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驱逐王硕

　　许黄玉、张郎等人带领几家老小星夜出发。
　　申辅也离开了王家庄，专门在村外十里左右的道路上打听消息。
　　偌大的一个王家庄，顿时只是剩下了赵匡与王府管家两个人。
　　赵匡想了一想，又道：“管家，你也不宜留在庄中，最好寻觅附近的一户知心的人家，暂时居住几天。倘若官军不来进攻，你再回来看守庄园。若是官军前来进攻，你则马上逃走，愈远愈好。”
　　王府管家依言出去居住。
　　第二日白天，赵匡独自待在庄中，却也平安无事。到了黄昏，赵匡觉得自己心中烦躁无比。这时候申辅又回来报告，说许黄玉等人已经平安地前往汉安去了，但雷迁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原来，彭方第一次来到王家庄以后，赵匡便与雷迁商议道：“我们虽然扣留了王硕，形势却是险恶万分。这王家庄无险可守，加上几家的老小全部在此，要是官军前来进攻，我们却是如何应付？”
　　雷迁道：“官逼民反，咱们索性反他一场！”
　　赵匡道：“使不得！王莽新朝以来，百姓已经厌恶战争，人心愿望统一，我们只有走避为上。”
　　雷迁问道：“如此拖老带幼的，到底走向何方？”
　　赵匡道：“只有两条路线好走。一条是东下江夏，一条是南下夜郎国。”
　　雷迁劝道：“赵大哥，江夏还是汉家朝廷的天下，不如就往夜郎国中。”
　　赵匡道：“也不可以！夜郎国是个小国，它本来平静，倘若因为我们去到而惹出战乱，却是我们的惭愧！我的意思就请雷老弟星夜出发，暗中召集你的弟兄，预作东下江夏的接应准备。不知道雷老弟的意下如何？”
　　雷迁只得说道：“便是如此确定好了，只是需要申辅与我随时保持联系。”
　　赵匡点头同意。于是他们将申辅找来，雷迁将联络暗号一一作了说明，然后离开了王家庄。可是雷迁走了这么久，却是音讯杳无，赵匡不由得暗暗地着急了起来。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庄外一声发喊，四下里亮起了无数火把，数千人马一片声地叫喊：“不要走了钦犯赵匡和公孙慧娘！”
　　赵匡道：“来了，我们上房！”师徒两个人立即掠上屋顶观看，只见四下里人头攒动，刀枪明亮，把个王家庄围得水泄不通。
　　又听得王硕在下面大叫道：“公孙慧娘、赵匡，你们快快出来投降吧，不要连累了许王两家的老小！”
　　赵匡低声对申辅说道：“我们必须拖住他们，时间越长越好！”
　　申辅道：“我们既无弓箭，也无暗器，却是不好对付。”
　　赵匡沉吟了半晌，说道：“现在是夜晚，他们不一定敢大举进攻。我们只是不做声，上来一个杀一个，让他们一时间无法弄清我们的虚实。”
　　申辅道：“对，我们最好分开行动。”
　　两人商议妥当，赵匡守住前面，申辅把守住后面。
　　王硕看见庄中无人应声，暗暗寻思道：“奇怪，难道他们全部都逃跑了？”于是派出一个小队上前试探。那个小队不过十来个人，他们小心翼翼地摸到了庄门面前，还是无人答理。于是他们大着胆子敲门，也没有任何的响动。
　　可是赵匡忽然纵出墙外，长剑起处，两个士兵翻身倒地，剩下的官军吓得扭头便跑。赵匡也不追赶。申辅却从后面跳了过来，将两具死尸拉进了院内。
　　赵匡问道：“你做什么？”
　　申辅道：“我要他们身上的这两张弓！”
　　赵匡道：“可是有了弓，也没有箭矢可用啊！”
　　申辅又拖出几个扎好的草人，并且已经用南方乡村中常见的蓑衣将他们装扮了起来。
