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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作品名称:残局      作者:孙朝国      发布时间:2025-07-27 09:47:44      字数:8460

  八十八
  家门口的槐树被砍了半截,树墩上还留着斧头劈砍的痕迹。六爷的心猛地一沉——这树是他爷爷那辈种下的,枝桠能遮住半个院子,如今只剩个歪脖子桩子,像根被折断的骨头。
  他推开门,堂屋的门板斜倚在墙上,地上散落着碎瓷片和被翻乱的稻草。他蹲下身,手指捻起一片蓝花碗的碎片——这是他媳妇嫁过来时带的嫁妆,如今碎得跟雪片似的。
  "爹?"里屋传来微弱的声音。
  六爷浑身一震,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去。炕上躺着他的小孙子,小脸烧得通红,呼吸粗得像拉风箱。"爹……"孩子看见他,眼泪直往下掉,"娘……娘被带走了……他们说……说要找什么……找什么枪……"
  六爷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他摸出钥匙,打开炕头的小木箱——空了。藏在地砖下的铁盒也不见了,那是他攒了半辈子的家当,有秀兰她爹临终前塞给她的银镯子,有老村长给的铜烟袋,还有……还有那把陪了他三十年的盒子炮。
  "六爷!"窗外突然传来喊声,"六爷!您在家吗?"
  六爷探头,见是村东头的赵木匠,扛着把斧头,身后跟着十几个后生,手里拿着锄头、扁担,甚至还有根擀面杖。"我们听二愣子说了……"赵木匠喘着粗气,"那些人……那些人不是善茬儿……咱们得护着村子!"
  六爷的目光扫过众人。赵木匠的斧头刃上还沾着木屑,二愣子的裤脚沾着泥,显然是跑着来的。后生们一个个瞪着眼,虽然手里家伙什儿参差不齐,可那股子劲儿,让他想起年轻时带着大家练红缨枪的日子。
  "行。"他点点头,"去祠堂。地窖里有枪。"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爆出一阵欢呼。六爷却没笑——枪是有了,可子弹呢?当年鬼子撤退时,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剩下的,早被岁月锈得不成样子。更别说,那些穿戏服的"兵",手里可是真家伙。
  祠堂的门半掩着,门板上留着个清晰的脚印——是军靴的印子。六爷推开门,灰尘簌簌往下掉。供桌被掀翻了,祖宗牌位散了一地,香炉滚在角落里,积着层厚厚的灰。
  "六爷!"赵木匠喊,"地窖在这儿!"
  六爷走过去,掀开地窖的木板。一股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他摸出火柴,点亮了墙角的油灯。地窖不大,堆着些旧农具和破筐子,可他记得清楚——枪就藏在最里头的墙缝里。
  他蹲下身,手指顺着墙缝摸过去——空的!墙缝里的布包不见了,那里面装着二十支红缨枪,还有半盒生锈的子弹!
  "六爷?"赵木匠凑过来,"枪呢?"
  六爷没说话。他的手指摸到墙根下一块松动的砖——这是他当年留的后手,万一地窖被翻,还有这处藏枪的地方。他抠开砖,伸手进去——空的!连这处也没了!
  "操!"他忍不住骂出声。那些枪,是他带着大家保村子的底气,如今没了,拿什么跟那些人斗?
  "六爷……"二愣子小声问,"咱们……咱们咋办?"
  六爷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后生们的眼神从期待变成了迷茫,赵木匠的斧头垂在身侧,像根没骨头的棍子。他深吸一口气,声音稳得像块石头:"枪没了,可人还在。咱们有手,有脚,有脑子,怕他个球!"
