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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小官大恶

作品名称:报告政府      作者:寻找姚黄      发布时间:2025-07-14 09:31:58      字数:4908

  第二年的九月份,李小萍果断地给章遇李断了奶。此时,孩子十四个月,刚会“咿呀”学语和蹒跚学步。
  章林庭与李小萍商讨去韩国整容的事宜。但李小萍一直担心母亲不会带孩子而犹豫不决。因为李母一生只有李小萍一个孩子,带孩子经验不足。她还爱跟一帮家属打麻将,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做。于是,章林庭提议,将他的母亲接过来,与岳母一起带章遇李。章母一生有六个子女,带孩子经验丰富。李小萍极为高兴。于是,章林庭第二次返回家乡。
  这一次,他没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了。在人们的脑海里,1983年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了。大家“相忘于江湖”,多数人都不认识章林庭了。而且,章林庭临走时是罪犯,回来时已是作家。自卑感已经不复存在。所以,他在公路路口坐上班车,直接到镇上去了。经过镇子,步行回村庄,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
  说来也巧,刚下班车,就碰见二堂兄章林国与乡教育管理站站长王仁全当街争吵。这一天又是逢集,街道上赶集的农民相当多。有数十人围在四周看热闹。
  二堂兄与大伯章有财的脾气差不多,遇事不冷静,由着性子来。章林庭站在围观者的后面,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了。
  这一年,县政府给乡政府分配了五个民师转正的宝贵指标。全乡民办教师三百多人,集中在中学的十二个教室里考试。这次招考,有两个环节。一是笔试,二是面试。在笔试环节中,二堂兄凭借扎实的学识,一举拿下第二名的好成绩。当时,一个名叫吕春梦的女子,成绩仅排在第十名。可谁能想到,在面试过后,成绩排名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二堂兄的名次不升反降,掉到了第六名,而吕静却如坐火箭般,蹿升到了第二名。如此一来,二堂兄转正的希望瞬间如泡沫般破碎。
  二堂兄对自己在面试中的表现自信满满,他觉得自己回答问题条理清晰、十分得体,根本没有任何疏漏之处。此前,他就听闻面试环节可能存在猫腻,面试官会借此收礼,但他一直半信半疑。如今,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了。后来,经过四处打听,才得知吕春梦竟是刘乡长的外甥女。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二堂兄竟然跑到教育管理站将正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的站长王仁全拽出办公室,当街质问。
  教育管理站建在中学的地盘东南角上,三间办公室,一个小院。平时上班的有四个人。一个站长、一个会计、一个小学数学辅导员和一个小学语文辅导员。但是,这三个人都下乡去了,办公室里只有站长一人。
  二堂兄章林国此时是乡中学的民办教师,教初三数学课。他是文革前夕的老高中生,业务熟练,教学成绩也好。
  “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必须给我一个说法!你凭什么压我的名次?你是主考官,你说说我哪个问题回答得不对?”
  深秋的风卷着落叶扫过教育管理站门前的路。王站长红着脸尴尬地说:“老章,有话到办公室里说,在这大街上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我就是让赶集的过路的看看你们做得什么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章林国的嗓子因为激动有些沙哑,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笔试第二,怎么一面试就落到第六了?我哪里出了问题?你得说清楚!”
  王站长整了整被扯歪的衣领,脸上堆着的笑僵成一团:“老章,你冷静点,面试有面试的标准,评委是综合考量……”
  “综合考量?”章林国猛地提高了声音,引得路过的几个村民停下脚步,“考量啥?考量谁的后台硬?有人笔试第十,面试完蹦到第二,比坐火箭蹿得都快!笔试前五名的,经过你们的面试,全他妈掉到前五之后了!这就是你们的‘综合考量’?我们在讲台上站了十年、二十年,还要你们这些没站过讲台的老家伙面试?面试!面试成为你们安插亲朋的唯一手段和收受贿赂的借口,这就是你们的标准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王站长的脸瞬间涨红,压低声音却带着怒气,“面试结果是集体评定的,有记录可查!你别血口喷人!诬陷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负法律责任?”章林国指着对方的胸口,手都在抖,“你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随心所欲,罔顾事实,就不怕负法律责任?我今天就是要让大伙儿评评理,这民办转公办,到底看的是本事还是靠山!”
  王站长被二堂兄呛得说不出话,急得直跺脚:“你这是无理取闹!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你报吧!你今天就是叫县长来,我也得说!”章林国梗着脖子,眼眶红了,“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那些没后台、光靠教书吃饭的全乡三百六十八名民办老师!你们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对得起教室里那些眼巴巴看着老师的娃娃吗?”