　　赵匡问道：“你要他们何用？”
　　申辅道：“把他们捆绑在宅院的四角，他们远远地望来，一定以为是守卫的武士。若是用箭来射，我们又何愁没有箭矢可用呢？”
　　赵匡大喜道：“徒儿此计甚妙！”
　　于是，两人照计施行。不一时，王家庄四角站立了几个半露身子的武士。
　　王硕大怒道：“看来他们准备负隅顽抗了，弓箭手预备，放箭！”
　　霎时间，庄外箭矢有如蝗虫一般飞来，几个“武士”身上怕不中了成百上千支箭矢。申辅立即将它们取下，与赵匡各自分了一大堆。两人取下了弓来，凡是官军发声者一律射击。不久，又射死了好几名官军。
　　王硕见了，下令熄灭了火把，停止进攻。
　　赵匡与申辅见官军停止了进攻，又商议道：“莫若趁机袭击，以攻为守。”于是，两人手臂上面各自缠了一条白色的布帛作为标记，又各自带上了弓箭和长剑，趁着地形熟悉分别钻了出来。
　　赵匡从前面悄悄地摸到官军队伍的前面，偷听了官军口令，回来告诉了申辅。二人商议，不如潜往官军队伍中制造混乱。
　　于是赵匡又从前面潜入了官军队伍中。只听得一群官兵正在那里议论：“那赵匡可能是个妖魔鬼怪转世，龙泉山那一次眼见得他们不行了，忽然间他使出了魔法，众人的刀枪一下子都掉在了地下，他才得以趁机逃脱。”
　　另外一个人不相信地说道：“你们大家怕他，所以越传越神。”这人话未说完，赵匡一箭射去，登时翻身倒在地上。黑夜中，立即有人惊呼道：“不得了啦，谁不相信赵匡谁就会中邪！”此话一出，众人噤若寒蝉，不敢再提“赵匡”半个字。
　　赵匡索性放过了他们，又向另外的一队官军走去。那里有人紧张地问道：“口令？”
　　赵匡答道：“天罡！”
　　谁知道这个口令却是王硕亲兵队的暗号。那队官军听了，放心地说道：“原来是王宣慰使的人，不是赵匡的人。”
　　赵匡却马上惊恐万状地喊道：“啊，赵匡出来了！”说罢，立即跃入官军队伍中，一边砍杀一边不断地喊叫。
　　如此一来，官军队伍中顿时大乱了起来，黑暗中难以分清敌我，竟然相互厮杀了起来。赵匡却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庄中。
　　申辅看见前面的官军大乱，也大摇大摆地走到庄后官军的队伍中大声呼叫道：“赵匡他们已经从前面突围了，大家快去增援！”
　　本来王硕给后面这些官军分配的任务只是防止赵匡他们从后面突围。申辅这么一叫，立即有人表示怀疑道：“你是谁，口令？”
　　申辅已经从赵匡那里知道了口令，立刻勃然大怒道：“天罡！格老子，还不相信老子吗？你敢抗令不遵，误了大事，老子拿你是问！”
　　后面的官军听了，只得一队一队地往前面跑去，又与前面的官军发生了误会，彼此间又混战在一处。申辅也悄悄地返回了庄中。
　　官军不断地混战，赵匡却与申辅商议道：“闹了大半夜，我们也该出去躲藏了。”
　　王硕看看双方越战越激烈，不由得怀疑了起来：“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马？”于是派人传令：“凡是官军立即停战。”
　　大家重新点燃了火把一看，却是闹了一场窝里斗。几个官军将领顿时你埋怨我，我埋怨你，吵做了一堆。王硕好不容易才劝住，下令围到天明再说。
　　朱良又建议不如火攻。王硕同意，他下令道：“准备柴禾和食油，点燃了扔进去，烧毁了村庄，再死死地围住。待到天明以后，再进庄中查看。”
　　于是官军从四面八方点燃了柴禾，纷纷扔进了王家庄。庄中房屋顿时着火，烧成了一片火海。可是待到天明，官军进入庄中一看，王家庄中一具尸体也没有。