  众人愣了一下,随即又挺直了腰板。六爷接着说:"赵木匠,你带人去村口守着,见着穿戏服的,先别硬拼,问清楚他们要干啥。二愣子,你去老张家看看,他媳妇被拖走了,说不定知道些啥。剩下的,跟我去秀兰家——她爹留下的那把猎枪,还在阁楼上。"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散了。六爷带着几个后生往秀兰家走,心里却沉得像块石头。秀兰她爹的猎枪,是支老掉牙的火铳,打兔子都费劲,更别说跟真枪对打了。可如今,这是他们唯一的武器。
  秀兰家的门半掩着,门板上留着几道划痕,像是用刀刮的。六爷推开门,堂屋里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炕上的被子扔在地上,沾着层灰。他摸出火柴,点亮了桌上的油灯——灯油还剩半盏,够照会儿亮。
  "六爷!"一个后生喊,"阁楼在这儿!"
  六爷抬头,见阁楼的木板被掀开了一角,露出黑乎乎的洞口。他踩着梯子爬上去,手电筒的光扫过——空了!秀兰她爹的猎枪,连同那盒火药,都不见了!
  "操!"他又骂了一声,一脚踹在墙板上。阁楼震得直掉灰,他咳了两声,心里却更凉了——枪没了,火药没了,他们拿什么护村子?
  "六爷……"下面的后生小声问,"咱们……咱们还守吗?"
  六爷没说话。他摸出烟袋,装了袋烟,却忘了点火。烟雾在他眼前飘,像团化不开的愁。他想起秀兰她爹走的那天,拉着他的手说:"六子,这村子,就靠咱们护着了。"如今,枪没了,人也没了,他拿什么护?
  "六爷!"外面突然传来喊声,"六爷!您快出来!"
  六爷踩着梯子下来,见是赵木匠,跑得直喘气:"六爷……那些人……那些人回来了!"
  六爷的烟袋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手指却抖得厉害。"多少人?"他问。
  "二十多个。"赵木匠说,"都扛着枪,还有……还有匹马,拉着个……拉着个铁盒子……"
  六爷的心猛地一沉。铁盒子?那是汽车!鬼子撤退时,把汽车都炸了,如今这帮人,哪来的汽车?
  "走!"他抓起墙角的锄头,"去看看!"
  众人跟着他往村口跑。风卷着雪粒子往他们脸上打,可没人喊冷——他们的血是热的,心是烫的。六爷跑在最前面,锄头扛在肩上,像杆没枪头的红缨枪。
  村口的老槐树还在,枝桠上挂着半块破布,像是从谁衣服上扯下来的。六爷眯起眼,看见远处尘土飞扬——是汽车!那铁盒子正轰隆隆往村里开,后面跟着二十多个穿军装的,扛着长枪,步伐整齐得像刀切出来的。
  "六爷……"赵木匠小声问,"咱们……咱们咋办?"
  六爷没说话。他盯着那汽车,盯着那些穿军装的,盯着他们手里的枪——那些枪,亮得能照见人影,跟他藏在墙缝里的锈枪,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汽车在村口停下了。车门打开,跳下个穿大氅的,戴着墨镜,手里攥着根马鞭。他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六爷身上。
  "你就是六爷?"他问,声音慢得像毒蛇吐信。
  六爷没说话。他盯着那人的脸——白得像张纸,嘴唇红得像涂了血,像是从戏台子上走下来的。
  "听说,"那人笑了,露出满口白牙,"你藏着些好东西?"
  六爷的心猛地一缩。他想起地窖里的枪,想起阁楼上的猎枪,想起那些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这些人,是冲着枪来的!
  "没有。"他说,声音稳得像块石头。
  "没有?"那人又笑了,马鞭轻轻敲着掌心,"六爷,我可是个讲理的人。你交出来,我保证,不伤村里一个人。可你要是不交……"他突然扬起马鞭,抽在旁边的槐树上,"咔嚓"一声,树枝断了,"我可不敢保证,这村子,还能剩下什么。"
  六爷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他盯着那人的眼睛——那双眼睛,冷得像冰,没有一丝人气。他想起秀兰她爹走的那天,拉着他的手说:"六子,这村子,就靠咱们护着了。"如今,枪没了,人也没了,可他还在,村子还在,他不能让这些人毁了它!
