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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1 珏夫人的因果

作品名称:漂灵启示录      作者:肖君子      发布时间:2025-06-28 09:20:27      字数:5558

  “什么?”洛桑放下手里的针线,震惊地站了起来。
  吴夫人一愣:“夫人……不知道吗?外面都传开了呀!”
  ——深渊之井拔掉了白皓修的骑士誓言缚!圣炎朝廷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两国已进入不可逆的对抗态势!
  这还是晁都的专业宣传部门说的,不仅如此,连怀芳镜的遭遇都全部公开!直接把琾彬洲黑成一个大煤球!
  吴夫人以为洛桑知道呢,所以一听说就跑来八卦了。
  “总督和咱大都护真厉害啊……”吴夫人努力找补回来,“压了这么久,给皇帝憋大招,一发破的,招招见血!”
  洛桑扶着肚子,坐回去慢慢听她说。
  “我家夫君说,”吴夫人很激动,眉飞色舞,“因为柳州出了事,差点他们就打过来了!这下至少争取了三个月的时间,而且胜算高了一倍呢。”
  洛桑顿了会儿,尽量平静地问:“嗯,吴将军还说什么了?”
  吴夫人想了想,脖子一梗:“说他从没见过比大都护更厉害的人!”
  洛桑干笑,有气无力地眨眨眼。
  把实诚人打发走,洛桑站在院中,看满世界银装素裹,厚厚的雪,突然觉得,做白皓修的妻子真寂寞。
  为什么非得要隐瞒呢?就因为怀孕了么?还是因为,自己是魂师?
  想多了吧?
  不知道。
  洛桑很难不胡思乱想,因为夜柏嫣、花淼、伊眠兰,甚至乌唳都知道,还能跟他一起行动。想到这些,肚子里的小孩就开始拳打脚踢,似乎在替她抱不平。
  而且现在,白皓修走了三天了,都发展到公开舆论的阶段,怎么也不来个信儿呢?是在晁都养伤,还是又干什么去了?
  洛桑觉得白皓修不会这么不妥,不会这样不顾忌她的感受,要么是他不知道,要么是伤重昏迷,没法干预?
  她实在忍不住,找人联系万峰的黑天段,让他找晁都那边问问,叫白皓修报个平安。
  晚一点,洛桑又在村长出门遛弯儿之前,想好说辞解释了一下。可能是她的笑容有点僵硬,故事也不完美,村长绞尽脑汁地听完,觉得头很大。他无法想象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心疼白皓修风里来雨里去的,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第二天黑天段亲自飞下来,找到洛桑说,白皓修可能要晚几天。
  洛桑一颗心全提起来了:“伤得很重吗?”
  黑天段摇头:“只是有别的事耽搁了,夫人别担心。”
  洛桑无话可说,恨不得驱车往晁都去。
  
  白皓修的确刚刚苏醒过来,没一会儿,怀化春就亲自跑过来了,但是很激动的样子。中年回春,像一只翩翩飞舞的大扑棱蛾子。
  “跟你说,霁慕白在兰台斗败了,被调职。”怀化春的话和表情是反的,居然在笑,说,“开年元宵,青鸾殿取代霖公,到时候可能要给纪州开路。昀州那边再压过穗路平原,三方夹击,罗战可能也会直接飞过来呢。”
  白皓修好奇怪地问:“晁都要被围,您很高兴啊?”
  怀化春心说诶,昨天镜儿亲自传讯说明年开春就回来,不在圣炎待了。
  ——哈哈哈哈哈。
  白皓修感觉这总督的头发都好像又黑回去了,于是也很高兴,问:“那霁慕白怎么样?”
  怀化春抓了个橘子在旁边剥:“暂且还没有除籍,我给那边施加压力了,霖公争取把他调去高安郡,离慕、纪关口马鞍山不远。”
  白皓修感觉自己从没见过这么兴奋的总督,哪敢吃他剥的水果,心里毛毛的,问:“这霖公怎么就按不住青鸾殿呢?”
  怀化春冷笑:“如果圣炎的手不伸过来,茉雁煊煜是掀不起风浪的,老头儿就想和稀泥。结果现在青鸾殿把他给斗下去了,霁慕白转头又去联系清缘阁,那可是霖公的死敌!分家头狼啊。”
  白皓修一怔,有点迷糊:“啊?”