　　朱良不由得呆住了：“此役出动了两千人马，死伤了数十名官兵，不单单走脱了赵匡、雷迁、申辅和公孙慧娘等人，就连许王两家的老小也未伤着一个，我们如何回去向刘尚交待呢？”
　　吴栋也慌乱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硕又下令将邻近的村民捉来询问。谁知道一夜激战，邻近村民早已经外出逃避，哪里还能寻到一个人影？王硕勃然大怒道：“叛匪已经混于了当地村民中，一时难以分辨，只有在周围十里内外见人就杀，也可以借此威摄叛匪！”
　　朱良、吴栋暗想，这虽然是个杀良冒功的作法，如今情势之下，也只有出此下策。于是分头进村剿杀青壮年。然后又统一了军人口径，回去后不许胡言乱语。他们好歹有了百余颗村民的头颅，得以充作斩获的“叛贼首级”，然后才整合了官军队伍，慢慢地向着普慈寨城进发。
　　其实赵匡、申辅就一直躲藏在后面的山坡上，见了官军撤退出去，他们便悄悄地跟随在后面观察。后来又看见了官军在杀良冒功，二人不由得义愤填膺。
　　赵匡道：“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硕如此丧尽天良，我们务必设法驱逐了这个恶贼！”
　　申辅问道：“何不直接杀了这个恶贼，好为百姓们报仇雪恨？”
　　赵匡道：“他现在还是一个朝廷命官，我们杀了他便是造反。只能先将他逐出官府，以后再设法为百姓们报仇雪恨！”
　　两人计议了一番，决定继续跟踪下去。
　　当日夜间，王硕大军进入了普慈寨城。
　　普慈寨主组织百姓们夹道欢迎，就请王硕宿营城中。
　　王硕为了统一寨主口径，也满口答应了下来。
　　当晚，普慈寨主又设宴款待王硕、朱良、吴栋等官军将领。
　　席间，王硕故意责问道：“公孙慧娘和赵匡两个钦犯潜来普慈寨十有余年，近年以来更是纠集江湖匪类，图谋不轨，你们地方官吏竟然毫无察觉？”
　　寨主听了，不胜惶恐，只得说道：“下官无能，还望王大人宽恕！”
　　王硕这才说道：“幸得朱、吴两位将军带兵征剿，斩获了匪徒百有余人，地方上可以从此稍为清静了。只是匪首公孙慧娘、赵匡、雷迁等人尚且在逃，还望寨主用心访揖。”
　　寨主不得不道：“他们的武功非同寻常，倘若我们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地方上也无力捕捉，还望宣慰使派人捕捉才为妥当。”
　　王硕心中明白，一个小小的寨主手下不过百十名兵勇，而且平时疏于训练，没有什么战斗力，也只能如此，于是立即说道：“可以！不过此次大军征剿的情况，还望父母官立即上奏朝廷。”
　　寨主犹豫不决地说道：“下官并未跟随出征，其中详情不得而知，还望将军们告知，下官才好动笔。”
　　王硕于是信口开河地编造了一大通的谎言，说赵匡、公孙慧娘等人如何纠结了雷迁、苍山姥姥、神秘童子等江湖巨匪，又以许家庄、王家庄作为据点，招兵买马，欺压良民百姓，图谋攻打州县，恢复伪蜀国。然后王硕、朱良、吴栋带兵征剿，经过一日两夜的激战，官军仅仅死伤了二十余人，却斩获了叛匪首级百余，数百名叛匪也只得狼狈逃窜，地方上从此清平，百姓们开对官军围剿叛匪感恩戴德，等等。
　　寨主虽然明明知道所谓“赵匡和公孙慧娘纠集匪类扰乱地方”的事情不实，也只得按照王硕的述说，马上将王硕、朱良、吴栋等人“带兵清剿土匪，斩获甚多，安定地方”的情况写成了一道奏章，并且大大地将他们赞颂了一番，方才交给王硕。王硕看过，心中甚为满意。接着，几人开怀畅饮，直到喝得一个个酩酊大醉。
