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归来与迷失
作品名称:脱下戎装再冲锋 作者:渭北儒生 发布时间:2025-10-03 16:54:30 字数:6605
清晨五点三十分,生物钟将张春云准时唤醒,无需闹铃。窗外,营区还笼罩在深秋的浓雾里,一片寂静。他像过去十几年一样,利落地翻身坐起,手指下意识地摸向床头,却只触到空荡荡的桌面——那套陪伴他多年的作战服,昨夜已仔细熨烫整理好,交还给了后勤。今天,他将不再需要它。
一种尖锐的失落感,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他习惯性的清醒。他坐在床沿,静默了几秒钟,听着走廊里隐约传来的、其他留队官兵出早操的脚步声,那声音熟悉得令人心头发紧。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内务。属于他的个人物品已经打包完毕,只剩下一个单薄的行李袋。床铺依旧被他叠成了棱角分明的“豆腐块”,这是他能为这个房间,这段生涯,所做的最后一次“整理”。
上午八点整,营区训练场。一场简朴而庄重的退伍仪式即将开始。薄雾尚未散尽,空气清冷,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主席台正中的军旗在微风中缓缓飘扬。即将离队的官兵们穿着没有肩章领花的常服,站成一个方阵。他们依旧挺直着脊梁,保持着严整的军姿,但一种无形的、沉重的东西压在每个人心头,让整个方阵显得异常沉默。
张春云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作为这批退伍官兵中职务最高者,他将代表大家发言。他目光平视前方,扫过观礼的留队战友那一张张年轻而肃穆的脸,扫过主席台上几位前来送行的旅团首长。旅长看着他,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期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张春云能读懂那眼神: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一天,终归是要来的。
“迎军旗!奏唱国歌!”
熟悉的旋律响起,所有人放声高歌。歌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响亮,仿佛要借这声音,将体内奔涌的情绪尽数宣泄出去。张春云的歌声沙哑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迸发出来。他感到身旁的李小江,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哽咽,但音量却丝毫不减。
歌毕,旅长走到话筒前,例行公事却又充满真情地肯定了他们服役期间的贡献,然后说到了“希望”:“……希望同志们回到地方后,永葆军人本色,发扬部队优良传统,在新的岗位上再立新功,再创辉煌!”这些话,张春云听过很多次,但今天,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的心上。“新的岗位”在哪里?“再立新功”又如何立起?巨大的不确定性,像眼前的雾气,弥漫在他的未来。
轮到他了。他稳步上前,向军旗敬礼,向首长敬礼,再转身面向方阵敬礼。动作干净利落,一如他指挥千军万马时的果决。“首长和同志们!”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开,依旧是他惯有的、带着金属质感的铿锵语调,“请放心!我们必将牢记嘱托,退伍不褪色,转业不转志!无论走到哪里,我们都是这支光荣部队的一员!无论身处何种岗位,我们都将坚守军人本色,攻坚克难,绝不辜负组织的培养和战友的期望!”
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但站在他侧后方的李小江,却清晰地看到,营长握着讲稿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他宽阔的肩膀在敬礼的瞬间,有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李小江自己的心脏也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鼻子发酸,他赶紧用力眨了眨眼,把那股湿意逼了回去。最关键、也最煎熬的时刻到来了——摘下标志。司仪的口令清晰而冰冷:“现宣布退伍命令……请退伍同志,摘下军衔、领花、帽徽!”整个场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张春云的动作很慢,近乎于一种仪式般的郑重。他抬起右手,指尖先触碰到那枚别在衣领上的、代表着军官身份的领花。金属冰凉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上面细微的磨损痕迹,记录着无数次战术演练、野外拉练的风霜。他的手指在上面停留了足足两秒,然后,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将其旋下。接着是肩章,那承载着级别和责任的标识。每摘下一枚,他都感到肩头似乎轻了一分,但那不是解脱,而是一种被抽离的空虚感。最后,他双手捧起军帽,目光落在正中央那枚鲜红的“八一”帽徽上。这枚徽章,曾陪他穿越炮火硝烟,也曾陪他屹立哨位,见证过无数个黎明与黄昏。他深吸一口气,将它轻轻取下。