  "行。"他说,声音轻得像片叶子,"我带你去拿。"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六爷,果然是个明白人。"他挥挥手,两个穿军装的立刻凑过来,"跟着他,别让他耍花样。"
  六爷转身往村里走,身后跟着两个"兵",还有那穿大氅的。他走得不快不慢,每一步都踩得实实的——他在等,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的机会。
  村里的路他走了六十年,哪处有坑,哪处有石头,他闭着眼都能摸清楚。他带着三人往祠堂走,心里却盘算着——祠堂后头有条小路,通向后山,那里有片乱葬岗,荒得连鬼都不愿意去。要是能把这些人引到那儿……
  "六爷,"穿大氅的突然问,"你藏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六爷没回头:"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人笑了:"六爷,你可别跟我玩花样。我这人,没什么耐心。"
  六爷没说话。他盯着前头的祠堂,门半掩着,像张等着吞人的嘴。他加快脚步,走到门口,伸手推开——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惊得几只麻雀从房梁上飞起来。
  "进去吧。"他说,侧身让开路。
  八十九
  三人鱼贯而入。六爷跟在后面,手指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把小刀,是他昨儿晚上磨的,刀刃亮得能照见人影。他盯着那穿大氅的的后背,心里默数着——一、二、三……
  "六爷!"外面突然传来喊声,"六爷!您在哪儿?"
  六爷的手一抖,小刀差点掉在地上。是赵木匠!他怎么来了?
  "六爷!"赵木匠跑进来,喘着粗气,"不好了!秀兰……秀兰回来了!"
  六爷的心猛地一缩。秀兰?她不是被带走了吗?怎么回来了?
  "她……她咋样?"他问。
  "她……"赵木匠咽了口唾沫,"她带着个人……带着个……带着个穿长衫的……说……说要见您……"
  六爷的脑袋"嗡"地一下。穿长衫的?这年头,谁还穿长衫?除非……除非是城里来的大人物!
  "走!"他说,转身就往外跑,"去看看!"
  他跑得太急,没注意身后穿大氅的突然变了脸色。等他反应过来时,马鞭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冰凉的金属扣抵在他喉结上。
  "六爷,"那人的声音冷得像冰,"你最好解释解释,这秀兰,是谁?"
  六爷的瞳孔猛地收缩,喉咙被金属扣抵得生疼,呼吸瞬间凝滞。他听见身后那穿大氅的土匪头子冷笑一声,声音阴恻恻的,像毒蛇的信子在耳畔游走:“六爷,跑得挺快啊?怎么,听见那小娘们儿回来了,就急着去见她?也不问问她带回来的是人是鬼?”
  六爷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他试图扭头去看,却被马鞭勒得更紧,金属扣几乎要嵌入皮肉。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像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
  “别动。”土匪头子的声音又近了几分,温热的气息喷在六爷后颈上,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六爷,你可是咱们村的老英雄,我可不想就这么弄死你。不过,你得配合点儿,嗯?”
  六爷的脑子飞速运转。秀兰回来了?还带着个穿长衫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秀兰被绑架后,遇到了什么贵人相助?还是说……她被土匪利用,成了引他上钩的诱饵?
  “你……你想怎样?”六爷终于挤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土匪头子笑了,松开马鞭,拍了拍六爷的肩膀:“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六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手里那批红缨枪,还有子弹,藏哪儿了?交出来,我保证,秀兰那小娘们儿,还有你村里这些人,都安然无恙。”
  六爷的心猛地一沉。果然,这些土匪是冲着枪来的!可枪已经没了,地窖和阁楼都被翻得底朝天,他们拿什么交?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六爷硬着头皮说道,心里却直打鼓。
  “不知道?”土匪头子又笑了,这次笑得更欢,“六爷,你可别跟我玩这套。我听说,你年轻时可是带着村里后生们打过鬼子的,那红缨枪,耍得比谁都溜。如今这世道,没枪可不行,你藏起来,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再用上吗?”
