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周一早晨，何大雷与魏冰宜、何玉琼一起吃过早餐后，让母女俩先走一步赶到金仓上班去了。然后他在厨房间打理一番之后，便到主卧间拿出旅行包下楼了。昨晚接到何可人电话，说今早七点半开车过来接他去灵石。从昨晚开始他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道：“其实养老就是个伪命题，人根本不需要养老，生命不息奋斗不止呢！”
　　他拉开大门时，何可人的车子在门口刚刚停下熄了火。他下了车帮老爸提过箱子放到后车箱里，打开了副驾驶座车门让大雷坐进去后，自己上车将车子掉头开往灵石去了。
　　可人打开车窗，递给大雷一支烟，说：“你管自己抽着！”大雷点上烟轻吸一口说道：“这凤凰烟确实香味比其它牌子的浓得多了！说真的，现在和州市区的街道上开的都是菲亚特哟，你这车子开到市里也是让人羡慕的。”
　　可人一边打开车上的收音机一边回话道：“这二十万人民币花的是有意义的，时代不同了，如今人们只认钱不认人，面子工程很重要。”
　　父子俩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后便转入正题，大雷问道：“接下来还是说说你的事儿吧！这半年来总的生意情况怎么样？”
　　“说起来我自己也不相信呢，开了这个店之后，每天的纯利润相当于在单位上班工资的一个月工资。所以这半年来的纯利润等于把在单位里工作半生的薪水全部拿到了。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楚青和小剑目前住在计生委宿舍302室，已经物色了一个保姆，过几天来家里帮忙了。请保姆不是为了享受，而是花钱解决生活中的琐事，咱才能全身投入事业中去。”他笑了起来，“在商言商，最重要的是掌握两个原则：法律意识是社会秩序的保障，契约精神是商业合作的基础。”
　　“现在是机遇大于能力的时代啊，闷声发大财的人大有人在。正是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局不在力耕。你可做到财务自由了。”何大雷把香烟海棉头扔出车外，“从前个人做生意是搞投机倒把，这些人投哪方面机呢？总结出来就是投地方不同之机，投价格不同之机，投时间不同之机，要想得到好名声就要学会低调，我们不是本地人，凡事要小心为好！”
　　“昨天，我们市场成立了同业工会，选举出十七名理事来，我被推为秘书长。这帮人里由退休干部、退伍军人、社会青年几方面组成，单打独斗总是难成气候，只有抱团取暖才能打出一片江山。我们这个组织重在合作为在控制。成立这天，镇政府、卫生、医药、工商、税务及药检所都派员过来祝贺，当天还与药检所签定了药品报检包干合同。每家店面每月两百元检验费用。我本来的工作就是做两件事：健身与挣钱。现在还要干点工会里的管理工作！被人利用是好事，给人甜头更是好事！当地政府为建立市场出了不少力，很多为我们市场办事的某些场合花费，还是需要向同业工会基金报销比较恰当。药检部门收了报验费等于与市场形成了利益共同体，也是利大于敝啊！”
　　“市场里一百七十多家个体企业能让药检所收入很多钱呢，大家有没有意见吗？”
　　“以往那些在地下做参茸生意的人都要跑到东北产地购货，如今是很多东北货商送货过来了，因为只有在我们这里才能更好地流通到全国各地。当地政府把大部分原来在地下干提心吊胆做生意的人们拉到了地上来做，他们应该懂得感恩呢。要让市场健康发展必须纠正薄利多销这个传统经营陋习，打价格战损害的是全体店家的利益。当然，对个别不守规矩的被大家讨厌的人我们会派出人员跟他们讲道理的！”他放慢了速度让后面一辆小车超过，“这次有个承包供销社药店的王石要把店口移到市场里开张，目的是搞起西药批发，我向上级反映这是违反政策的，要求有关部门制止他的做法，我为什么要管这件事，因为我只有最后一条路了，这个市场的兴亡直接决定了我的命运。所以该得罪的人就得罪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如果真的让西药批发进入市场，最后结局是关闭。至于中药材我倒认为可以与上级沟通请求，我们可以提出正当要求。昨晚我找到王石一起喝酒，我不客气的对他说，我把他是看作朋友对待的，无意去冒犯他个人，但规则和利益永远是摆在感情之上的，所有想绕过规则谈感情的合作都是蓄意已久的抢劫，我的工作原则是规则前置利益清晰感情靠后。他想搞大生意那是他的事，但我劝他，他这是打擦边球，更是挂羊头卖狗肉。这个社会的潜规则就是如果你想让人行方便，最好别让人家担责任。他当然心里不高兴的，但摆在桌面上的道理他说不过我。呵呵！”