　　那日夜间，寨主为了讨好王硕，又寻觅了几位颇有姿色的女子，赠予他们一个个去作乐。王硕本来是个太监出身，早已经没有了那个功能，只不过应付一下风景而已。只是他喝酒太多，于是沉沉地睡去。
　　待到半夜，赵匡、申辅偷偷摸摸地从房顶上面滑下来，又点了院子外面哨兵的昏睡穴位，便摸到王硕所住的房间门外。只见一个女子赤条条地躺卧在床上，王硕已经轩然入睡，衣冠尚且未除。赵匡知道王硕的武功不同寻常，先用迷香吹入他的房中，这才进入室内，首先摘取了王硕的佩剑，又用墨汁在墙上大书道：“王硕杀良冒功，罪该万死！”
　　然后申辅在室外大声喊叫道：“王硕，还我们无辜百姓的性命来！”
　　王硕醒来，大吃了一惊，急忙翻身下床。
　　申辅又大叫道：“王硕，你枉为朝廷命官，竟敢杀良冒功，我们已经向武威将军府告发了你！”
　　王硕心中惊慌，表面上却又装腔作势地问道：“什么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申辅道：“我们是王家庄附近的老百姓，你们杀了我们许多的无辜良民，敢与我们前往洛阳面见皇帝么？”
　　王硕勃然大怒，便去墙上取剑。不料抬头一看，墙头已经空空如也。赵匡又在暗中发过来一枚一枚的暗器。王硕虽然侧身躲过了暗器，却知道已经遇上了武林高手，又想到杀良冒功的事情已经败露，官场不可以眷念了，只得慌慌忙忙地逃走江湖了事。
　　赵匡、申辅驱逐了王硕，马上又来到寨主房中。寨主正在沉睡。申辅用剑去寨主的脖颈上面轻轻地一拭。县令忽觉脖颈之间冰凉一片，急忙用手揩拭，却被利剑划破了指头，感觉了疼痛起来，这才猛然惊醒。他睁开眼睛，看见两个素不相识的壮汉持剑站在自己的面前，急忙翻身下床，跪拜于地，乞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赵匡正颜说道：“今日王硕带兵捕捉许黄玉和赵匡。死伤了官兵数十人，却没有伤着赵匡、许黄玉的一根毫毛。为了交差，他去十里内外的村庄中杀害了无辜良民百余人，谎称为乱贼首级。你顺从王硕之意，为他歌功颂德，此事该当何罪？”
　　寨主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说道：“下官确实不知实情，好汉饶命！”
　　赵匡冷笑道：“限你两日之内，实地查勘清楚，然后据实奏报武威将军府。倘若隐匿不报，我们再来找你算账！”
　　寨主连忙说道：“下官一定照办！”
　　赵匡、申辅于是扬长而去。
　　次日凌晨，陪侍王硕的女子方才发现王硕不见了，慌忙报告了普慈寨。寨中的军人们过来，又急忙报告了寨主。寨主只得亲自过来观看，心中明白必定是昨晚二人所为，只是却不敢声张。
　　朱良、吴栋闻讯，也慌里慌张地过来查勘。他们见了墙壁上的文字，也不由吓得目瞪口呆。三个人商议了一阵，只得亲自动手将墙壁上面的字迹除掉，然后派人飞马报告武威将军府，说王硕不知道何故已经潜逃了。同时要求寨主对冤死百姓的家属妥为处置，不准他们上报申冤。
　　寨主嘴里答应，暗中却派人前往许家庄、王家庄探听了虚实，得知王硕他们果然是杀良冒功以后，立即派人向武威将军府呈上了一道公文，说明了事实真相，然后他又悬挂了县令的印鉴，写发一道辞职书信留在寨中，然后自己悄悄逃走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