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妹探监（续一）

　　放下封皮已经褪色的立功证书，刘远又拿起那几张照片逐一看了起来。温斌父亲立过战功的事刘远早就知道，以温斌爱显摆的性格，他的朋友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父亲立过一等功的。可刘远确实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温斌从来不提及他还有兄妹。
　　"这里面哪个是温斌，他们哥俩长得太像了，不会是双胞胎吧。"刘远指着全家福照片中的两个男孩问。
　　"不是双胞胎，差2岁，但他俩确实长得很像。温华的个子比温斌高一点，但脾气特倔，犯了错想不通的时候，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认错，为此，他没少挨我父亲的皮带。温斌的性格则正好相反，每次我父亲的皮带还没举起来，他就吓得跪下连连求饶。记得有一次父亲被温华气糊涂了，错把温斌当成了温华，上去就是一皮带。自打那之后，温斌只要见着我父亲手里有皮带，立刻就往地上跪，防止父亲再认错人。"说到这儿，温玲忍俊不住，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了起来。
　　"你们家的情况我基本清楚了，你今天找我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吗？"听到温玲口中描述的温斌后，刘远更加担心温斌能不能坚持住？或者说，还能坚持多久。他想赶紧打发走温玲，把温斌家庭和他性格软弱的情况早点告诉刘总和吕辉。
　　"没什么具体事。我是听我表姐说，温斌是因为为你们工作才被抓的。我母亲让我来问问，看看我们家能帮上什么忙吗？"温玲刹住笑声，顿了片刻，一脸严肃地问刘远。
　　"嗯……你说的不完全对，严格意义上讲，温斌做的那些事情并不是我们安排给他的，是他公司自己的行为，只是……，这么说吧，温斌和我们是甲乙方的关系，咱不能说乙方出事了，责任就一定是甲方的，对吧？"刘远猜测，温玲这次肯定是代表家族来要赔偿的。这种事这些年来时有发生，只要对方是国企，另一方一旦出事，家属往往会咬住国企那方不放，不获得些好处绝不松口。
　　想到温斌的妹妹竟是这样一个人，刘远的口气冷淡了许多。
　　刘远继续对温玲说："当然了，我们也不会不管温斌，这些日子我和我的同事们一直在忙着怎么营救或者帮助他呢。而且不管怎么说，温斌是中国公民，国家也不会置之不理的。出于保密原因，细节我不能讲太多。你今天先回去，把你的要求写在纸上，我会把它转给领导，你也可以随时联系我。"
　　"刘主任，您误会了，我不是来闹事的。我今天来是受母亲的委托，想看看我们家还能给你们公司或国家做些什么。同时，我也代表全家向您郑重承诺，除了一件事，我们不会提任何条件。"温玲脸色发红，有些嗔怒的回应道。
　　"哪件事？"刘远不动声色的追问。
　　"绝不能让他当叛徒！希望你们能转告温斌，如果他做了对不起国家的事，我母亲和我们，包括整个家族，都会蒙受耻辱，更对不起他死去的爸爸。请你们一定把这句话带给他。"温玲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失态地抓住了刘远的胳膊。
　　"温斌的夫人没和你们联系过吗？"刘远闻听心里奇怪，不管怎么说，康燕毕竟是温家的儿媳妇，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和婆家人说一声呢？
　　"我们家早就和她断绝关系了！当初她逼着温斌移民C国，我母亲就坚决反对，那时候温斌也不大愿意，为这事康燕竟然和我母亲翻了脸。算了，不说细节了，说起来都是家丑啊！对不起，刘主任，我太急了。"温玲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嘴里连连抱歉道。
　　一个念头猛地闪过刘远的脑海，思想可靠、身份合理、表达清晰，眼前的温玲不正是去C国做温斌思想工作的最佳人选吗！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刘远拿起电话，是刘总秘书打来的，说刘总正在办公室等他，让刘远尽快上去。