  “小伙子‘恩将仇报’。”怀化春说得煞有介事,然后把橘子丢进了自己嘴里。
  “……”
  白皓修的理智回炉了,想起来:“马鞍山那边,慕南应该都是分家的人,通过清缘阁比较好说话?”
  怀化春说:“是的。”
  白皓修说:“那霁慕白开州不改姓,意思是,他这么做只针对青鸾殿叛党,仍然以霁慕宗家的身份统领慕州吗?倒是圆滑。”
  怀化春说:“慕州那样的历史沿革,只能这么做,哎,已经很不错了。”
  白皓修点点头,又担心:“不过清缘阁豊公,之前有归顺的意思么?”
  怀化春说:“没有,所以保险起见,霁慕白给黎航介绍了一个人,碎轩楼的老板娘,叫龚楚槿的,是清缘阁的情报员,争取策反此人。”
  ——黎航是晁都驻玉尧暗卫的首领。
  白皓修心想跟我说那么详细干嘛?顺着问:“女的什么来头?”
  怀化春说:“还不清楚,可能和沙漠地带有关。这豊公手段虽高,但财好色,姬妾盈房,那方面名声很差。据说龚楚槿国色天香的,大概是吃过不少苦头。”
  白皓修说:“嗯。”
  怀化春说:“之后把黎航的地狱蝶给你,慕州的情况你可以第一手掌握。”
  白皓修:“呃……”
  怀化春淡定解释:“清缘阁的水很深,慕南那些人又懒散惯了,你机动性强,霁慕白有需要时,去帮他镇一下场子。”
  白皓修说:“知道了。”
  ——又来活儿了。
  不过被信任的感觉,还不赖,却之不恭。
  “琾彬洲要彻底放弃是不可能的。”怀化春接着说,“顶多暂时休战,这会让茉雁煊煜压力倍增,必须在圣炎垮台之前抓住最后的机会。”
  白皓修点了点头,心想辽、纪、昀,还有慕州,殊死一搏!就像怀化春开头说的,若青鸾殿上位,给纪州开路,于昀州军在晁都会师,三方夹击,晁都真的危险。
  “给他们迎头痛击。”白皓修的眼神锋芒毕露。
  怀化春道:“没错。”扔掉了橘子皮,扬长而去。
  
  半个月前,慕州玉尧城,凌仙斋。
  入冬了都还花团锦簇。
  珏夫人神色倦怠,手持剪刀侍弄着她的小花园,这里有符咒维持温度和水分,各季的花层次分明,竞相开放。
  她今年只三十五岁,风韵不减,又不管外面的事,性子里还带着点小姑娘的脾气,看起来像个娇嫩的少妇。
  之前大哥琮和三弟琛来此小坐,都说她俗,养个花都不知道遵循自然规律,总是生拉硬凑的,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珏夫人装听不懂,不理他们。
  正神游,侍女庄兰匆匆过来了,说:“夫人,苍爷和大少爷回来了。”
  珏夫人问:“不是说今天不回来吃饭么?”
  庄兰脸色微变,小声说:“在书房,好像又吵起来了。”
  珏夫人动作停下,心力交瘁地问:“出什么事了?”她接过手帕,擦了擦手,放下挽起的袖子。
  庄兰摇头:“不知道,奴婢不敢靠近。”
  珏夫人提着裙子往书房那边去,自己这辈子为了那父子俩真是操碎了心……
  书房的匾额上写着“琅嬛”字样,可里边飘出来的动静跟福地完全不沾边。是霁慕苍在骂人,骂得痛心疾首,音量大,但具体内容反而听不太清。倒是珏夫人一靠近,就听到霁慕白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我安排你们转移吧。”
  “砰!”霁慕苍把砚台砸了出来,然后猛吸的一口气岔了,弯腰咳嗽起来。
  珏夫人慌忙冲进去了,推开冰雕一样的霁慕白,去给老公顺气,又叫庄兰去备姜水,然后指着霁慕白的鼻子说:“孽障,翻过年你就十九岁了!成天的瞎胡闹,好好地准备迎亲不行吗?”
  霁慕白知道这老妈是迷糊的,但还是一口气梗在了喉咙里:“哪门亲事啊?”
  珏夫人瞪眼:“阿霜啊!你不是非要娶阿霜?都答应你了还怎么不痛快?”
  霁慕白这时竟想跟老爹对视一眼,分享一个无语又无奈的眼神,吸了口气,问:“什么时候答应我了?他们不是力主我娶公孙家的?”
