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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迫害者悔过

作品名称:远方的囚徒      作者:韩潇墨      发布时间:2025-09-01 18:25:55      字数:4185

  科长说道:“先不谈这事儿,你跟我来一下。”他将梦独带到了单独隔出来的科长办公室里,里面坐了三位虽头发与眉须皆白但气度不凡的男性老人。
  “他们是谁?找我干什么?”梦独想道。
  刑侦科长对三位老者说道:“老科长,老所长,老部长,梦独来了,他就是梦独。”
  三位老者蒙了阴翳的眼光一齐射向梦独,像是要辨认什么。其中有两位老者一齐点点头,说出大致相似的话:“对,对,就是他,怪不得很多人说他没变样儿呢,这小鬼怎么还是那么年轻呢?”
  另一位老者说:“我是没见过他本人的,当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儿。”
  前边两位老者中的一位接着说道:“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个帅小伙儿。”
  其中一位老人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梦独赶紧上前几步,扶老人重新坐在三人沙发上。梦独正要移步站到一边儿去,不料这位老者一把抓住梦独的手,问道:“你还认识我吗?”
  梦独对着老者的刻下岁月深痕的老脸看了又看,然后,摇了摇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老者的口气里略带玩笑味儿,说道:“小鬼,你忘了我,我可没忘了你,难不成你会忘了当兵的事儿,难不成你会忘了是谁把你送到县武装部民兵训练基地交给接兵干部们?当然了,我送去的可不止你一个人,是全镇的新兵。”
  梦独当然不会忘记他当兵入伍的那个日子,他的眼前瞬间出现了那时的情景……
  刑侦科长对他说:“这位是祝部长,曾经是鲁山镇人武部的部长。听说,你就是他参与定下的兵,也是他送走的兵。”
  “想起我了吗?”老者问道。
  梦独又对着这位老者的脸仔细察看,果然,他依稀看出了久违的熟悉,于是,轻声道:“祝部长,你好。”
  祝部长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听上去竟还中气十足:“哎好,好,幸亏我活得好好儿的,也幸亏我这两位老哥们儿也活得好好儿的,要是不好,就麻烦了,心里的亏欠,就再也弥补不了了。”
  “您送我当兵,还能亏欠我什么?”梦独说道,与此同时,他退伍回到家乡时被祝部长当众羞辱的情景却浮现在眼前,何况,后来,祝部长还拿他当反面典型。梦独觉得一股鼻酸涌了上来,但他忍住了。
  梦独从祝部长的手里抽回手腕,他忽觉得一阵惊惧扑上心头,难道,这三位老者是来完成他们二十六年前没有完成的任务前来抓他?但是看看他们的样儿,听他们说话的口气,不太像啊?惊惧过后,梦独想,如果能真的站到舞台上对着黑压压的人群,巴不得呢,他早就不再是多年前的自己了,他已经脱胎换骨了,他一定会把这个反面典型当好,作一次最为痛快淋漓的演讲——只要他们敢把舞台交给他让他演讲。
  祝部长说道:“幸亏我们这把老骨头还活着,也幸亏你梦独还活着啊,想不到啊,你竟然死而复生了。你不会忘了吧?当年你可是把咱吕蒙县的天捅了个大窟窿啊。哎,对了,我给你介绍一下啊,这老伙计原来是咱们鲁山镇派出所的邹所长,这老伙计呢,是公安局政工科的郑科长。我们几个早都退休喽。”
  邹所长对梦独说道:“你该不会忘了我吧?我可去过你家呢。我跟祝部长还有接兵干部一起到梦家湾搞政审到你家搞家访,那是你能不能当兵的最后一关。”
  梦独当然不会忘记,他还记得,那一天,苟怀蕉也在场。他说:“邹所长,你好。”多年前,梦独跟邹所长只有过一面之缘,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印象,自是无法想起他过去的样子。
  郑科长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梦独。梦独从未见过这位退休的郑科长,不知此人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他还是礼貌地跟老人打了招呼:“郑科长,你好。”郑科长朝梦独微微地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祝部长跟梦独更熟悉一些,话也便多一些。他见梦独的神情并不松驰,便对梦独说道:“你知不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啊?”