　　放下电话，刘远转身对温玲说："谢谢你们能正确看待这件事。这样吧，我能不能把你的这些资料复印一份？今天你还是先回去，我马上把你说的情况向领导汇报一下，说不定你还真能给我们帮大忙呢。"
　　复印完温玲带来的材料，俩人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刘远让办公室的小李送温玲出去，自己则带着刚刚复印好的资料小跑着去了刘鸣松的办公室。
　　刘远的想法得到了刘鸣松的充分肯定，并让刘远抓紧和国家保卫局联系。
　　事不迟疑，下午刘远就去了吕辉那儿，将温玲所说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并提出建议由温玲以妹妹的身份直接去C国探监狱，当面做温斌的思想工作。
　　听刘远说完，吕辉沉吟了片刻，点点头，道："你的想法不错，综合各方因素，温玲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我想让我们的王萌陪她一起去，一来可以协助温玲解决可能遇到的问题；二来在那边深入了解一下情况，看看对方的真正目的。C国政府在温斌这件事上开了个非常坏的头，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坚决予以抑制，将来其它国家如果跟着效仿的话，中国人岂不是在境外都会变得很不安全。"
　　"是啊，温斌这事已经影响到我们集团正常的国际交流了，不少在关键保密岗位工作的同志已经被告知，不得轻易出国，特别是去那几个有着情报联盟的西方国家，集团担心他们像对待温斌一样，以莫须有的罪名随便抓人。"刘远赞同道。
　　刘远本人最近也得到了通知，说是未经集团党组批准，无论因公还是因私，刘远本人都不得前往M国等国家。所以吕辉刚刚那段话也正是刘远想对吕辉说的。
　　"我马上把王萌叫来，咱们仔细研究一下方案，特别是如何做好温玲的工作。"吕辉边说边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C国的格华市国际机场，温玲和王萌非常顺利地通过了入关检查。取好行李，俩人先去机场边上的一家租车公司，拿到了预先租好的一辆白色丰田车，之后驱车前往预定的酒店。
　　入境时的异常顺利完全出乎二人意料，之前温玲的签证申请可是被拖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拿到的。
　　是给签呢？还是拒签？温玲的签证申请递进去一个多月后依然没有任何消息。或许是由于在填写签证申请的理由时，温玲直截了当地填上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去看望在温哥华监狱里的哥哥温斌，这种明目张胆的做法让C国驻华大使馆犯了难，拒绝吧，有背于自己鼓吹的人道主义；给签吧，谁知道温玲去见温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又会产生什么后果。没办法，C国驻华大使馆只好向国内请示。
　　一个月过去了，期间，温玲自己并托朋友催问了几次，回答全是莫名其妙的："大使馆说不知道结果。"
　　直到45天之后，温玲才接到电话，让她去C国大使馆领签证。
　　签证是由使馆的一名高级参赞亲手交给温玲的。在连着说了几句抱歉之类的话后，这位参赞假惺惺问温玲，此行她需要什么帮助？他会提前给国内打招呼。
　　温玲听罢也不客气，严肃的说，自己希望C国大使馆能给他们国家的政府打个电话，问问他们凭什么抓温斌，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的话，最好尽早放温斌回家。
　　温玲这番话把参赞噎得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只能答非所问地说了句：“祝你一路顺利”便匆匆溜走了。
　　王萌办的是多次往返C国的商务签证，用的身份是温斌公司的员工。王萌在填报的此行的目的时也没兜圈子，写明了自己是受公司委托看望温斌的家人。但令人蹊跷的是，王萌的签证竟然很快就办了出来。