  珏夫人完全不过脑筋地说:“那也行啊!你舅舅和外公都高兴,有什么不好?非得跟他他们死犟着。你也要平衡一下青鸾殿的势力!钱氏案做得太过分了,把宗家人全得罪个遍,你以后没法长远!”
  霁慕白听得想死……
  他绕过母亲,再次转向霁慕苍,耐心也即将耗尽:“父亲,准备转移吧,我……”
  “滚!滚出去,你真是个报应!”霁慕苍暴跳如雷,把桌上的东西全砸下去,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火球,声音都劈了,“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再也不是我们的儿子!”
  霁慕白愣在那里。
  珏夫人也吓了一跳。
  霁慕苍痛心疾首地说:“我和你娘的死活与你何干?还能嫌我们拖累了你不成?我告诉你,我就是死在这凌仙斋,跟你也没有半点关系!”
  霁慕白好像被声波袭击,打得遍体鳞伤。他感觉这窗门紧闭的屋子四处漏风,不停地颤抖着。
  珏夫人急了:“哎呀,何必这么说?”
  霁慕苍理都不理她,字字喋血:“霁慕白,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我生了你这么个不忠不孝的东西,死有余辜!你既然这么坚决,最好把宗家满门灭了,省得以后让外人起疑,你大都护的位子还坐不稳呢!”
  霁慕白转身,在母亲震惊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话说去年朝会之后,霁慕苍就知道儿子有开州的主张,但总是心存侥幸,毕竟霁慕白后来去的是琾彬洲身边……他就以为肯定是青春期鬼迷心窍,遗传了珏夫人的一根筋,只要他能回来任职,就还是能回心转意的。
  其实最开始,霁慕白也在思考转圜的余地,可他低估了青鸾殿的决心。
  这几年慕州的军队和经济都走下坡路了,外姓势力和边缘分家的人也越来越不好弹压。霁慕白从幼时起就成了这些人的希望,现在又有怀府做后盾,青鸾殿要彻底清洗的是这股势力,不惜联合纪州造反!
  随着霁慕白在外姓势力中声威日盛,圣炎那边又在筹划出兵,青鸾殿一刻也不想等了,必须尽快控制崇明阁,让那个和稀泥的大宗家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于是霁慕霖被两个亲儿子集火逼宫,说是不把怀化春搞下台,他们以后连饭都没得吃!但问题是,霁慕霖没看到怀化春会输的苗头,而且他老了,只想保住晚节,所以顶着压力把霁慕白送到马鞍山关口去。
  但这时他还不知道,那好外孙眼看他没了用处,扭头就去找豊公!霁慕白当然也不会张扬,恐老宗家生变。
  ……
  水到渠成地,九六年十月廿五,黎明前,十二鼓声——
  崇明阁的礼仪官手捧霁慕白的调令,由峰峦厅出,金吾卫护送着,以极其醒目的姿态穿过长青街,直奔凌仙斋去了。
  结果霁慕白不在,珏夫人替他接了调令,浑身发冷。虽然不除籍,不降阶,但前途是彻底没了呀!
  她赶紧去找霁慕霖要说法,但却被冷漠地挡了回来,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珏夫人慌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回家拉着老公问,问了半天听到一堆恐怖的字眼,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们是人质?”
  珏夫人懵了。
  霁慕苍已经精力耗尽,一句话都不想说了,浑浑噩噩地关上了门。然后珏夫人满院子乱走,最后在凌仙斋门口愣着,看到五十个陌生的金吾卫把外围圈住,另有一百五十人轮班把守凌仙斋到各大宫门的通道!
  ——什么?
  珏夫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霁慕白一定要和家族对抗呢?为什么要亲手打碎父母那脆弱的脊梁骨,逼他们否定这二十年来所有的一切?
  
  玉尧城西,一座废弃的望楼中,阑珊灯火不问津之处,霁慕白的影子在晃动。他觉得地狱蝶这名字很好,不就是地府判官的使者,来指引人跨过冥河的么?
