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海人尘（26、27）

26、违规操作
赵副乡长推门进来，一脸庄重说：“魏书记，给你汇报个事。”
　　“你说吧！”
　　“施小宝擅自违反操作规程，加快了轧钢机的速度和拉伸强度，我担心这么蛮干会出事故。”
　　魏明听了也觉得不是个小问题，擅自更改操作规程蛮干肯定会出事！他理解施小宝急于完成和超额任务的心情，可再怎么迫切也不能蛮干啊！况且大型企业出事故绝对不是小事。忙问：“你没给施小宝提出你的意见吗？”
　　“怎么没提呢，看他一个劲喊加速，我提醒他不能违反操作规程硬来，他却骂我懂个屁，说不提高速度和强度怎么完成任务？我不很在行，可心里却觉得不踏实，上午赶回乡里给李乡长汇报，他说我神经过敏，还要我不要多管闲事，可我挺担心出事才给你汇报的。”
　　“哦……！”魏明也觉得不踏实，施小宝急功近利的做法，确实有很大的风险性。且不说那些引进的机器设备，是否能承受这样超标准的运转，即便是能承受，那也不应该违反操作规程啊！思索后他说：“你做得对，我马上去了解具体情况，再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做，好吗？”
　　开车出了乡政府大门，他脚下油门随即踩到了底，车子如同飞箭一般，直接开到轧制车间门口。走进车间，听到刺耳的轰鸣声，看着红彤彤的线材在生产线上飞速朝前拉伸，他的心情也为之沉重了起来。他找到车间主任后，思索了一下，没有直接问：“怎么今天听起来轧机的噪音比平常大了很多？”
　　“这……！噢，是这么回事，上午你给我们讲话走了后，施厂长提出要求和作了动员，大家热情很高，决心不但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还要超额完成任务，这才调整机器的速度和拉伸强度，大概能提高百分之三十的生产进度。”
　　“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呢？”
　　“这……，施厂长上午定的，已经工作了将近四个小时了，效果很好。”
　　“那不怕出问题吗？”
　　“不会，以前也这样搞过，从来没出过问题。”
　　“以前也这样搞过吗？”
　　“是啊，以前原材料进来晚了，或机器检修耽误了生产进度，都这样搞过也没出问题，只是这次提高的幅度比原先大一点。”
　　魏明的脑子里似乎显得有点乱了。他搞不清这个事究竟有哪些地方不对劲。既然过去没出什么问题，是不是能说实践检验证明可行呢？
　　“魏书记，我们是用电大户，拉闸限电和原材料因素都会影响生产进度。”
　　“那也不能如此违规操作啊！”
　　“我们每年都搞好多次，三年多从来没出过问题。”
　　魏明有点糊涂了。从感觉和判断来看，违反操作规程存在一定危险性，可人家这三年中多次这样做没出过问题。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那你们没有发现机器设备出现什么异常情况吗？”
　　“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异常情况，只出现几次跳闸，噪声比平时大一点。”
　　“那进度赶上来了，还继续这样吗？”
　　“那不会，速度提高后操作工的工作量也大，操作不熟练容易绞钢。”
　　“绞钢？”
　　“轧制的速度快了，缠绕机来不及缠绕盘圆，钢筋冲到前面绞在一起。”
　　“那怎么办？”
　　“安排的一线操作工都是熟练工人，只要精力集中，一般不会出问题。”
　　从他的回答也确实听不出什么破绽。不过，魏明的心里还是不很踏实。他说：“你把施小宝给我找来。”
　　“好！”他马上拿起了电话。
　　不一会儿，施小宝和吴桂香就出现在他的面前，施小宝说：“魏书记，您来了，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我好迎接你呀！”
　　魏明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指指身后的车间办公室，示意进去说话。
　　“魏书记找我有事吗？”
　　他这么一问，倒搞得魏明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思索了一下说：“也没什么，刚才听到机器的杂音大多了，担心出什么问题，找车间主任问了问，才知道你们提高了机器运转的速度。”
　　“哦，是这么回事啊！”其实施小宝是装糊涂，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他做出来的，他故作思索地说：“魏书记，我刚主持工作，心里着急啊，你魏书记如此信任我，能不想办法大干快赶加苦干啊！真要是让你失望，我施小宝还是人吗？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我施小宝按时超额完成任务就行，至于采取什么办法那是我的事，你说呢？”