  王站长张了张嘴,重重一哼,说:“指标是县里定的,有本事你找县里。我官小言轻,你别跟我胡闹!没球用!”
  他猛地甩开章林国的手,转身就走。章林国紧追两步,再次抓住王站长的衣袖不放。两个人开始推推搡搡,有了轻微的肢体冲突。
  章林庭急忙挤过去,对章林国说:“二哥,放开他。他不是让你找县里吗?你这就去!”
  章林国见是章林庭,沮丧地说:“刘乡长一手遮天,我说一万句不如人家说一句,找县长也没用!”
  章林庭说:“那你抓住这个站长不放就有用了?”
  “虽然没用,我也叫全乡教师知道知道,这些当官儿的心都是黑的!眼睛都是向钱看的!”章林国说。
  “那你放开他,我陪你去找县领导!”章林庭说。
  章林国放开王站长,说:“咱俩没完,我还会找你的!”
  王站长说:“找我真的没用!我支持你们找县政府领导。”说完,挤出人群走了。
  二人来到学校大门外,章林庭一边注视着六年前自己住过的小屋,他甚至看到了前妻吴倩在卖货窗口晃来晃去的身影;一边听二堂兄具体叙述民师转正的详情。他沉思了片刻后,抬起头坚定地说道:“二哥,你赶紧拿上身份证和准考证,咱们找个有电话的地方打个电话。五一农场教育科的刘科长,他的学生陈克山在我们县任县委副书记,主抓‘文教体卫’这一块,我给刘科长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想想办法。”
  二堂兄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瞬间有了一丝光亮,转悲为喜,但只是一掠而过。他说:“我们学校没有电话,乡政府的电话不会让咱们用的。听说村部刚刚安装了固定电话,不知真假。还有就是远了点儿。”章林庭说:“没事。你去找辆自行车,带上证件,我们现在就去。”
  二堂兄急忙转身,像一阵风似地冲到卧室,翻箱倒柜找出了身份证和准考证,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来到学校大门外。章林庭带着二堂兄,向村部急驶。
  那个时候,拨号电话刚刚在农村兴起,只有个别村的村部安装一台。兄弟二人一路赶到村部,见村部办公室只有计生专干在值班。二堂兄认识这位刚上任不久的女专干,他说要借用电话,打个长途。女专干微笑着说:“真对不起,你看这电话是锁着的,只能接,不能打。”
  二堂兄着急地说:“那咋办?我有急事啊!你既然在此值班,难道就没有钥匙?”
  女专干说:“我真没有。两把钥匙,书记拿一把,村长拿一把。你们要急用电话,只有找他们俩。”
  二堂兄知道计生专干不会骗他。找书记有点远,村长离村部较近。他们只好骑上自行,去寻找村长。村长家住在第六村民组,与他们所在的村民组中间还隔着一个村庄。一番折腾后,找到了村长家,村长老婆却告知村长去一户农民家喝喜酒了。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到那户农民家,终于找到了村长。只见村长满脸通红,像是熟透的番茄,显然是喝了不少酒。村长听了二堂兄的请求,还算给了面子。他醉醺醺地摸出两把钥匙,舌头僵硬地说:“你来找本村长,算是找对了。要是找陈支书,他是不会让你打长途电话的。喏,这两把钥匙,一把是开村部大门的,另一把是开电话机盒子的。陈金龙怕有人乱打电话,给电话机上了锁。妈的,大头不细小头细,打电话能用几个电话费?咱对村民不能太抠门了是不是!”很显然,村长对支书不满,趁着酒劲发发牢骚。
  二堂兄忙不迭地对村长千恩万谢,接过钥匙后,两人再次回到村部。计生专干已经下班回家了。二堂兄打开大门,又打开电话机盒子,一部白色按键电话机,闪着微光呈现出来。
  章林庭迅速拨通了教育科的电话,值班员告知刘科长已经下班回家了。于是,他又辗转将电话打到刘科长家,好在刘科长还没有午休,他接起了电话。章林庭赶忙将二堂兄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随后报上了二堂兄的姓名、身份证号和准考证号,言辞恳切地请求刘科长帮忙,让陈克山书记查查章林国的实际成绩以及吕某某的真实成绩。刘科长在电话那头满口答应,语气坚定地说道:“你放心,只要你说的问题属实,小陈一定会妥善处理这件事。他是一个坚持原则的正直的好干部。”
  打完电话,章林庭和二堂兄按照原样将电话机和大门重新上锁。又赶去村长家送了钥匙。等他们回到家时,已是下午一点多了。
  说起这位刘乡长,他原本是乡武装部长升迁的。章林庭曾亲眼目睹他与吉莉莉之间的不正当男女关系。那时,前妻吴倩对吉莉莉怀有仇恨,想用捉奸在床的方式惩罚奸夫淫妇。但章林庭认为这样做太不人道了,所以,他瞒着吴倩,企图用自己的方式,剔除前妻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他自掘坟墓,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想一想,如果早点依了吴倩的主张,不仅自己不会身陷囹圄,刘某人也没有作恶的机会了!可见,世间之事,真的是“祸福相依”,难以把控呀!