  六爷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他想起年轻时,带着村里后生们练红缨枪的日子。那时候,鬼子刚进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和老村长一合计,决定组织村里人自卫。他们砍了老槐树的枝桠,做了二十支红缨枪,又从鬼子那里偷了些子弹,藏在祠堂地窖里。那些年,他们靠着这些枪,护住了村子,护住了乡亲们。
  可如今,枪没了,子弹也没了,他们拿什么护村子?拿什么护乡亲们?
  “六爷,考虑得怎么样了?”土匪头子的声音又响起来,打断了六爷的思绪,“我可没那么多耐心。你要是不交,我可不敢保证,秀兰那小娘们儿,会遭遇什么。”
  六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想起秀兰那丫头,从小就没了爹娘,是他和媳妇把她拉扯大的。她性子烈,像头小野马,可心地善良,见不得村里人受欺负。如今她被土匪绑架,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
  “我……我真的不知道枪在哪儿。”六爷终于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们……你们把秀兰放了,我……我带你们去找。”
  土匪头子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六爷,你可真会演戏。不过,我可不吃这套。你要是不交,我就先杀了秀兰,再杀了你,最后杀光村里所有人,一个不留!”
  六爷的心猛地一缩。他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响,像只被困住的野兽。他想起村里那些乡亲们,老的老,小的小,要是土匪真的杀进来,他们哪有活路?
  “你……你敢!”六爷终于爆发了,他猛地扭头,瞪着土匪头子,“你要是敢动村里人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土匪头子被六爷的眼神吓了一跳,随即又恢复了冷笑:“哟,六爷,脾气还挺大。不过,你以为你还能做鬼吗?我今天就要让你魂飞魄散!”
  说着,他扬起马鞭,朝着六爷的脑袋狠狠抽去。六爷眼疾手快,侧身一闪,马鞭抽在旁边的柱子上,“啪”的一声,柱子上的皮都被抽掉了。
  “哟,还挺灵活。”土匪头子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不过,我看你能躲几次。”
  说着,他又扬起马鞭,这次抽得更狠,更快。六爷左躲右闪,可祠堂空间有限,他渐渐被逼到了墙角。土匪头子狞笑着,马鞭像雨点般落下,六爷的身上、脸上很快布满了血痕。
  “六爷!”外面突然传来喊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六爷!您在哪儿?”
  土匪头子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门口。六爷趁机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土匪头子“哎哟”一声,后退了几步。六爷趁机冲向门口,可刚跑到门口,就被两个土匪拦住了去路。
  “六爷,想去哪儿啊?”一个土匪狞笑着,手里的长枪指着六爷的胸口,“乖乖回去,不然,我可不敢保证,这枪会不会走火。”
  六爷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他盯着那土匪手里的枪,心里却盘算着——这枪,他见过,是鬼子留下的三八大盖,射程远,威力大。要是被这枪指着,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六爷!”外面又传来喊声,这次是赵木匠的声音,“六爷!您别怕!我们来了!”
  六爷的心猛地一振。他听见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土匪的喊叫声和枪声。他知道,赵木匠带着村里后生们来了,他们来救他了!
  “六爷,看来你的人来了。”土匪头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六爷身后,马鞭轻轻敲着掌心,“不过,你觉得,他们能救得了你吗?”
  六爷没说话。他盯着门口,盯着那两个拦住他的土匪,盯着他们手里的枪。他知道,这是一场生死较量,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六爷!”赵木匠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更近了,“六爷!您撑住!我们这就进来!”
  “拦住他们!”土匪头子突然喊道,“别让他们进来!”