　　"我本以为没两三个小时咱们出不了关呢，没想到这帮家伙竟然问都不问一句，就直接让咱们过了。"出了海关，温玲一脸轻松地对王萌说。
　　"没啥奇怪的，你想啊，他们问你啥？是问你为什么来看你哥？还是问你哥为什么被捕？搞不好还会挨你一顿骂！再说了，估计他们也不敢不让咱们入境，否则新闻上一报道，味道就变了，一定会写成C国政府拒绝温斌家人来C国看望亲人。多不人道的行为啊，他们的虚伪面部岂不是全戳穿了吗！"王萌手握方向盘，扫了一眼倒车镜，冷笑了一声说道。
　　"妹子，你拐错啦，不是右拐，是左转。咱们住的酒店离温斌家不远，应该在刚才那个十字路口向左拐。"温玲眼盯着手机导航画面，连连喊道。
　　仅仅才见过了两次面，温玲已经和王萌亲密得如同亲姐妹一般了。
　　"我是故意的，有辆黑色轿车从机场出来就一直跟着咱们，我需要确认一下他们是不是在跟踪我们。"王萌再次扫了一眼倒车镜，口气平淡地回答道。
　　"跟踪咱们？难不成他们还打算把咱们抓起来？"温玲闻听立刻紧张起来，同时，心里暗暗庆幸，来之前自己听从了刘远的劝说，同意王萌陪自己一起来C国。
　　"量他们不敢！我只是确认一下那辆车是不是在跟踪咱们。如果是，后面咱们说话、做事就得处处提防些。"说话间，丰田车驶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王萌低声提醒温玲坐好，同时猛打方向盘，丰田车在十字路口一个急转弯，掉头向来时的方向开了回去。
　　"我，我赶紧给刘远打个电话吧，万一出事，刘，刘主任好知道咱们在哪里出的事，怎样出的事。咦，那不是咱们预定的酒店吗？咱们到了唉。"猛然一个急转弯，让准备不足的温玲甩得有些头晕，加上心情紧张，说起话来竟然有些结结巴巴了。
　　"可以，但不能在电话里直说。温姐，你现在就按照事先的约定，进到'大帝国'游戏里，在游戏聊天室里给刘远留话。记住，要用之前的暗语说。"
　　看见黑色轿车远远地再次跟了上来，王萌确定对方肯定是在跟踪自己了，只是王萌没想明白，对方跟踪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刘主任一直在聊天室里等我们的消息呢，他问咱们是不是已经到酒店了？路上顺不顺利？我要不要告诉他，咱们被人跟踪啦。"温玲在'大帝国'游戏的聊天室里和一个化名为'无敌大狮子'的玩者聊了几句，转头问王萌。
　　王萌摇了摇头，说："告诉刘主任，咱们已安全到达酒店，明天按计划先去温斌家里和他妻子聊聊。跟踪的事你就别提了，说了只会让他紧张，也帮不上什么忙。"说完，王萌又自言自语道："这帮家伙跟踪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奇怪！"
　　见白色丰田停在了酒店的停车场，两个漂亮女人从车里走出来，拉着箱子走进酒店大厅后，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轿车里，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大胡子男子收回了直勾勾的眼神，擦了一下嘴角，贪婪中带着不解的语气对身旁的斯科特问："头儿，这俩女的身材一个比一个诱人，看着真TM诱人。但我还是不明白，咱们为什么仅仅只是跟踪她们，干吗不找点茬子把她俩带回去问问？"
　　"我想看看现在还敢来探望温斌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另外，你真相信她们的身份吗？不会是以此为借口来和温斌联系的中国特工吗？说不定还可能是来取咱们没搜查到的情报的呢！咱们决不能打草惊蛇。"斯科特阴沉着脸，眼睛依旧盯着酒店大门，语气中带着一丝莫名的期待说道。
　　一个多月前，也就是温斌在多伦多总医院住院治疗期间，斯科特几乎天天去温斌的病房，每次还总是和颜悦色的与温斌天南地北的瞎聊，偶尔斯科特也会将话题拉到劝温斌合作上来。
　　这个过程中也的确有好几次，温斌几乎已流露出愿意有限度合作的意思。但让斯科特恼火的是，每次刚擦点边，温斌又突然像是清醒过来似的，立刻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或者是沉默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