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蔬菜艰难，放开管制

　　这天下午，李虎刚处理完公务，送走几位前来请示工作的居委会和乡直机关单位负责人，坐下休息，就见赵军满面笑容地走进来，问道：“李书记，晚上可有事？”李虎说：“今天晚上没有事。你有什么事？”赵军说：“我和杨小梅晚上想请您到我家坐坐，吃顿饭。”李虎说：“不年不节的，请吃什么饭？”赵军说：“您这次回青龙，宋子英母女俩也没有跟您过来，一个人生活，一天三顿在乡政府的大食堂吃饭，现在蔬菜难买，荤菜更是艰难，食堂的饭菜也不好。小梅老早就说要请您吃顿饭。分开这几年，你在县城，民政局，我们在青龙乡，相距这么远，见面都困难，更别说谈话聊天了，心里憋了许多话，想说也无处说，无人说。现在好了，您又调回来了，还提拔当了一把手，我们又聚在一起了，实在难得啊！我们想借吃饭这个机会，说说心里话。可是，隔了这么多年才请您吃一次饭，总不能让您吃咸菜、喝稀饭吧？那样，我们心里也过不去。只是这年头，菜太难买，总是买不齐，买到素菜买不到荤菜，买到荤菜买不到素菜，弄得她这些日子一有空就往街上跑。今天凑巧，老天爷照顾，让她荤菜素菜都买到了：荤菜，买了一斤鱼，半斤虾子；素菜，买到一斤豆腐，一斤绿豆芽；碰巧，又买到十个鸡蛋。这一下可把小梅高兴极了，她立即打电话给我说：菜终于买齐了，可以请李书记吃饭了。我听了，也高兴极了，立即跑到供销社去找我的那位当供销社主任的老乡，开后门买了一斤山芋干子酒。我请他一起过来，晚上陪你喝杯酒，他说晚上还有事，就不过来了。等了这么久，跑了这么多冤枉路，谢天谢地，好不容易把酒菜都买齐了，许久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了！这心里怦怦直跳，真是又兴奋又激动。您说，我能不赶快跑来请您吃这顿饭吗？”李虎听了赵军的话，很感动，说：“为了这顿饭菜，叫小梅费了这么多事，浪费了这么多时间，真让我有些不好意思。看来，这顿来之不易的饭菜，我是一定要去吃了，否则，就辜负了你们夫妻俩的这片真情实意。”他随后感叹道：“到底是老同志，老熟人，感情深厚，情真意切；不然，谁会这么做？”
　　李虎见天色将晚，接近下班时间，不会再有来人，便端过一把椅子，让赵军在他身边坐下来，两人无拘无束地聊起天来。他问赵军：“如今猪肉难买，酒难买，这我都知道，因为这年头粮食紧张，这些东西生产量少，受国家严格管制。怎么鱼虾、豆腐、豆芽也难买？鱼虾生长在河里，吃的是水草，又不吃粮食，也不受国家管制，不实行统购统销；豆腐豆芽，镇上有专门的豆制品加工厂，你们家都是城镇户口，有豆制品票，拿去买来就是了。”赵军说：“鱼虾生长在河里，吃的是水草，不受国家管制，不实行统购统销，这不错，但是，这年头，吃的东西紧张，粮食要票，猪肉要票，只有鱼虾不要票，于是大家一起争着到河里捕捞，真是‘鱼呀鱼呀快上钩，没有大的小的也将就。’可是，河里的鱼虾也是有一定数量的，它们也不会因为社会需要量大就多生产，所以市面就很难买了。至于镇上有集体的豆制品加工厂，也不错，但是，豆制品加工厂也需要有原料，就是黄豆和绿豆。根据政府发放给工作干部和市民的豆制品票的数目，粮管所每月供应给豆制品加工厂的黄豆绿豆也是定量的。加工厂为了保证每天都有豆制品供应，就把粮管所每月供应的黄豆绿豆按天分配，每天只有固定的那几斤，生产出的豆腐豆芽，也就只有固定的那些。加工厂每天开市，干部家属和市民拿着豆制品票前来购买，因为人多，豆制品有限，大家必须排队购买，常常是排在前面的能买到，排在后面的人就买不到，明天再来，来迟了，同样买不到。小梅因为有工作，只有抽空去买，所以常常买不到。”
　　李虎问：“她今天是怎么买到的？”赵军说：“今天，她早吃早饭就去了，抢在加工厂开市前，当然就买到了。”李虎问：“没耽误上课吧？”赵军说：“没有。她去的早，排在头一个，买到豆腐豆芽赶到幼儿园，才打预备铃。”李虎叹息道：“没想到买点豆腐豆芽，竟这么费事。”赵军说：“这么大个青龙乡，光干部市民也有大几千人，只这么一家豆制品厂，供应量又有限，当然就难买了。”李虎问：“这问题怎么解决呢？排队既耽误大家时间，又不能保证买到豆制品，那些排了半天队，最后买不到豆制品的，无论干部和市民都不免会有怨言。”赵军说：“这是难免的，小梅就多次埋怨过。不过，要解决这个问题，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李虎听了吃惊道：“你说，解决这么棘手的问题，也容易？”