当所有象征军人身份的标识被摘下,他感到一种赤裸裸的剥离感。那身橄榄绿依旧在身,却已不再是“军装”,而只是一套普通的、即将被收纳起来的衣服。他不再是张营长,他只是张春云。一个三十多岁,前途未卜的男人。
李小江的动作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他几乎是带着一种决绝的、近乎自虐般的迅速,一把就将肩章扯了下来,仿佛慢一秒钟就会失去勇气。金属卡扣崩开时发出轻微的“啪”声。他把肩章和领花紧紧攥在手心,那坚硬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他低下头,看着胸前和肩头光秃秃的布料,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和空虚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周围已经响起了压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声,有年轻的战士死死咬着嘴唇,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动。李小江没有哭,他只是死死攥着那几枚标识,眼睛瞪着脚下枯黄的草皮,像一尊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的雕像。
仪式在《送战友》的乐曲中结束。歌声悲怆而悠扬,敲打着每个人的心扉。登车离去时,没有来时一路的喧闹和军歌,大巴车里死一般沉寂。所有人都望着窗外,看着熟悉的营房、训练场、障碍物、飘扬的旗帜一点点后退,缩小,最终消失在转弯处。
张春云靠窗坐着,腰杆依旧挺直。他拿出手机,屏幕保护程序是妻子和六岁女儿的笑脸。女儿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妻子依偎在旁边,笑容温柔。他答应过她们,这次回去,就再也不走了,要陪着女儿长大,要帮妻子分担家务。想到这里,他紧绷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一瞬。但旋即,更深的忧虑涌上心头。他擅长在沙盘上推演战局,擅长在野外判定方位,擅长带领一个营完成各种急难险重任务。可对于那个叫做“社会”的陌生战场,对于“市场经济”这个看不见对手的博弈,他手头没有地图,没有情报,甚至不清楚游戏规则。他的战略思维、指挥才能,这些在部队里让他如鱼得水的硬核能力,该如何兑换成一份能养活家庭、安身立命的工作?这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预感,比他在野外生存训练中饥寒交迫时更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李小江坐在张春云斜后方几排的位置。他习惯性地、下意识地将营长的背影当作定心丸。只要跟着营长,就有方向,有主心骨。可此刻,营长那依旧宽阔的背影,却透着一股他从未见过的沉重与凝滞。这让李小江心里更加没底。他掏出手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声平安,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久久按不下去。该说什么呢?“爸,妈,我回来了?”然后呢?“工作?还没找……不知道能干啥……”他烦躁地锁上屏幕,望向窗外。列车正高速行驶,窗外是飞驰而过的田野、村庄和新兴的城镇。这一切,对他而言,是如此的陌生和疏离。他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有绝对服从命令、坚决完成任务的习惯,有在极端环境下生存和战斗的技能,可是,在这个和平的、以金钱和利益为纽带的社会里,他这一身本领,该向哪里使?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把刚刚经过精心保养、擦得锃亮的钢枪,性能处于巅峰,却被突然告知,战争已经结束,他即将被锁进暗无天日的军械库,永无再见天日之时。
列车抵达省城时,已是华灯初上。庞大的火车站人流如织,各种声音、气味、灯光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们的感官。张春云和李小江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立刻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晕眩。这里没有整齐的队列,没有统一的步调,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奔向各自明确的目的地。他们俩站在原地,提着简单的行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营长……”李小江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依赖。张春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小江,就送到这儿吧。我家在城西,你得去城北客运站转车回县里。路上小心,保持联系。”“是!”李小江条件反射般地立正,随即意识到不对,神情有些讪讪的,“……营长,那我走了。您……也多保重。”