  霁慕白拆解信息,眼里燃烧着鱼死网破的熊熊烈焰。
  怀化春写道:
  妥善安顿,等待反击。
  霁慕白的胸口开始发痒。
  他靠着望楼的栏杆,想到一副诡异的画面:大舅的头提在自己手里,粘稠的血流个不停,像拎着一个大水管子。父母在金吾卫的拦阻下冲他大吼大叫,眼睛瞪得浑圆,用他们最大的恨意、恶意,瞪着仇人。
  父亲怎么说都行,至少霁慕白是能理解的。但母亲……别说她搞不懂霁慕白,霁慕白其实也搞不懂她。
  小时候男孩女孩都黏妈,霁慕白也知道父母私奔回来后有一段非常难熬的岁月。那时珏夫人不管他能不能听懂,就跟他说:“爹爹妈妈现在真的很难,尤其是你爹爹呀,为了你才不得不入赘的,否则他都差点自杀啦!”
  霁慕白也就五六岁,吓得昏头昏脑,无助地问:“什么时候啊?”
  珏夫人说:“就我怀着你的时候呀!妈妈本来也不想回来过笼子里的生活,跟你爹在苍山那边盖了小房子,谁也打扰不到我们,可快活了。但大舅舅还是找过来了,见到我们劈手就打,要杀了你爹爹呢。”
  ——从此大舅就成了霁慕白噩梦中的暴君。
  珏夫人绘声绘色地说:“娘挺着大肚子,拔剑相斗。但爹爹是个读书人,扛不住灵武者的威压,我们的房子垮了,他都被压在房梁下面了呢。你不知道妈妈多着急啊?但还是你爹更着急,身怀六甲的妻子挡在前面拼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多屈辱啊?”
  霁慕白嘴角一瘪,哭得停不下来了。他实在不知怎样才能吸引母亲的主意,让她哄哄自己。
  珏夫人给他擦了眼泪,但自己眼圈儿也红,自我感动中,话还是没停,喋喋不休:“就这样,大舅舅把我们抓回来了。要不是外公还疼爱咱们,而幸好你又是个男孩,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霁慕白只得说:“那我以后,都听外公和爹爹的话。”
  珏夫人重重地点头:“就是了。其实妈妈特别佩服你爹的,都这样了,他还能为了这个家站起来,把外面的压力都抗下来,甚至在崇明阁求得一职,多不容易呀?所以语儿,你一定要争气,爹爹妈妈都指望你呢。”
  ……
  一晃眼,十三年过去,这指望是彻底没了。
  珏夫人第二次被金吾卫拦在青鸾殿外,大声喊道:“大哥!你不认妹妹了吗?连见我一面都不敢吗?”
  大门紧闭。
  珏夫人泪流满面,语无伦次地问:“为什么这样对白?你这不是逼他鱼死网破?你跟纪州人的事又算什么?”
  侍卫统领变了脸色,想把她拿下,旁边吹过一阵灵子旋风——
  霁慕琛气势汹汹地来了。
  侍卫们散开,珏夫人回正身子,头脑一片空白地迎了上去,伸手要打。但霁慕琛先动手把姐姐捏住,疼得珏夫人呜咽起来。
  “姐,”他低声问,“这些年,我们对白怎么样?”
  珏夫人害怕地挣扎着。
  “吃穿用度、文武教育、内外资源,哪样亏待了他?”霁慕琛很痛心,“大宗家能给他的全都给了,还给了一份独一无二的偏爱!四郎五郎六郎有什么?”
  珏夫人控诉道:“有什么?你们这样不择手段的父亲!”
  霁慕琛说:“没错,他们有我们这样的爹,没有你这样的娘!”
  “……”
  毫无征兆的剜心之痛袭来,珏夫人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
  霁慕琛咬字极重:“这份错,全在你。如果你能万事先为儿子着想,能管住你那个自卑到骨子里的老公!三年前白不会去真央,不用在夜柏嫣身上找母爱,更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珏夫人近乎疯狂:“你胡说八道!”
  “是吗?”霁慕琛的声音更大,目光死死地钉在姐姐身上,问:“那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恨你?姐姐,是你先抛弃了我们!你跟姓周的走了,毫无底线地维护他,你眼里没有别人,也没有白!”
  珏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只觉得脸上有无数小虫在爬,恐怖至极。
  霁慕琛眼睛血红地说:“我向你保证,只要白肯退,大哥会放过他的!你们安分地留在这里,除非你想继续在我们、在你儿子心上捅刀!”
  珏夫人突然间灵压翻涌,吓得霁慕琛用更大的力道钳制她,一瞬间好似两头虎狮角力。她觉得自己好像昏过去了。这种水深火热,灵魂出窍的感觉,多少年不曾体验了呢?真是她放弃了什么么?如果她现在捡起来,还来不来得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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