赵军说：“说容易也容易，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解决的。”李虎说：“你是说需要国家、政府来解决？”赵军说：“那也未必。国家、政府考虑的全国的问题，未必想到青龙乡的问题；要解决青龙乡的问题，还必须你来解决。”李虎更觉惊奇，说：“你是说我能解决青龙乡的干部市民的菜篮子问题？”赵军说：“解决这个问题，我考虑过，非你莫属。”李虎说：“你说说，我该怎么解决？”赵军说：“老办法，就像你解决社员自留田问题一样。”李虎不解，追问道：“这能相同吗？解决社员自留田问题，生产队有现成的抛荒地放在那里，只要顾及百姓疾苦，无私无畏，大着胆子分给他们就行了。豆制品，又没有现成的放在那里，怎么解决？”赵军说：“只要您像分抛荒地给社员一样，顾及百姓疾苦，无私无畏，大着胆子，不怕犯错误受处分，这问题同样好解决。”李虎说：“你说得具体明白一些，豆制品的问题到底怎么解决？我的工作态度，工作原则，你是知道的：我是青龙乡本地人，青龙乡的人民都是我的父老乡亲，只要能解决他们的困难和疾苦，我不考虑个人的名誉地位，不怕犯错误受处分。就像我的好战友、好兄长张龙，为了解放泗水县城，解放全中国，建立新中国，他不怕牺牲生命，奋不顾身炸掉敌人的桥头堡。”赵军说：“你要这么想，什么问题都好解决。解决豆制品的问题，说它难，是因为这牵扯到是搞集体经济还是搞私人经济、是搞集体经营还是搞私人经营的原则性大问题。说它容易，只要不考虑上面的两个原则性大问题，放开市场，放开经营，这问题很快就解决了。”李虎说：“你是说，允许私人磨豆腐、生豆芽，并允许他们把自己生产的豆腐豆芽拿到市场上来卖，政府作出规定，不允许市管人员没收他们的东西，阻止买卖？”赵军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您看，现在把抛荒地分给农户做自留田，粮食产量大增，社员的口粮问题很快就解决了。但是，他们的经济仍然很困难，连买个烟火油盐的钱都没有，因为社员没有经济来源。我听小梅说：一个强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天活，挣十分工，年终结算还不到一毛钱，扣除口粮，基本没有结余，有的人家劳力少的，甚至还要倒给生产队钱。那么，社员买烟火油盐的钱从哪里来？就靠家庭养个小鸡小鸭，种点蔬菜；小鸡小鸭生的蛋，种的蔬菜，自己舍不得吃，就拿到市场上卖几个钱。可是，按照集体经济的原则，不准发展私人经济，因此就不准私人养鸡养鸭和种菜，即使在家里偷偷摸摸养了种了，生产的鸡鸭蛋和蔬菜，也不敢公开拿到市场上卖；偷偷摸摸拿去卖的，市管人员发现了，轻则驱离，重则没收东西。现在，不考虑这些原则规定，放开市场，放开经营，这些困难问题，一下子就完全解决了。”李虎问：“连豆制品的问题也能解决？”赵军说：“全能解决。我听小梅说，农村也有不少人有磨豆腐、生豆芽的手艺，现在有了自留田，黄豆绿豆他们都有了，只要政府放开市场，放开私人经营，市场上的豆制品很快就会丰富起来。市民买不到加工厂的豆腐豆芽，就买私人的，也就不需要排队了。”李虎说：“私人的豆制品拿到市场上卖，他们的价格会不会高一些？”赵军想了想说：“也可能高一些，但也不会高太多，因为又不止一家卖，他高了人家就不买他的，他就急了，自然就把会价钱降下来。小梅今天买的鸡蛋才三分钱一个，买了十个，才三毛钱。”
　　李虎认真想了想说：“你说的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不仅能解决豆制品供应不足的问题，一并把蔬菜、鸡鸭蛋、猪羊肉，以及养鸡养鸭养猪养羊等许多问题都解决了，既解决了镇上干部和市民的菜篮子问题，也解决了农民购买烟火油盐的零花钱问题。你让我好好想想，因为这办法毕竟牵扯到是搞集体经济还是搞私人经济、搞集体经营还是搞私人经营的原则性大问题。”赵军点点头说：“你可要好好想想，以免犯错误，受处分。”李虎说：“只要全乡干部市民的菜篮子问题解决了，全乡农民购买烟火油盐的零花钱问题解决了，我就是犯错误，受处分也值得。”赵军点点头，看看天，站起来说：“天不早了，咱们走吧？小梅饭菜大概已经做好了，等急了。”李虎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便和赵军一起向着他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