　　“最好少得罪人，免得碰到麻烦事！”
　　“放心吧老爸，其实中国人真正报复别人的人是极少数的，很多让人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么？现在是历史以来最好的时期，一个包容向上的社会环境里，不管是个人还是单位，都可以做生意了。你看到了么，人武部、林业局、农业局、文化局这些单位都办起了对外开放的酒家宾馆或租给他人办超市了。想起来还是现在的政府比过去的好一些，现在人的努力比你们那一代有成绩一些。”
　　“不过，那个时代物质匮乏计划经济也是照顾到大家的吃饭问题嘛！”其实大雷心稍微有些不高兴了，因为可人的话里似乎在否定过去的时候也否定了他。但他不好发作，因为他知道下一代的本事确实已经超过了他这一代人了。
　　他回应道：“你说的对！一个人的成功第一是机遇，主要是政策；第二才是能力，主要是人情世故，形成利益共同体，相互借力。起步并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最后抵达到哪里。做男人最要紧的是要有钱有权有势，这样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有机会做了。爸有一句话要吩咐一下，千万不要借钱给别人。”
　　“我知道，朋友之间的借钱就等于抢钱。”
　　生活中太多的不容易和不如意，只有那些惯着你的亲人才懂，他们深知你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了太久，屈辱了太久。所以，宁愿委屈自己，去忍你、让你，纵了你的蛮不讲理和骄横跋扈。
　　车子拐入国道，加入车流中。车载收音机里正播放《跟着感觉走》，可人又递给老爸一支烟，说：“听完了这首歌就到自己店口了。”接着把音量旋大。
　　何可人提着箱包带着父亲到自家店口坐下来，他对老爸说：“白天，两个伙计同时在店里上班，每天关门之前我过来收取现金和发货清单，及时做好‘现金日记账’的记录。进货方面刚开始是现金交易，如今采用的是押金垫底与翻单付相结合的交易方式。我把银行贷款全部用在生意上，但民间贷款用于购置期房。”他转头对两个伙计说，“我叫我老爸过来帮忙打理，从现在开始你们把每天的现金收入做好账册后交给他，还有每周一次配合我爸对店里的货物清点一次，有需要从仓库里拿东西也找他好了！”
　　父子俩把伙伴泡好的两杯红茶喝完了后，可人带着父亲绕到后门进入这间民房，上到二楼打开仓库让他看了看：“仓库里存货不多，因为我尽量让收货与出货安排在托运站里对接了。灵活机动是人生最高处事方式，另售是做个面子工程而已，真正的挣钱在于大量的批发生意。”再到三楼打开后面房间门进去，他把箱包放到小圆桌旁边，说，“这个房间是昨天刚刚租下来，是专门给你安排的休息地方，里面床铺桌椅都有了，后面阳台还有一套做饭的厨具可以临时应急一下的。你有好朋友遇到也可以带他们过来休息，不过要吃什么还是去餐饮店里消费好了。”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串钥匙和一个BB机交给父亲，“从今天开始‘银行日记账’由你来做。我这个BB机就给你用吧！中午我陪你去‘味中味’酒店里用餐，顺便叫雷局长过来一起吃饭，毕竟他现在是我的房东了。他会对你客客气气的，因为他还需要从我这里拿钱的。在这里还是熟人社会占主导，必须盘活人际关系，办事要讲人情讲面子讲门路，圈子和阶层就是从吃吃喝喝来的，委曲求全任人宰割的时代过去了。”
　　中午用餐气氛十分友好，雷局长与何可人之间互相吹捧了一番，又分别敬了何大雷几杯红酒。餐后他们下楼离开酒店回家休息。
　　何可人在街上接了一个电话后对何大雷说：“托运部那边到了我的货物，我去安排一下，你管自回去休息好了！”
　　何大雷独自回到租房，他点上了一支牡丹香烟猛的吸了一口，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话：“有钱就是大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