　　他这样一说，倒让魏明无言以答了。既然你让人家负责，那就应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说过多的干涉人家的工作，也不是他的工作方法。但心里还是很不踏实。问：“你们究竞超过多少设备额定的技术指标呢？”
　　“不多，完全在安全系数有保障的范围内，我心里有数，没绝对把握不敢乱来。”
　　魏明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虽然心里还没有消除疑问，可在没有充足理由的情况下，只好叮嘱：“小宝啊，这样做我说不准对与不对，但希望谨慎操作，一定要严密观察机器设备的运转，发现问题马上采取措施，不能出事故，更不能出伤人的事故，一定要在绝对保证安全的基础上生产，为了完成任务，违背科学依据乱来，出了问题你我都担待不起，明白吗？”
　　“明白，你做事是稳中求稳，我也不敢乱来，你知道我心里多么着急啊！不动动设备的脑筋，靠加班加点是绝对不可能的。”
　　“采取什么办法是你的事，但一定要有紧急应对措施，出问题后不至于措手不及、手忙脚乱。”
　　“放心吧！我绝对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说完见魏明要走，又说：“时间也不早了，吃完饭再回去吧！”
　　“不了，我还有事呢！”
　　“哎呀，魏书记哟，你老再忙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哟，到吃饭的点了还走，不是不给我桂香面子了吗？”
　　“吃了再走吧，我已经让他们准备了。”施小宝也说。
　　“今天我要好好陪你喝两杯啊！”吴桂香说着竟挽住他的胳膊拉扯了起来。
　　魏明摆脱掉吴桂香的拉扯后说：“我真的有事，年底再喝你们的庆功酒！”
　　“还年底干什么啊！现在就去，今天陪你喝个够。”
　　魏明见她又要来拉，忙朝后闪着身说：“你这有名的酒桶，我栽进去淹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哈哈……，还是等人多的时候再和你喝吧！”
　　“怕什么，单个操练不就知道有没有底了啊！”
　　“我可没那个胆子哟！好了，改日吧！”
　　施小宝忍着笑冲魏明作个鬼脸说：“魏书记，我不相信操练不过她，哈哈……。”
　　他这句玩笑开得有点猥亵了，魏明本想说他两句，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说：“行了，我走了，你们千万不能出任何问题，你们这样规模的企业，一旦出问题那就绝对小不了，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见他坚决要走，他们也就不多拦了。
　　魏明开车回乡里时，心里依然很不踏实的思索着这个问题。
　　27、逢凶化吉
　　兰州军区纪委的王副处长和张干事，找到魏明后就直奔主题。“最近我们接到举报信，反映古德奎收受企业的贿赂，为了对他负责，领导派我俩来调查。”
　　魏明一下子就想到是那五万元的事，思索了一下说：“如果企业真的和他有经济上扯不清的问题，我们会配合调查和严肃处理。不过，我了解德奎，送他两瓶酒喝喝也许不会拒绝，至于收受贿赂，他大概不会吧！”
　　“恐怕不是两瓶酒的问题吧！”张干事冷不丁说。
　　魏明心说：到底年轻啊！说说个人看法着急什么啊！
　　王副处长似乎很有经验，看似很随意的说：“魏书记，你要是觉得有必要打电话了解一下，真有什么我们再去调查，好吗？”
　　张干事嘴巴张了张，想说却似乎碍着魏明面不好说。
　　魏明见状说：“也好，我让李厂长来一趟。”
　　李厂长火急火燎进门后，见屋里坐了两个军人有点发蒙。
　　魏明简单介绍着：“老李，部队的同志想了解我们最近从新疆进原棉时有没有违法的事！说白了就是送钱送东西了没有。”
　　“这……！”李厂长有点口吃。
　　魏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还有什么别的猫腻没告诉他。
　　“要说一点没送也不准确，我们确实按魏书记的意思，送了几瓶酒给他。”
　　“真的就是几瓶酒，没别的吗？”王副处长追问着。
　　“没有，临走时魏书记交代过，不能因为搞原料害了部队同志，那几瓶酒还是打着魏书记的旗号，否则他也不会收。”
　　“只送了酒吗？”张干事发问。
　　“能说说送酒的情况吗？”王副处长问。
　　“两瓶茅台，两瓶五粮液，都是这里带去的。”
　　“除此之外，你们和古德奎没别的经济往来吗？”王副处长问。
　　“说实话当时是准备给点钱，可古场长把我们骂了一顿，说拿钱是用政治生命开玩笑，他和魏书记的感情不是用钱可以买到的，何况魏书记专门叮嘱我们不能乱来。”
　　王副处长听了后好一会儿才说：“魏书记，这事基本清楚了，你们出个材料吧！”