  父亲母亲因为当年入社的事儿,与大伯、二伯不和。对他们的下一代也很冷淡。但章林庭跟二堂兄关系不错。他上小学一年级时,二堂兄上六年级。刮风下雨,二堂兄总是背着他。后来二堂兄到潢川上高中,章林庭辍学,二堂兄每周回来都教他背一首唐诗。二堂兄学习成绩不错,“文革”开始那一年高中毕业,但高考停止,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到农村去,他就回到家乡,当上了民办教师。1977年恢复高考,二堂兄已经结婚十年,有了三个孩子。所以,高考与他无缘了。章林庭跟他在同一个中学教了几年书,他们相互照应,感情越发好了。
  晚上,章林庭跟父母讨论带孩子的事情,父母都很乐意。父亲说:“稻子收完了,剩下的就是种了。老三大了,能干了,咱们家有了手扶拖拉机,犁地耙地都不用愁了。我只管撒种,剩下的活儿都是你三弟自己干了。”
  母亲说:“你连撒种也别干了。一辈子都不是干农活的料!撒得种阴阳脸,插得秧漂起来。孩子大了,都交给他们算了。”
  父亲说:“要不,我去带孙子?省得在家里惹你们嫌!”
  章林庭说:“那怎么行?还有孩子他姥呢,哪有地方住呀!”
  母亲说:“别听他胡说,笨手笨脚的带孩子我还不放心呢!”
  章林庭说:“俺爸还不会做饭吗?你走了,他吃什么?”
  母亲说:“你小妹会做饭了,饿不着他!”
  原本打算第二天就返回农场的,但母亲说,要把父亲过冬的棉衣整理好,所以,推迟了一天。下午,章林庭正在弯枣树下跟母亲闲聊,二堂兄兴冲冲地进来了。他满面春风,额头上热汗淋淋,高兴地叫道:“林庭!我的事成了!”
  章林庭站起身,拎了一只小板凳,说:“二哥!坐下慢慢说。”
  二堂兄说:“刚才站长通知我,说这次的面试成绩全部取消了,并且以后招考民师,一律不准面试了。你还是第二名。我赶紧来告诉你。你回去时帮我带两瓶好酒送给你们科长!谢谢他的及时帮忙!”
  章林庭笑道:“成了就好!送礼的事就别提了,我们科长一生刚正不阿,清廉自律,他不会收礼的。”
  “真没想到,事情转环得这么快!仅一天时间就搞定了!幸亏你这次回来碰上了,否则,打死我也想不到你能帮上忙!真的谢谢你老弟!”二堂兄兴致勃勃地说。
  “谢什么?我们是兄弟啊!”章林庭说,“要说谢就见外了!”
  二堂兄点点头,说:“是啊,王站长不认识你,他问我:那个帮你找县里的人是谁呀?你们都找了那个领导呢?我说那是我堂弟,他跟县委副书记陈克山是亲戚。他问我是什么亲戚?我瞎编说,陈克山是我堂弟媳的舅舅!站长啧啧地说:怪不得这么快就处理好了。他还说:这次压你名额的事真不怪我,是刘乡长逼我这么做的!前五名被取代,都是刘乡长安排的三亲六故,我没有收一文钱的好处!这样吧,乡教管站的会计要调去教体局财务股,你明天就到教管站和他交接一下。学校的工作我一会儿去找你们校长重新安排人。当会计也就给十三个村的教师发发工资,比教学轻松多了。我向他表示感谢,他说,不客气,以后有可能还得请你堂弟帮忙呢!看看,现在这世道,上哪儿说理去?没靠山没人脉,你连民办转公办这样简单的事也要被卡脖子!唉!”
  章林庭说:“我敢说,刘乡长因为这件事肯定要挨批评的。他想当一把手的愿望恐怕要黄了!”
  “对!我也这么想。”二堂兄说。
  章林庭回到五一农场的第二周,收到了二堂兄的来信。信中,二堂兄告诉他,刘乡长因以权谋私,被县纪委通报“开除党籍”,还被降职调到一个偏远乡任科技副乡长去了。
  看完二堂兄的信,章林庭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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