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八节走出痛苦（4）

　　当蓝光拖着虚弱的身子带着蓝地到了医院的太平间，看到失去生命的蓝忠，兄弟俩在空荡的房子里嚎啕大哭。在家里因为有孩子怕吓到孩子和豆小琴，兄弟俩在这异地他乡释放着悲伤。听到哭声的工友们也纷纷来劝让兄弟俩节哀。重新换上老家带来的寿衣，把蓝忠生前的东西都放入棺中。买来纸钱香烛摆上供品祭奠亡人。
　　蓝地看着慢慢缓过劲的蓝光，相互安慰着，一起来到矿办公楼见到了好友李武。李武此时也是歉意地看着兄弟二人，帮助清算了蓝忠的工资、赔偿和抚恤金。因为蓝忠是社招的合同制工人，比协议工高了很多。在这里兄弟们也为他争取到了最高的赔偿，作为对这位小弟平时关心不够的补偿。蓝光经历了这些事也想明白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想着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豁然开朗，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蓝忠的葬礼过后，蓝光强打起精神，开始处理后续事宜。他一边安抚着悲痛欲绝的家人，一边还要应付矿上的事务。韩启方和其他工友都主动过来帮忙，这让蓝光感到些许安慰。他知道，蓝忠虽然走了，但他的精神还在，这份情谊也会一直延续下去。
　　在矿党委的安排下，蓝光很快办完了蓝忠的抚恤手续。矿上对这次事故的处理也非常重视，不仅加强了安全检查，还组织了多次安全培训。蓝光作为工会主席，也积极参与其中，希望能避免类似悲剧再次发生。
　　与此同时，豆小琴也在努力适应新的生活。她在服务公司商店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和同事们相处得也很融洽。蓝宇和蓝晓霞在鳌北煤矿子弟小学的学习生活也很顺利。刘小芳经常来找他们玩，四个孩子相处得像亲兄弟姐妹一样。
　　刘正清在同城矿务局的工作也渐渐稳定下来。他时常写信给蓝光，询问家里的情况，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和家人。岳琴在后勤处的工作也很顺利，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刘正清能够安心工作。
　　蓝地在家乡处理完蓝忠的后事后，也回到了矿上。他看到蓝光的状态逐渐好转，心里也踏实了许多。他决定留在矿上一段时间，帮蓝光分担一些工作。兄弟俩一起努力，让蓝忠的在天之灵能够安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矿上的生活逐渐恢复了平静。蓝光和工友们依然每天下井工作，虽然心中难免会想起蓝忠，但他们知道，生活还要继续。他们更加珍惜彼此的情谊，也更加注重安全生产。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蓝光总会想起蓝忠，想起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日子。他知道，蓝忠虽然离开了，但他的精神会一直激励着他们前行。
　　在矿党委的领导下，鳌背矿的生产和安全工作都有了很大的进步。工人们的待遇也逐步提高，生活条件得到了改善。蓝光作为工会主席，也积极参与到矿上的各项工作中，为工人们争取更多的福利。他知道，这是对蓝忠最好的纪念。
　　蓝忠跟着师傅老徐下到采一区工作面时，正赶上班长张建国在安排当天的生产任务。这个月矿上给采一区定的产量指标比上个月又提高了15%，张建国把任务分解到各个班组时，语气格外严厉：“完不成的，扣这个月全部奖金！”
　　蓝忠注意到工作面有几根支撑木柱已经出现明显裂痕，钢梁也有变形的迹象。趁着老徐去领工具的间隙，他壮着胆子对班长说：“张班长，这几根支柱不太稳当，是不是先加固一下再作业？”
　　“你个小毛孩懂什么？”张建国不耐烦地挥挥手，“耽误生产你负责？赶紧干活！”
　　老徐回来时正好听见这番对话。这个在矿上干了二十多年的河南老师傅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抄起蓝忠的矿灯：“走，小子，今天我跟你一组检查工作面。”
　　两人刚检查到第三架棚子，就听见头顶传来令人心悸的“咔嚓”声。老徐经验丰富，一把将蓝忠推出去五六米远，自己却没来得及躲开。刹那间，数十吨重的顶板轰然塌落，老徐被压在了废墟下面。
　　“老徐！”蓝忠疯了一样徒手扒开石块，指甲崩裂了也浑然不觉。当救援队赶到时，发现老徐已经停止了呼吸，而蓝忠因为过度疲劳和惊吓，在确认师傅遇难后，头栽倒在血泊中。
　　矿医院里，蓝光接到李武电话时，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得粉碎。他发疯似的冲向医院太平间，看到蓝忠苍白的脸时，这个在矿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汉子终于崩溃了。
　　“都怪我……”蓝光跪在弟弟遗体前痛哭，“我要是坚持让你回老家……”
　　豆小琴死死抱住丈夫：“别这么说！这是意外。”