  梦独苦笑了一下,口气里略含讽刺地说道:“总不会还是让我到哪个会场上去当反面典型吧?要不,开我的批斗会?”
  三位老人一齐笑了起来,从他们朗朗的笑声里,可以听出他们保养得不错,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
  “玩笑了,玩笑了。”祝部长说。
  “小伙子竟然跟我们这些老头子开起了玩笑?”邹所长说。
  “言重了,言重了,我们这些退下来的老头子,哪有那个权力啊。”郑科长说。
  梦独说:“我哪敢跟你们开玩笑,我心里明白,虽然你们退下来了,但是你们的人脉,还有你们的能量,收拾我这么个身份不明的人,易如反掌。”
  三位老人不再笑了,郑科长说道:“那你还真是看错我们了。”
  祝部长说:“你可能不知道吧,当初,我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邹所长点了点花白的头颅。
  郑科长说:“我们要是不那么做,要是硬要较真儿,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得有多少人折进去。”
  祝部长说:“如果你明知道后果是什么样儿,难道,你就忍心看着那么多人因为你而受到牵连,一个个丢掉饭碗?每一个饭碗的背后,都有一个家庭,你知道吗?”
  邹所长道:“比如说,苟怀蕉托关系找到户籍警,把你的年龄改大了好几岁,以便达到法定婚龄,而你压根儿不知道,也不当回事儿。可是军校里那个姓瞿的人,硬说是我们作了手脚把你的年龄改小了以便让你去当兵。这么件事儿,要是放大,能放到无限大,有责任人,有分管领导,还有我这个所长,还有县公安局领导。你说,我们能怎么办?”
  梦独听出来了,所有的锅,只能由他梦独来背。
  郑科长说:“我想起来了,那个来对梦独进行外调的人,名字叫瞿冒圣,跟咱们是一个省份的人。梦独啊,你是太年轻了,这世上的事儿啊,最怕的是扯不清,虽然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好小伙子,可是呢,你放暑假的时候不回家,跟那个小混混待在一起,那个小混混后来还被判了刑;瞿冒圣就紧抓着这一点不放,你说,我敢不给他出材料敢不盖公章吗?别说是我,就是县公安局的头儿们也不敢啊?那瞿冒圣虽然人不咋的,也不是个什么大官儿,可他不是代表他一个人啊,他站的角度是很硬的啊?”
  王超的形象一下子活灵活现在梦独的眼前,他禁不住脱口而出问道:“那个小混混他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他还在监狱里吗?”
  三位老者同时异样地看了梦独一眼,心想,看来有的人,单纯会伴随着他们一生,梦独不折不扣就是这样的人。
  祝部长叹息了一声,说道:“梦独啊,你太单纯了,一直都是。好在,你的单纯没有使你弄个非正常退伍,否则,咱整个吕蒙县的麻烦都大了去了,你知道吗,咱们吕蒙县是建国以来全国少有的几个没有被退过兵的县份之一啊;你可能不知道吧,对了,你肯定不知道,就因为你跟苟怀蕉之间闹腾出来的事儿,那一年,就是你被开除学籍那一年,咱们吕蒙县没有被评为双拥模范县,虽然不单单是你的原因,但你的事儿是在明面儿上,所以,每个人都把原因推到了你的身上啊。你说,你想,当时的领导们会怎么想啊,你知不知道我,我们,我们因为你的事儿挨了多少骂啊!那不,又刚好逢上你退伍还乡,也算是水到渠成吧,上面有人那么说,自是想把你拉出来当反面典型,教育那些小青年小少年吧。”
  “幸亏你跑了。”邹所长说道。
  “是啊,幸亏你跑了。”郑科长点头附和。
  梦独说:“不,不是幸亏我跑了,得说是幸亏我死了吧?”
