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门之变 第十七章 洞房花烛夜

　　次日天明，大家用过早膳，景帝命人把董夫人和于冕送回了尚书府，却把方意、万扉与于谦三人留了下来。吃午饭的时候，汪皇后、杭贵妃带着朱见济也回避了，席上只有方意、万扉和朱祁钰、于谦四人。
　　方意早已意识到景帝会跟她和万扉说什么，心中已想好了答案；她胸有成竹地坐在餐桌旁，泰然自若地喝酒、吃菜，脸上露着迷一样的微笑。
　　朱祁钰向两位美女敬过一杯酒后，壮着胆子说：“方意，万扉，你们两个秋水如神、芙蓉如面，风姿绰约、美若天仙，朕与于少保都万分仰慕，朝思暮想，欲与二位靓女结秦晋之好，效鱼水之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万扉羞得满面通红，不发一言。方意则微哂道：“如此说来，昨晚那个钻进我们房间轻薄我俩的男人，一定是皇上你喽？”
　　朱祁钰厚着脸皮道：“没错，是朕！朕渴慕、想念你们两个，夜不能寐，忍不住钻进了你们的房间！唐突佳人了，见谅！见谅！”
　　方意又把目光移向于谦：“谦叔，你是不是也想念我们，夜难安寝哪？”
　　于谦低下头，面红耳赤道：“是的！不过，我可没有偷偷钻进你们房间哦！我对你和万扉的爱慕发乎情性，止乎礼仪，我是断不会做出逾礼的举动的！”
　　朱祁钰怫然道：“于少保，你是在嘲笑朕逾礼逾规么？”
　　于谦慌忙说：“微臣不敢！自古刑不上大夫，礼不拘皇帝！皇上做什么事情，没人管得了！”
　　朱祁钰“哼”了一声说：“这还差不多！朕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嘛，也就是偷看美女睡觉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方意微讽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是皇帝，换个人就可以治罪了！”
　　朱祁钰忝然道：“那倒是。方意，咱们明人不说暗话，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朕和于少保都喜欢上了你和万扉，我们俩想公平竞争，让你和万扉自己选。说吧，朕和于少保，你们选谁？”
　　方意神色一凛，漠然道：“万扉选谁我管不着，反正我谁都不选！我有丈夫，是有家室的女人，请皇上和谦叔不要打我的主意！”
　　朱祁钰眉头一皱，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阴沉地看着方意，一言不发。
　　于谦赧颜道：“方意，我是喜欢你，可没想打你的主意啊！是皇上非让表白不可，你不愿意，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朱祁钰把目光转向另一个美女：“万扉你呢？你也谁都不选么？”
　　万扉紧张地说：“皇上，谦叔，对、对不起！我、我、我选于冕！我特喜欢于冕，我要嫁给他！”
　　于谦脸色一沉，摇头道：“这可不成。万扉，于冕已聘总兵陶瑾之女陶氏，择日就将完婚，他不能娶你！”
　　万扉一听，登时心痛如割，泪如泉涌，扑到方意肩头，放声大哭。
　　于谦阻止万扉喜欢儿子，倒也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朱祁钰。堂堂大明皇帝，看上了两个美女，竟然一个都追不上，这也太没面子了！
　　万扉在方意的劝慰下，止住了哭泣。朱祁钰看见她泪眼婆娑、梨花带雨的样子，愈加动心，就温言软语地说：“万扉，既然于公子已经订亲，你与他无缘，不如就跟了朕吧！朕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万扉不敢看朱祁钰，只是默默摇了摇头，又低声啜泣起来。
