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智破天罗巧脱身（上）

　　苑少卿冒着暴露的危险，向组织发出其他线上的战友有遭到逮捕危险的警讯十分冒险。素有“狡如狐，恶如狼”之称的井下平十四一旦察觉行动泄密，苑少卿就是最大的怀疑对象。
　　苑少卿在离开宪兵队之前曾和行动的参与者范启万聊了一阵子，这不是什么秘密。范启万一旦落入小鬼子宪兵的魔爪，谁又敢保证他能够经受得住宪兵队的酷刑，不向井下平十四交代出他曾经把小鬼子宪兵队行动的内容泄露给苑少卿。到那个时候，井下平十四下手绝不会再留情。冢本敬壱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根本就没有能力庇护苑少卿。
　　苑少卿不仅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也给他的上线“哈拉姆”同志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苑少卿所提供的情报具有很高的真实性，可就算“哈拉姆”同志能够通过上级联系上遇险的自己同志，时间也根本来不及。如果再要求遇险的同志安全撤离时做得天衣无缝，保护苑少卿这个情报源，几乎是没有一点胜算的任务。但是，苑少卿既然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同志遇险的情报送了出来，“哈拉姆”同志把这个棘手问题上缴给上级，又极不负责任，也辜负了苑少卿所冒的风险。上级并不了解具体情况，一旦采取行动，极有可能危及到苑少卿的安全。
　　冢本敬壱郎的失策就在于他过高的估计了井下平十四特高课的实力，又张冠李戴，过低的估计了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和同伙的能力。冢本敬壱郎就算不通知小鬼子烟台陆军特务机关联合抓捕，只需调动烟台警署特务科的汉奸特务参与围捕，恐怕就会是另一种结果了。可是，包括冢本敬壱郎在内，他和井下平十四过于自负。二人一怕泄密，二来认为卢二蛋包子铺虽然位于繁华地带，可是有井下平十四亲自带着二十几个特务出马，还有宪兵队警备分队和靖国特务队在外围接应也就足够了。可事实证明，抓捕力量还是显得弱之又弱。
　　井下平十四赶到卢二蛋包子铺和潘景仁汇合后，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和同伙还没有回到卢二蛋包子铺，一切正常。潘景仁见井下平十四望着丹桂街两侧熙熙攘攘的的人群直皱眉，急忙凑到井下平十四面前，说这些人都是在等看《黑眼睛》电影华安电影院的观众。这些人对即将开始的抓捕行动恐怕是个不小的麻烦。井下平十四何尝不知道丹桂街上来华安电影院看电影乱糟糟的观众是个威胁？他之所以皱眉头，就是在考虑可能出现的最坏局面。
　　这时，一个不识时务二十多岁的人凑了过来，举着几张电影票，低声说道：“二位先生，要电影票不？还有半个时辰就开演了，我给二位先生打个八折，八毛钱一张怎么样？”
　　井下平十四十分厌恶的看了一眼面前这个不知道有多少天没洗脸，浑身泥土的年轻人。忽然，一股比狐臭还难闻刺鼻的恶臭冲鼻而入，令人作呕。井下平十四急忙捂住鼻子，怒视着这个年轻人，一句“八嘎牙路”差一点冲口而出。潘景仁急忙扒拉开那个年轻人，拦在井下平十四面前，笑嘻嘻的对那个年轻人说道：“我们已经有票了，还是雅座，你别缠着我们！”
　　那个年轻人满脸的失望，嘴里嘟嘟囔囔的连说“今儿个要赔本了”，转身不舍地离去。
　　井下平十四饿狼般的眼睛狠狠的剜了那个年轻人的背影一眼，也许他的心里在想：要不是今天有重大的抓捕行动，只要他的眼神一个示意，离他没有几步远负责保护他安全的宪兵就会把这个没长眼睛的年轻人请到宪兵队去喝辣椒水了。有潘景仁拦住了他，就大事化小吧。
　　井下平十四不愿再杵在丹桂街上，向潘景仁摆了摆头后，径直走向卢二蛋包子铺。
　　潘景仁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就紧跟在井下平十四身后进了卢二蛋包子铺。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卢二蛋包子铺内没有什么食客。小鬼子特高课特三系系长敕史一郎大尉坐在柜台后面，卢二蛋站在他身边瑟瑟发抖。卢二蛋的老婆和三个孩子被小鬼子宪兵便衣特务关进了后面的客房，锁了起来。特三系的两个便衣特务手里提着一支王八盒子站在卢二蛋包子铺地中间，见到井下平十四进来，“咔”的一个立正，向他行了个“真礼”。
　　井下平十四就像没看到这两个小鬼子便衣特务，走到一张桌子旁，拿出潘景仁绘制的卢二蛋包子铺以及周围的草图苦思对策：根据以往的经验，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和同伙一般情况下不会同时进入卢二蛋包子铺。也许，在卢二蛋包子铺外面还会有有人负责警械。只有等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和他的同伙都进入卢二蛋包子铺之后才能开始抓捕。
　　卢二蛋包子铺里一旦动手，就会惊动卢二蛋包子铺外面的人。丹桂街上满街筒子那么多人，其中不乏大鼻子、眍䁖眼儿的西洋鬼子，一旦开枪难保不误伤无辜。要是不小心伤了那些西洋鬼子，惹出外交纠纷来，他井下平十四抓再多的八路探子也难逃斥责。为了保证抓捕行动成功，井下平十四一摆手，叫过来敕史一郎，命令他和他的两个部下化妆成吃包子的食客，占住靠门的那张桌子。让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或者是他的同伙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坐到里面，这就叫“瓮中捉鳖”。井下平十四亲自控制卢二蛋，和潘景仁坐在柜台里面。到时候，潘景仁也会冲出来协助敕史一郎抓捕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或者是他的同伙。