  祝部长道:“对,可以这么说,幸亏你死了。你还记得吗?你刚跑还没死那段日子,有多少人在找你,因为那个动员大会需要你出场需要你露面啊,只有你到会,效果才会更完美。可是后来,你死了。就是你死后的好多年里,每年开动员会的时候,还会有人想到你,提起你,说,要是梦独还活着,该多好啊!”
  梦独竟然听得不寒而栗,不由地心想,看来自己许多年的预感并没有错,许多人的认知还停留在原点,他没有贸然“复活”,是对的。他问:“为什么现在放过我了呢?”
  邹所长说:“你看看我们,都变成了这个样儿了;另外那些人呢,老的老,死的死。唉——”
  郑科长不愧是政工科长,道:“你已经失去现实意义了,说服力也大大降低了。”
  “不,”梦独说道,“兴许,新换上来的那些人,兴许是早就务色到了新的更合适的反面典型了吧?我想,反面典型也是会层出不穷的。”
  祝部长说:“你死了,你轻松了,可是你知道吗?当我们几个老哥儿们听说了你的死讯后,我们可轻松不起来了。这么多年,我们这几个办过具体事儿的人哪,心里可是从此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那大石头压得我们透不过气儿,我们总觉得,你的死,跟我们有关。有时候,我们几个人一块儿打门球时,会说起你来,就叹息一阵子。说真的,我送了多少青年去当兵,你,是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人,只因为,你的经历太与众不同了,太不同凡响了。”
  郑科长说:“有时候,我以为,我可能会在对这个名叫梦独的年轻人的负疚里度过余生了,好,好,我怎么也没想到,你还活着,还活着,这太好了,太好了。”
  祝部长向梦独透露了一桩三十多年前的秘密:“梦独,你是不知道的,三十多年前,你作为适龄青年报名应征想当兵,当时,在定兵的时候,我和邹所长都是有过犹豫的,并不想把你定进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梦独摇了摇头。
  祝部长默了一下,继续刚才的话:“我们去过梦家湾对你进行政治审查,还去你家进行家访。在家访那天,想必你还记得吧?那天,我们是看到过苟怀蕉的,虽然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叫苟怀蕉。但我和邹所长作为过来人,都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还判断得出来,那女人不是你的姐姐,他是你的婚约对象。都说人不可貌相,不,其实哪,人是可以貌相的,我们看得出来,那是个很不一般的女人,你是很难飞得高飞得远的。后来,我跟邹所长谈起你时,还一致料定,你以后会有大麻烦,你不当兵有麻烦,你当兵会有更大更多的麻烦,说不定会栽大跟头,那麻烦很大可能会波及到我们。”
  “那为什么还是把我定进了新兵名单里?”梦独不解地问。
  “因为,我们不想断了一个年轻人的纯真梦想。”邹所长说。
  “可是后来,你还是差点儿被刷下来,不是有人写了匿名举报信举报你吗?你呢,好样儿的,写了血书,找到了接兵干部,才总算是圆了你的梦……”祝部长叹了口气。
  “所以说呢,你从根儿上就不是陈世美,你跟陈世美不一样。”邹所长道。
  郑科长说:“别看我不信神,不信教,但有句话我信,这话就是,有些人和事,真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老郑,”祝部长看向郑科长,“你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那以什么为转移?”
  “以命,以命的意志为转移。”
  祝部长和邹所长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祝部长点过头后,重复原来说过的话,但却加入了新意:“好在,你活了过来;你活过来,我们几个老家伙心上的包袱也可以卸下来啦——”
  “不,我还没有完全活过来。”
  “怎么了?”三个老者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梦独,不明白他刚说出的话,还不明白这小子倒究是怎么了,为什么几十年的光阴没有在他的身上脸上刻下任何痕迹?难道,真的如有些人的传说,本该属于梦独的时光印痕全刻到了那个真正的死者身上脸上?
  “我还没有完全活过来,我还是叶晓南,而不是梦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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