　　然而事故调查报告却显示：班长张建国违规指挥，在明知工作面存在安全隐患的情况下强令生产；蓝忠因“擅自离岗”被认定负次要责任。这个结论让韩启方拍案而起：“放屁！明明是老徐救了这小子！”
　　矿务局最终认定这是一起“违章操作导致的安全事故”，除死者外，另有八人重伤。蓝忠作为“擅自离岗”的责任人，抚恤金比协议工高不了多少。这个结果让蓝光在工会会议上拍着桌子大骂：“这就是我们矿工的命？”
　　更让人心寒的是，事故发生后第三天，张建国就被调到了通风区当安全员——这几乎是明升暗降的安排。蓝光听说后，直接冲到矿长办公室：“老李，你这是要寒了兄弟们的心！”
　　矿长李建国叹了口气：“小蓝，你冷静点。张建国上面有人……”
　　“有人？”蓝光冷笑，“我弟弟的命就值这点钱？”
　　当天晚上，蓝光喝得酩酊大醉。恍惚中，他看见蓝忠穿着崭新的工作服站在面前：“三哥，别难过。我在下面挺好的……”惊醒时，发现豆小琴正红着眼睛给自己盖被子。
　　“小琴，”蓝光突然抓住妻子的手，“我想把四弟的抚恤金全捐了，给矿上建个安全培训室。”
　　豆小琴愣了一下，轻轻点头：“你决定就好。”
　　第二天，这个决定在矿务局引起了轩然大波。有人骂他傻，也有人悄悄往捐款箱里塞钱。当蓝光把凑够的五万元交到矿长手里时，李建国眼眶湿润了：“小蓝，这钱算我借你们的，矿上分期还。”
　　“不用。”蓝光摇摇头，“就当是给我弟弟立的碑吧。”
　　蓝光把五万元抚恤金捐给矿上的消息像野火般在鳌背矿蔓延。矿务局大楼里，李建国矿长盯着捐款收据上的签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窗外，矿区上空飘着淡淡的煤灰，像一层永远洗不干净的阴霾。
　　“老李，这钱……”财务科长王德发凑过来小声说，“要不我们做个账目处理？”
　　“放屁！”李建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小蓝这是拿命在跟我们较劲！”他抓起电话，“通知基建科，安全培训室的设计方案明天必须拿出来！”
　　与此同时，蓝光正坐在自家堂屋里，面前摊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蓝忠穿着崭新工作服照的，背景是鳌背矿的大门。豆小琴端来一杯热茶，轻声说：“矿上已经把东山那块空地划出来了。”
　　蓝光点点头，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让韩启方负责监工，老徐当年带出来的徒弟都在采三区，让他们出人出力。”他忽然抬头，“小琴，你记得蓝忠说过想学开绞车吗？”
　　“嗯，在家时常念叨。”豆小琴擦了擦眼角，“说要是能开绞车，就能在井上看得更清楚。”
　　“那就把培训室的第一间教室命名为‘老徐操作间'。”蓝光的声音有些发抖，“再装一台模拟绞车操作台，就用蓝忠的抚恤金里剩下的钱。”
　　张建国在通风区的新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墙上挂着崭新的“安全生产先进个人”奖状，桌上摆着矿长亲手送来的龙井茶叶。他端起茶杯，却发现怎么也喝不出味道。
　　“张班长，”技术员小刘战战兢兢地进来，“那个……安全培训室的选址已经定好了，在东山。”
　　“我知道。”张建国打断他，突然抓起桌上的安全帽摔在地上，“妈的！老子在采一区干了十年，还不如个毛头小子！”
　　小刘吓得后退两步。他知道这个新调来的区长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但谁也不敢多说——毕竟谁都知道张建国上面有人。
　　就在这时，办公室电话突然响起。张建国抓起听筒，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么？瓦斯浓度超标？！在哪个工作面？！”
　　远在同城矿务局的刘正清接到电报时，正在会议室汇报工作。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茶杯里的水洒了一桌子。
　　“老领导，没事吧？”秘书关切地问。
　　刘正清摆摆手，勉强露出笑容：“没事，家里有点事……”挂断电话后，他立即向局长请假，“陈书记，我得回趟矿上……小忠的事，可能还有后续影响。”
　　局长陈玉顺皱起眉头：“具体是什么情况？”
　　“蓝忠的死……”刘正清深吸一口气，“可能不只是意外。”
　　奠基仪式那天，整个鳌背矿都沸腾了。蓝光站在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李建国矿长亲自铲下了第一锹土，却突然转身对蓝光说：“小蓝，有个事得跟你商量……”
　　蓝光心头一紧：“矿长您说。”
　　“局里想把安全培训室升级成全矿区的培训基地……”李建国顿了顿，“但是需要再追加一笔资金。”
　　蓝光笑了：“矿长，您还记得蓝忠生前最想开什么车吗？”
　　李建国愣了一下：“绞车？”
　　“对。”蓝光指着远处正在建设的新厂房，“我想用弟弟的名字命名那个新的绞车操作间。至于资金……”他环顾四周，“我听说矿上要搞承包制改革？”
　　三天后，鳌背矿历史上第一个全员安全承包责任制正式出台。蓝光被任命为安全监督组组长，而张建国则被调回了机关办公室——名义上是升职，实际上是被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