　　方意老大不满地说：“皇上，你也是有老婆的，还不止一个！”
　　朱祁钰酸酸地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啊！不像方女侠，有一个老公，老公也不知道在哪儿，就守身如玉，拒人于千里之外！”
　　方意说：“抱歉啊皇上，你们大明男人三妻四妾，女人尚且忠于丈夫；我们未来丈夫都只有一个妻子，女人就更要忠于丈夫了！”
　　朱祁钰宽豁大度地说：“行啊方意，你忠于丈夫，朕不逼你，尊重你的决定；可万扉没有丈夫，想和于冕好，他老子又不让！可否考虑一下朕的追求呀？”
　　万扉心里不愿意，哭着摇摇头，默无一言。
　　方意说：“皇上，万扉不喜欢你，你就别逼她了！”
　　朱祁钰哈哈大笑：“好吧，好吧，这件事朕不说了！来，大家喝酒，吃菜！”
　　午餐结束，景帝也没心思留客了，就命人赶着一辆马车，将方意、万扉、于谦三人送回了兵部尚书府。
　　董夫人与儿子把丈夫和方意、万扉迎入府内。万扉眼泪汪汪地看着于冕，欲言又止。于冕觉得奇怪，就问方意：“万扉她怎么啦？有谁欺负她了？”
　　方意拉着于冕，和万扉一起走进房间，关上房门说：“你于冕欺负她了！”
　　万扉听方意这么一说，又禁不住珠泪乱抛，一屁股坐在床上，嘤嘤啜泣起来。
　　于冕像是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意姐，我怎么欺负万扉啦？”
　　方意看定他道：“于冕，我问你，你喜欢万扉吗？”
　　于冕脸红道：“喜、喜欢！怎么啦？”
　　方意说：“那好，万扉也喜欢你，想嫁给你，你们结婚吧！”
　　于冕登时犹豫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我、我作不了主，必须得和父母商量！”
　　方意瞪眼道：“你爸说你已聘总兵陶瑾之女陶氏，你去把婚退了，改娶万扉！”
　　于冕嗫嚅道：“这个、这个，退婚一事，须得父母同意；娶万扉进门，我心里是极愿意的，就怕父母不同意！”
　　方意有点不耐烦了，扬声道：“你左一个父母，右一个父母，你想娶谁，自己作不了主吗？”
　　于冕老实承认：“在我大明，婚姻须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作不了主！”
　　方意被于冕的迂腐和懦弱激怒了，她大声呵斥道：“看你七尺昂藏、一表人材，却是一个毫无主见、苗而不秀的银样镴枪头！你就去和父母商量吧。去吧，现在就去！”一把将他推出门外。
　　尚书府的厢房内，于谦也在和董夫人说万扉喜欢于冕这件事。老两口一致认为万扉是皇上喜欢的女子，不适合给他们当儿媳；再说于家已聘陶氏女，没有理由退婚，再娶万扉也只能是侧室，太委屈人家姑娘了，万扉也未必愿意。所以他俩不赞成娶万扉进门，不光是怕惹怒皇上，也是为了她好。
　　老两口正说着话，于冕怏怏不乐地走进厢房，在对面坐下。董夫人问：“小冕，方意都跟你说了？”
　　于冕点头道：“说了。爸，妈，万扉喜欢我，我也喜欢她！咱能不能把陶家的亲的退了，我和万扉结婚？”
　　“这绝对不行！”于谦断然道，“陶氏女也是品貌双全，并无任何过错，咱们凭什么退亲？况且我堂堂兵部尚书，朝廷大员言而无信，成何体统！”
　　“那我就娶万扉作妾，行不行？”于冕退而求其次。
　　于谦冷冷地说：“你想的美！人家万扉能答应么？”
　　董夫人委婉地说：“小冕，你有所不知，皇上也喜欢万扉，想迎她进宫。你若娶万扉为侧室，坏了皇上的好事，皇上肯定会记恨你！得罪了皇上，能有什么好结果？搞不好还会连累你爸！”
　　于冕一听头就大了，惶恐地说：“罢了罢了，我一个小小的监生，哪有资格和皇上竞争？我以后离万扉远点，再也不做娶她的梦了！”