　　正在这时，孙主任招呼他们去吃饭。魏明叮嘱李厂长写材料，同时招呼他们去饭堂。
　　“不麻烦了，我们到外面随便吃点就行了。”王副处长推辞。
　　“谈事归谈事，饭总是要吃的，大老远来了，我怎么说也要尽一点地主之谊呀！再说，一顿饭也把你们拉不下水吧，呵呵……”
　　俩人交换了下眼神，点头说：“既然魏书记这样说了，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进到饭堂，魏明问王副处长：“喝硬的还是软的？”
　　“……”王副处长有点不解其意。
　　“硬的是白酒，软的嘛！啤酒、葡萄酒、黄酒，还有米白酒。”
　　“随便，你们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魏书记喜欢喝硬的，你们能喝吗？要是不能喝，我陪你们喝啤酒。”李厂长说。
　　“那，我也喝硬的吧，在西北当兵的都喜欢来硬的。”
　　“好，孙主任，开酒。”
　　孙主任开酒时问李厂长：“兄弟，你喝什么？”
　　“我来点啤酒吧！”
　　当看到孙主任开的是‘五粮液’时，王副处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魏明端起酒杯说：“欢迎战友们到地方上来视察，第一杯，我们都干了。”说着和他们分别碰杯后一仰而尽，见他们也都一仰而尽，他说：“痛快，还是我们当兵的来得实在。”
　　几杯酒下了肚，大家也就不那么拘谨了。一瓶酒见了底，魏明看俩人的汗出来了，说：“伙计们，把军装都脱了，喝酒也不讲究军容风纪。”又对孙主任说：“再开一瓶，我要和王处好好喝。”
　　王副处长也兴奋的说：“魏书记，虽然是第一次接触，但我能感觉出你是条汉子，是个豪爽和讲义气的人，既然能相识，这也是缘分啊！”
　　“对，当兵的那段是我永远不能忘怀的，所以见到战友我是倍感亲切啊！”
　　此时，张干事已经让李厂长和孙主任灌得晕头转向了，王副处长凑到魏明耳朵前小声说：“看你也是个够朋友的人，这次老古是有点麻烦，其实，你们和李厂长都没说实话，要是仅仅送几瓶酒，我们也不会千里迢迢的来调查。”
　　魏明明白他的所指，但并不想挑这个话题，以免让他感觉真的有什么鬼。
　　“你也别紧张，看在你是个讲义气的人面上，我不会把这事搞大，但我希望你们自己处理好，那边我尽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魏明听他这样一说，也没必要再绷着了，说：“其实你们一来，我就猜到是为我给德奎钱的事，这事没什么隐瞒的，给他钱是事实，但那只不过是我和德奎之间的私人交往，扯不到别的问题。”
　　“哦……！”
　　“李厂长去新疆搞原棉是按我的意思准备了几瓶酒，可到他家才发现德奎家出了那么多变故，听说后我心里很沉重啊！毕竟和德奎是多年的战友，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怎么能不帮他一把呢？所以让老李代我给点钱。”
　　“老古家的情况我们也知道，依你魏书记的为人帮他我也理解，只是这钱的数量也太让人难以相信是私人交往啊！”
　　“是不是多了点呢？”
　　“何止是多了一点啊！”
　　“按说战友之间一下子给那么多是有点违背情理，但老古家的情况我能随便给俩钱就算了吗？”
　　“这倒也是！”
　　“我这个书记虽然官不大，可每年七七八八的加起来，年薪也有个十几万，别说这点钱我能承受得起，即便是承受不了，但看到战友遇到那么大的困难，我不能不帮啊！”
　　“这我一接触就感觉出你是个好样的。”
　　“老古的事虽说是我和他的私人交往，可惊动你们领导机关，还望你多多周旋啊，到什么时候我都认这笔帐，绝不能让老古为我们做了事还受处理。”
　　“受什么处理？你放心吧，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都是私人交往，不存在受贿的问题，我会向领导如实汇报的，再说，即便是领导不相信，怪罪我让我转业也认了，在部队里也干够了，屁大点年纪的人，比我的职务高一点就指手划脚指挥我，心里也憋屈着呢！这身七尺五我也穿够了，我看你到地方上不是也干得很好嘛！心里累点就累点了，只要不受别人的气就行，你说呢？”
　　“如果真的因为这事他们让你转业了，那我一定要为你澄清。”
　　“澄清什么啊，战友们一场也不容易，你能那么真诚帮老古，我也不能不讲意气吧！这事反映到我们那里也是事出有因，老古的副场长和他有点矛盾，总想搞点事把老古整掉他扶正，人家老古家里都那么惨了，还要整人家，真是太不地道了，这个事不说了，我会处理好的，别说是你和战友之间私人经济交往，即便真是企业行贿，我也会给处理好的。”
　　魏明站起身子，双手握住王副处长说：“兄弟，有你这句话，我还说什么呢？来，喝酒！”
　　“对，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