　　中国话说得相对流利的特高课特三系特务犬养次郎少尉和西园寺友崎准尉一个化妆成卖香烟的，一个化妆成卖糖人的，守在卢二蛋包子铺门前，防止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或者是他的同伙从正门逃窜。井下平十四已经给特高课特二系的小鹿晋三下达了命令，命令他带六个便衣特务散布在卢二蛋包子铺门前，负责内堵八路探子或者是他的同伙，外截八路探子的同伙接应。同时，小鹿晋三还负责封锁卢二蛋包子铺唯一的窗户。剩下的宪兵队便衣特务就混在卢二蛋包子铺附近买卖退票的人群中，负责外围接应。
　　经过卢二蛋包子铺的厨房，就是几间客房，后面有个小门，出去经过一个小胡同，是个不小的院子。右侧，是华安电影院用于员工出入和送电影胶片的后门。左侧，是一家犹太人面包坊车间的后门。只要守住了这条小胡同，就算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或者是他的同伙神通广大，摆脱了敕史一郎，冲出了卢二蛋包子铺后厨的门，也插翅难逃。堵后门的任务就由身手和枪法都不错的特高课特一系宫崎原道太郎大尉带两个便衣特务负责。
　　井下平十四如此布置，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在毓璜顶篡改对联的八路探子或者是他的同伙进入了卢二蛋包子铺，就插翅难逃了。井下平十四要求抓捕时，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一来是要活口，二来防止枪声引起门外的人群骚动，给八路探子的同伙带来可趁之机。
　　井下平十四布置的可谓滴水不漏，充分体现了他心思缜密，应变能力超强的特点。不愧他的上级和一些同僚称其“狡如狐，恶如狼”！潘景仁对井下平十四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了，在察觉了华安电影院观看《黑眼睛》电影的观众对抓捕八路探子和他的同伙是个很大的威胁之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抓捕方案的制定，看来八路探子和他的同伙插翅难逃了！
　　离卢二蛋交代的那个八路探子让他在掌灯时分炒两个菜，他会回来吃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按照井下平十四的部署，宪兵队特高课所有参加围捕的特务都已经进入自己的指定位置。井下平十四神定气闲的坐在柜台后面，礼帽用左手托着，放在膝盖上。礼帽中是他心爱的那支柯尔特M1917型左轮手枪。井下平十四身边站着浑身瑟瑟发抖的卢二蛋，卢二蛋另一边坐着手中把玩着一支二十响大镜面匣子的潘景仁。
　　井下平十四看了一眼坐在靠门桌子上的敕史一郎，敕史一郎向他点了点头，表示一切准备就绪。井下平十四缓缓闭上了眼睛。表面上，井下平十四是在闭目养神，实则是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客人。可是，井下平十四的脑子里一点也没闲着，正在急速运转着，紧张地思考着整个抓捕方案还有什么漏洞。有了漏洞，现在马上弥补还来得及。
　　忽然，嘈杂的卢二蛋包子铺外面的丹桂街上一个大嗓门儿吆喝道：“嗨……卖电影票了！这一场电影马上就要散场，再有半个钟头就演下一场了！快来看那是成是好看了，洋娃娃似的美国小闺女呀！没有几张电影票了，谁抢到谁得眼福了！快来抢呀，再不抢就没了！”
　　“这一场电影马上就要散场了？”那个大嗓门儿吆喝的其它话是什么意思，井下平十四没听懂，就听懂这一句了。井下平十四猛然睁开眼睛，隐约感觉自己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烟卷儿！烟卷儿！”这是化妆成卖香烟的犬养次郎少尉发出的警告：客人来了！
　　这时，卢二蛋包子铺的门被推开了，包子铺内所有的小鬼子和汉奸潘景仁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愣住了。进来的哪里是什么八路探子或者是八路探子的同伙儿，蹒跚而进的是一老二小三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乞丐。中间那个是个老太太，怎么着也有六十多了，走路都费劲。老乞丐拧哒着小脚，左手拄着一个要饭的棍子，右手拉着一个也就七八岁瘦的就像骷髅般的小乞丐，手里捧着一个豁牙露齿、脏兮兮的破碗。老乞丐的右边是一个年龄稍大，但也就十一二岁，同样不知饿了多少天的小乞丐，手里也捧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要饭碗。
　　一老二小三个乞丐一进门，两个小乞丐立刻被敕史一郎桌子上冒着热气的包子吸引住，他们似乎闻到了肉包子中和着大海米猪肉馅的鲜香，不由得一个劲的吞口水。老乞丐睁着昏花老眼，看了一眼包子铺里坐着的人，有气无力、嘟嘟囔囔的说道：“都说卢掌柜的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哎呦我的个亲娘哎……我这俩孙子都快饿死了，卢掌柜的行行好，就把客人吃剩下的包子赏我这俩孙子一个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卢掌柜的你大富大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