　　董夫人满意地说：“这就对了，小冕，做人就要识时务，懂得避凶趋吉，你只有和万扉断绝来往，方能保全自身啊！”
　　于谦也语重心长地说：“小冕，皇上的情敌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我准备在京师另置一处宅子，择日给你和陶氏女完婚！你就忘了万扉，和陶氏女过你们的小日子去吧！”
　　于冕躬身肃立，温顺地说：“孩儿但凭父母安排！”
　　于谦和董夫人相互看了一眼，欣慰地笑了。
　　这以后，于冕见了万扉就躲，也不和大家同桌吃饭了。方意问于谦怎么回事，于谦说孩子就快成亲了，害羞，避嫌。
　　万扉明白于冕是在这场感情中退缩了，自己成了剃头刀子一头热，她不禁肝肠寸断，泪落如雨。方意劝她不要太痴心了，于冕是个胆小懦弱的银样镴枪头，根本不值得她爱！万扉想想也对，就减淡了对于冕的爱意，痛苦也就随之消失了。
　　春节后，方意和万扉继续在惠民药局上班。于冕是绝脚不来了，于谦和朱祁钰仍旧常来探望，嘘寒问暖。方意对两个男人始终是淡淡的，倒是万扉心里驱逐了于冕，眼里看朱祁钰也有几分好来。
　　冰雪消融，大地回春，转眼就到了“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三月初。这天，方意、万扉下班回到尚书府，于谦和董夫人便过来告知，明日爱子于冕与陶氏女成亲，请她俩参加婚礼。方意、万扉喜欢热闹，自然应允。
　　婚礼在于谦给儿子新买的宅子里举行，新宅子不远，与尚书府只隔了两条街。
　　次日，新宅内悬灯结彩，披红挂绿，丫环仆人穿梭忙碌，请的几个名厨在后堂烹饪做菜，一班吹鼓手在院内奏乐，真个是宾朋满座，车马盈门。
　　于谦和董夫人衣着华丽，焕然一新，笑容满面地站在大院门口迎客。于谦可是兵部尚书、太子少保，当今皇上倚重的大臣，他给儿子娶媳妇，满朝文武谁敢不给面子？文臣如吏部尚书王直、刑部尚书胡濴、通政使王复、太常少卿赵荣，武官如总兵石亨、都指挥石彪、总兵刘安、朱瑛、刘聚、李端、刘得新、杨节、顾兴祖等人都来了。都指挥陶瑾夫妇是于谦的亲家，自然也在贵客之列。
　　方意、万扉凑钱买了一面铜镜、二套建盏、三匹绸缎，雇人抬着来到新房。于谦老两口笑着把她俩迎进正堂，安排在一张圆桌旁坐下，礼物则让抬至厢房，与众多的礼品放在一起。
　　“皇上、皇后驾到！”院外传来一个拖长的声音，只见景帝朱祁钰与汪皇后带着司礼监太监金英等几名太监，抬着两筐礼物出现在门口。
　　于谦和董夫人慌忙迎上去，躬身行礼，朱祁钰笑着说于少保免礼，董夫人免礼，大步走进院内。于谦安排他和汪皇后跟方意、万扉坐一桌，屋内的文臣武官全体起立，向景帝行礼问好。景帝连声说免礼、请坐，众人方才坐下。
　　客人都到得差不多了，老两口也就不站在门口了，回到正堂，与亲家陶瑾夫妇坐在婚礼台下的一张桌上。宾客们吃着水果、点心等待婚礼开始，朱祁钰和同桌的方意、万扉说着话，逗得两个美女不时掩口而笑。
　　临近正午，婚宅门口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新娘的花轿到了，新郎倌于冕骑着高头大马跟在花轿旁边，他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在围观路人的欢呼声中，新郎下马，新娘被陪嫁丫环搀扶下轿。新郎、新娘都穿着一身红衣，新娘披着盖头，身材窈窕；于冕胸佩大红花，用一条结着绣球的红绸带牵着新娘进入院内，在众宾朋哗哗的掌声中缓缓走向正堂，在婚礼台上面向双方父母并肩站定。
　　司仪便是太监金英，先前那句“皇上、皇后驾到”也是他喊的。
　　金英站在一对新人旁边，宣布婚礼开始，继而高喊：“一拜天地！”
　　两个新人便望空一拜。金英再喊：“二拜皇上！”