  两个土匪应了一声,举着枪,朝着门口冲去。六爷趁机一个箭步冲上去,一脚踹在一个土匪的屁股上,那土匪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另一个土匪见状,转身就要开枪,六爷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咔嚓”一声,那土匪的手腕断了,枪也掉在了地上。
  “六爷!”赵木匠终于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把锄头,后面跟着十几个后生,手里拿着锄头、扁担、擀面杖,甚至还有根烧火棍。
  “六爷!您没事吧?”赵木匠跑过来,上下打量着六爷,“我们听见枪声,就赶紧来了。”
  “我没事。”六爷摇摇头,目光扫过众人,“不过,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把这些土匪赶出去。”
  “对!”赵木匠点头,“六爷,您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六爷的目光落在地上的那支三八大盖上。他弯腰捡起,摸了摸枪身,还温热着,显然刚开过枪。他想起秀兰,想起村里那些乡亲们,想起那些被土匪糟蹋的日子,心里涌起一股怒火。
  “赵木匠,”他说,声音稳得像块石头,“你带人去村口守着,别让土匪跑了。二愣子,你去后山看看,有没有其他土匪藏在那里。剩下的,跟我来,咱们把祠堂里的土匪,一网打尽!”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散了。六爷带着几个后生,悄悄摸向祠堂后门。他记得,祠堂后门有条小路,通向后山,那里有片乱葬岗,荒得连鬼都不愿意去。要是能把土匪引到那儿……
  “六爷,”一个后生小声问,“咱们怎么进去?土匪在里面,咱们一进去,不就成了活靶子?”
  九十
  六爷没说话。他盯着祠堂的后门,门缝里透出一丝光亮,还有隐隐的说话声。他想起秀兰,想起她被绑架时的情景,心里涌起一股狠劲。
  “我有办法。”他说,声音轻得像片叶子,“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绕到祠堂侧面,那里有扇小窗,平时用来通风。他摸出小刀,轻轻撬开窗栓,推开窗户——里面是祠堂的偏房,堆着些旧农具和破筐子,没人。
  “从这儿进。”他说,率先爬进窗户。众人也跟着爬进来,小心翼翼地,生怕弄出声响。
  他们顺着偏房的门,悄悄摸向正房。正房的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土匪的说话声和笑声。六爷贴着门缝,往里看——只见土匪头子坐在供桌上,手里拿着个酒瓶,正往嘴里灌酒。几个土匪围在他身边,有的喝酒,有的打牌,还有的在调戏被绑在柱子上的秀兰。
  六爷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他看见秀兰的头发散乱,衣服被撕破了几处,脸上还有道血痕。她瞪着眼,咬着牙,像头被困住的小野兽。
  “六爷,”一个后生小声问,“咱们现在怎么办?”
  六爷没说话。他盯着土匪头子手里的酒瓶,心里涌起一个计划。他摸出小刀,悄悄割破衣袖,露出里面的绷带——那是他昨儿晚上包扎伤口时用的,还沾着些血。
  “你们听我说,”他小声说道,“等会儿我冲进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趁机救秀兰,然后往后山跑。我在后面断后,咱们在后山汇合。”
  “六爷……”一个后生小声说,“这样太危险了,您……”
  “别废话!”六爷打断他,“按我说的做!记住,一定要救出秀兰,保护好村里人!”
  众人点头,各自准备了。六爷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土匪!你们这些狗日的!”他大喊着,手里的绷带甩出去,像条白色的蛇,缠住了土匪头子的脖子。土匪头子“哎哟”一声,手里的酒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六爷!”秀兰看见他,眼睛一亮,“您来了!”
  “别怕!”六爷喊道,“我来救你了!”
  土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纷纷举着枪,朝着六爷冲来。六爷左躲右闪,手里的绷带像条活物,缠住这个,绊倒那个。可土匪太多,他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六爷!快走!”秀兰喊道,“他们人多,您不是对手!”
  六爷没说话。他盯着土匪头子,那家伙正挣扎着,试图解开脖子上的绷带。他知道,只要制住土匪头子,就能震慑住其他土匪。
  “六爷!小心!”一个后生突然喊道。
  六爷扭头,只见一个土匪举着枪,朝着他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六爷感觉胸口一震,像被重锤击中。他低头,看见胸口绽开一朵血花,鲜血迅速染红了衣服。
  “六爷!”秀兰尖叫起来,“六爷!您怎么样?”
