刚接到监狱长发来的短信，让他从现在起，必须寸步不离温斌的左右，伺候好他，确保不出意外。看完短信，狱警心里想，既然监狱长让对温斌好点，自己干嘛不顺水推舟，顺便报答一下温斌刚刚答应的为自己孩子去游乐园支付费用的承诺呢。
　　“能行吗？以前不是都要到了厕所门口才能给我打开手铐的吗？”温斌有些不相信地问。
　　“那会儿不是有MBI的人在旁边盯着嘛。再说了，在火车上你能往哪儿跑？他们那帮人总是没事找事，以显示自己多么能耐！”狱警边说边给温斌打开了手铐，随后拉开包厢的房门率先走了出去。
　　见狱警要往车厢后面走，温斌忙制止道：“长官，那里的厕所太脏了，咱们去前边那个厕所吧。”
　　前边正是马克刚刚向他咧嘴示意的方向，这可绝不能错。
　　狱警没多想，转身向前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