　　景帝起身离座，走到两个新人面前，受了他俩一拜，又返身回座。
　　金英又喊：“三拜高堂！”
　　两个新人朝着台下的于谦、董夫人和陶瑾夫妇深深一拜。
　　金英接着再喊：“夫妻对拜！”
　　于冕和陶氏女便相向而立，头碰头躹了一躬。
　　金英最后喊了一声：“新郎、新娘入洞房喽！”
　　众宾朋纷纷鼓掌欢呼，于冕仍用红绸带牵着新娘走进了正堂后面的卧室。万扉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酸酸的，脸上掠过了一层阴影。朱祁钰贴着她的耳朵不知说了句什么，又把她逗笑了。
　　这时，弦乐大作，丫环仆人将一道道热腾腾的菜肴和一坛坛香喷喷的美酒端上桌子，婚宴正式开始。景帝带头举杯，喝酒夹菜，众宾朋纷纷仿效，飞觥流觞，大快朵颐。朱祁钰频频给方意、万扉敬酒，方意吸取上次的教训，喝的很少，倒是万扉借酒浇愁，一杯接一杯的，又喝醉了。
　　散席时万扉东倒西歪站不稳，方意搀扶着她走出婚宅。朱祁钰跟出来说要送她们，方意婉言谢绝，喊了一辆牛车，径回兵部尚书府去了。
　　新郎、新娘虽然已入洞房，但新娘的盖头一直未掀，吃饭也是分开吃的，于冕和父母、岳父母一块吃，新娘和丫环女佣一块吃。
　　到了合卺之夜，新房内红烛高烧，沉香缭绕，新娘披着盖头端坐在床上。于冕喝了不少酒，带着几分醉意走到新娘面前，抱拳行礼道：“娘子，天色已晚，咱们早点歇息吧？”
　　新娘“嗯”了一声，仍端坐不动。于冕便伸手掀开新娘的盖头，端的是一个美貌娘子。只见她脸若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如远山；抬眼一睇，光彩四溢。于冕不由得心花怒放，喜破脑壳，早把万扉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一夜，小两口宽衣解带，在那金绡帐里、锦绣被中颠鸾倒凤，恩爱缠绵，自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愿作鸳鸯不羡仙，不消细叙。
　　次日下午，于冕与新媳妇回兵部尚书府拜见公公婆婆，大家一起吃晚饭。于谦请方意、万扉入席作陪。陶氏朝她俩敛祍行礼，落落大方，略无羞涩；万扉见新娘子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温婉贤淑，知书达礼，便暗暗自叹不如。新娘子我见犹怜，难怪于冕会舍弃自己移情别恋的。
　　方意也替于冕高兴，新娘子的模样品性都胜万扉一筹，他听父母的话，放弃万扉是对的；只是委屈了万扉，爱而不得，双泪空垂。
　　当晚，万扉想着于冕和陶氏相亲相爱的样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方意劝她别再纠结这段感情了，于冕和陶氏郎才女貌，佳偶天成，挺好的一个归宿，她应该替他高兴才是。
　　万扉叹息道：“他是找到归宿了，我的归宿又在哪里呢？”
　　方意笑道：“我看朱祁钰就不错，他那么喜欢你，你就答应他呗！”
　　万扉缓缓摇头：“宫门一入深似海，无情最是帝王家！给皇帝当妃子，深宫寂寞有谁怜，还不如跟在意姐身边，逍遥自在。”
　　方意抚摸着她的头说：“傻妮子，我迟早会离开明朝的，你哪能一直跟着我呢！我和李愿早就设想过你的归宿，朱祁钰你若不愿意，飞船里还有一个姓朱的男人，你和姚广娣都跟了他呗！”
　　万扉惊讶地说：“你是说朱允炆？得，那我还考虑考虑朱祁钰吧。两相比较，我觉得还是朱祁钰更有男子气概！”
　　方意笑呵呵地说：“随你哦，我们只是提建议，人还是要你自己选，不管你选谁，我们都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