  六爷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他咬紧牙关,强撑着站稳。他盯着那开枪的土匪,眼里涌起一股怒火。他猛地冲过去,一脚踹在那土匪的肚子上,那土匪“哎哟”一声,摔倒在地。
  “六爷!我们来了!”外面突然传来喊声,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枪声。六爷知道,是赵木匠带着人来了。
  “坚持住!”他喊道,“咱们的人来了!”
  土匪们听见枪声,顿时慌了神。他们纷纷举着枪,朝着门口冲去,试图突围。六爷趁机冲向秀兰,一刀割断她身上的绳子。
  “快走!”他说,“往后山跑!赵木匠他们在那边接应!”
  秀兰点头,眼泪直往下掉:“六爷,您……您跟我一起走!”
  “不行!”六爷摇头,“我得断后!你们快走!别管我!”
  秀兰哭着,被几个后生拉着,往后山跑去。六爷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中,才转身,面对着冲进来的土匪。
  “来吧!”他喊道,声音沙哑却坚定,“你们这些狗日的!想进村子,先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土匪们愣了一下,随即狞笑着,举着枪,朝着六爷冲来。六爷握紧手里的绷带,眼里涌起一股决绝。他知道,这是一场生死较量,他可能活不过今晚,可他不怕。他怕的是,村子被毁,乡亲们遭殃。
  “砰!砰!砰!”枪声响起,六爷感觉身上又中了几枪。他摇晃着,差点摔倒。可他咬紧牙关,强撑着站稳。他盯着土匪们,眼里涌起一股怒火和不甘。
  “六爷!”外面突然传来喊声,“六爷!您在哪儿?”
  是赵木匠!他带着人来了!六爷的心猛地一振。他听见外面传来激烈的枪声和喊叫声,知道赵木匠他们已经和土匪交上了火。
  “六爷!”赵木匠终于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把锄头,身上沾着血,“您……您怎么样?”
  “我……没事……”六爷说道,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快……快去救秀兰……她往后山跑了……”
  “您放心!”赵木匠点头,“我们已经派人去了!您……您先撑住!”
  六爷点头,眼前却渐渐模糊。他感觉自己的力气在迅速流失,身体越来越沉。他想起秀兰,想起村里那些乡亲们,想起那些被土匪糟蹋的日子,心里涌起一股不甘和遗憾。
  “六爷!六爷!”赵木匠的喊声越来越远,“您别睡!您醒醒!咱们赢了!咱们把土匪赶跑了!”
  六爷想笑,可嘴角却怎么也扬不起来。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慢慢飘离身体,像片轻飘飘的羽毛,飘向远方。他看见自己年轻时,带着村里后生们练红缨枪的情景;看见秀兰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奶声奶气地喊“爹”的情景;看见村里那些乡亲们,围着他,喊他“六爷”的情景……
  “六爷!六爷!”赵木匠的喊声还在继续,可六爷却再也听不见了。他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仿佛看见了天堂的大门,正缓缓打开……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阵嘈杂的喊叫声,像是有一队人马正朝着村子疾驰而来。赵木匠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警惕——这马蹄声,不像是村里人的,也不像是刚才那些土匪的,那会是谁?难道,还有另一股势力,正朝着这个饱经沧桑的村子,悄然逼近……
  恶少踏入村子的那一刻,仿佛一阵阴风卷过,原本宁静祥和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他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那锦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蟒纹,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泽。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玉带,每走一步,玉带上的宝石便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却又刺耳的声响,好似在向这个村子宣告着他的到来。
  他身后跟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个个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眼神中透露出凶狠与跋扈。他们迈着嚣张的步伐,在村子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鸡飞狗跳,村民们纷纷躲避,眼神中满是恐惧与厌恶。
  恶少大摇大摆地走到村子中央的老槐树下,这里平日里是村民们聚集聊天的地方,此刻却因他的到来而变得鸦雀无声。他站在树下,双手叉腰,大声喊道:“都给我听好了!我乃城里王员外的公子,今日来这村子,是听闻此处有个叫六爷的,棋艺高超,我特来会会他!六爷呢?给本公子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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