“保重。”张春云点点头,看着这个自己带了几年的兵,像一头迷途的幼兽般挤进人群,走向另一个方向,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了一口城市夜晚混合着尾气和灰尘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头的滞涩感,然后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家的温暖,是治愈失落的最好良药。妻子早已准备好一桌他爱吃的菜,女儿像小鸟一样扑进他怀里,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的趣事。看着妻子眼角细密的皱纹和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张春云心头涌起强烈的愧疚感和责任感。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站稳脚跟,给她们一个安稳的未来。
然而,这种温馨只持续了短短几天。规律的生物钟依旧让他在清晨五点三十分准时醒来,但醒来之后,却无事可做。他不用出操,不用检查内务,不用部署一天的工作。妻子和女儿出门后,家里变得异常安静。他坐在书桌前,打开那台许久不用的笔记本电脑,登录各种招聘网站。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职位要求让他眼花缭乱,甚至感到费解。
“市场营销总监:要求五年以上同岗位经验,熟悉快消品渠道建设……”
“互联网产品经理:精通敏捷开发,有从0到1项目经验者优先……”
“项目管理工程师:需持有PMP证书,具备大型基建项目经验……”
这些术语对他而言,如同天书。他的简历上,能写什么呢?“曾任摩托化步兵营营长,擅长军事指挥、战术协同、野外生存、思想政治工作开展”?这些辉煌的经历,在人力资源经理的眼里,或许只是一堆无用的符号。他尝试投递了几份要求“管理经验”的岗位,却都石沉大海。有一次,他接到一个面试电话,对方在电话里简单问了几句后,委婉地说:“张先生,您的军队管理经验很宝贵,但我们这个岗位更需要的是市场开拓能力和客户资源,这方面您似乎比较欠缺……”
挂了电话,张春云在阳台站了很久。他看着楼下小区里,那些提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那些在公园里下棋、遛鸟的老人,突然感到一种深刻的孤独。他仿佛被隔绝在了这个正常运转的社会之外。他不再是指挥若定的营长,他甚至不是一个合格的求职者。这种价值感的丧失,比任何一次军事考核失败都更让他感到挫败。夜深人静时,他会翻出过去的影集和立功受奖的证书,那些鲜红的印章和激昂的评语,与眼前屏幕上的“已拒绝”字样形成残酷的对比。战略思维与市场现实的第一次碰撞,让他头破血流。
李小江的归家之路,则是另一番光景。他坐长途汽车回到县城,又转乘小巴车,颠簸了近两个小时,才回到那个位于山坳里的小村庄。父母早已等在村口,见到他,父亲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母亲则抹着眼泪,上下打量,嘴里念叨着“瘦了,黑了”。左邻右舍也围拢过来,说着称赞和羡慕的话:“小江在部队出息了!”“以后就是城里人了,吃商品粮了!”
这种朴素的荣耀感,让李小江暂时忘却了迷茫。家里为他摆了几桌酒席,招待亲戚。席间,长辈们频频向他敬酒,夸他是全村的骄傲。他穿着便装,努力学着像城里人那样应酬,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新鲜劲儿过去后,现实的苍白便赤裸裸地显露出来。家里的几亩山地,根本不需要他这么一个壮劳力。父亲蹲在门槛上,抽着旱烟,试探着问:“江娃子,你三叔说,镇上那个新开的物流转运中心在招人,搬货的,一天能给一百五哩。要不……你先去干着?总比在家闲着强。”
李小江没吭声,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一天一百五?他不是嫌钱少。在部队,什么苦没吃过?野外驻训,顶风冒雨,几天几夜不合眼,他都没皱过眉头。他是怕,怕这种纯粹的、不需要动任何脑筋的体力活,无法安放他那颗被军队严格塑造过的心。他学到的忠诚、服从、团队协作、敢于牺牲,他练就的过硬军事技能,在这一天一百五十块的搬运工岗位上,有什么意义?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把特战匕首,被用来切土豆丝,不仅是浪费,更是一种侮辱。
他变得沉默寡言,每天除了帮家里干点杂活,就是漫无目的地在村里晃荡。他站在村头的高坡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那里曾是他演习作战的战场。如今,战场消失了,他失去了敌人,也失去了战友,更失去了方向。强烈的失落感和无用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让他透不过气来。他感觉自己正在迅速地下坠,坠向一个无人知晓、也无人理解的深渊。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隅的一个温馨家庭里,李晓梅的回归,则因为姑姑李韩英的存在,而多了几分理性和规划。
李韩英是市里一个区的民政局长,年轻时也曾有过短暂的军旅经历,后来考入大学,辗转进入政府系统。她深知退伍军人转型的艰难,尤其是对于李晓梅这样在相对封闭技术岗位服役的女兵。因此,她没有像大多数家长那样,急着催促侄女找工作,而是先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港湾。
回家的第一晚,李韩英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席间绝口不提工作前途,只是细心地询问部队的生活,聊她当年的战友,聊通讯兵业务的有趣之处。她引导李晓梅回忆在机房值勤时如何处理突发故障,在大型演训中如何保障通讯畅通。这让李晓梅感到,自己的过去并非毫无价值。
饭后,李韩英把李晓梅叫到书房,泡了两杯茶。书房里摆满了书籍,气氛宁静而安详。“晓梅,部队这几年,把你锻炼得更沉稳、更细致了。”李韩英看着侄女,目光温和而睿智,“你想想,你们通讯兵负责的信息传递,要求绝对准确、及时,处理故障又要冷静、有条理。这种素质,放在任何一个单位,都是非常宝贵的。”李晓梅低着头,搓着手指:“姑姑,我知道。可是……社会上的事,我好像什么都不懂。那些办公软件,人际交往,我都得从头学。”
“不懂就学,这没什么可怕的。”李韩英微笑着,拿出一份某知名成人大学的招生简章,“你的档案我看过,有高中底子。姑建议你,别急着扎进人才市场。先静下心来,用一年半时间,读个会计或者行政管理的大专。一方面系统学习点实用知识,拿个文凭;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缓冲期,让你慢慢接触社会,适应社会的节奏。你的细心和沟通能力,是你的长处,但需要知识和平台来放大。”
李晓梅接过简章,仔细看着。姑姑的安排,像在她迷雾重重的未来道路上,点亮了一盏小灯,虽然光线微弱,却指明了方向。她不必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可以有一个相对从容的过渡期。她感激地看着姑姑,心中暖流涌动:“谢谢姑姑,我听您的。”
然而,即便是有了明确的计划,李晓梅内心深处依然有着不确定感。她习惯了机房里有明确规程、指令清晰的工作环境,对于外面那个充满变数和复杂人际关系的世界,她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她的细腻和周全,在部队是保障通讯顺畅的“神经”,到了社会上,真的能成为优势吗?她需要时间去验证。安顿好侄女,李韩英回到书房,脸上的轻松神色渐渐褪去,换上了工作时的凝重。她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大强局长吗?我,李韩英。”电话那头,是市退役军人安置办的副主任刘大强,声音带着惯有的疲惫和沙哑:“哎哟,李局,您好您好!这么晚还没休息?”“刚忙完。有个事想跟你打听一下。今年我们区接收的转业干部里,有个叫张春云的,摩托化步兵营的营长,正营职,立功受奖很多,能力非常突出。你那边……有没有听到什么消息?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岗位能推荐一下?”李韩英的语气很客气,但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切。
刘大强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苦笑道:“李局,不瞒您说,张营长的材料我看了,确实非常优秀,带兵的人,素质没得说。可是……您也知道现在的形势,每年像他这样优秀的营团职干部一茬一茬的,位置就那么多,企业提供的岗位质量也参差不齐。很多单位一听是部队下来的,还是军事干部,就直接摇头,说缺乏‘专业经验’……难啊,李局,我这边压力也很大。”
李韩英沉默了片刻。她理解刘大强的难处,安置工作千头万绪,需要平衡各方关系,很多时候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她更清楚张春云这类干部的价值,他们缺的不是能力,而是一个合适的接口,一个能被“翻译”和“识别”的机会。
“我明白你的困难,大强。”李韩英的声音放缓了些,“但还是请你多费心,帮忙留意一下。像张春云这样的同志,他们的执行力、责任感、大局观,是花钱都买不来的‘软实力’。简单的‘授人以鱼’给个岗位,是对人才的浪费,关键是要‘授人以渔’,帮他们找到能发挥所长的平台。这需要我们共同努力。”“是是是,李局您说得对,我肯定尽力。”刘大强连声应着,“有消息我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挂了电话,李韩英走到窗边,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可能都有一个像张春云、李小江、或者晓梅这样的退伍军人,正在经历着回归社会的阵痛。她的帮助,不能仅仅是政策范围内的协调,更应该是富有同理心的引导和赋能。她相信这群经过烈火淬炼的军人的潜力,但如何让社会也看到并认可这种潜力,是一个需要耐心和智慧的漫长过程。而她能做的,就是尽己所能,当好那个“引路人”和“赋能者”。
夜色渐深。张春云在电脑前反复修改着简历,眉头紧锁;李小江在乡村的寂静里,望着星空,眼神空洞;李晓梅在台灯下,翻看着成人大学的教材,心中既有期待也有忐忑。他们从同一个原点归来,却散落在这座城市和乡村的不同角落,共同咀嚼着“归来”之后的“迷失”。军装已然脱下,但军魂依旧在胸。只是,这强大的灵魂,该如何在这片没有硝烟的新战场上,找到属于自己的“战位”,重新证明自己的价值?前路漫漫,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