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37、活阎王献妻谋官(1)
作品名称:半岛烽火 作者:碧薇萍 发布时间:2025-06-12 09:10:49 字数:3032
活阎王阎铁岩像只老狡兔,趁猎人稍一疏忽,便从枪口下滚爬到荒草里逃跑了。可是,右腿挂了彩。
回到横河镇,倒在自己的床上,怎么想也觉得这条平坦笔直的横桥公路,成了个危险的境地。
游击队真厉害!他们隐蔽得那么诡秘,打起来又是那么神妙。特别想到自己在那座大坟地前面让游击队的两条枪盖上打下的情景,心里后怕得还咚咚地乱跳,额头上的汗水刚擦掉,立刻又滚淌下来。
他坐起来,按按自己腿上的伤口,虽说有点疼,并不那么厉害。他知道这是个串皮伤,过不了三五日就会好。
但是,他眼望着缠上绷带的伤口,又不禁高兴得乐起来。他指着伤口小声地嘟念:“这真是个天赐的宝贝啊!”
他打定主意:要利用腿上的这块痛楚不太大的伤口,来达到他的欲望,到秀水县城好好活动一番。他决定回秀水县城了!
在旧社会里,人们常说:好汉无好妻,赖汉子娶仙女。别看阎铁岩身板长得像个腌咸菜的大粗瓮,脸子像块桔子皮,却娶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媳妇。她二十四五岁,个不高,体不胖,腰儿挺细,黑黪黪的一张小圆脸上,安着两个让人喜爱的小圆眼。
两片子小嘴唇,说起话来呱呱的,像爆竹似的那么清脆,哄得人,特别一些年轻的男人,都愿随她的手指的转动来转动。据知道她根底的人说,她是一个破落地主家的女儿,名字叫玉莲。
玉莲的年岁不大,风流艳事却不少。据说,她曾经跟上一个相好的跑到土匪孟克臣的队伍上混过一个时期;孟克臣的队伍被北军剿匪部队消灭后,她又跟上现在的丈夫活阎王阎铁岩,溜到了秀水县城城。
玉莲不论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一吃饱肚子,就擦胭脂抹粉、描眉点唇地打扮自己。鱼找鱼,虾找虾,阎铁岩不在家时,有一伙子伪军和特务常找她来往。
在这班伪军和特务里面,有一个和她最要好的,那就是还乡团头子南霸天黄显祖。南霸天黄显祖是美军宪兵队长美军宪兵队长哈里斯中校的大红人,是美军宪兵队长哈里斯中校的“特别突袭队”的队长。
阎铁岩驻南乡大崔庄的时候,南霸天黄显祖就来阎铁岩家顶阎铁岩的那个坑。
这个事阎铁岩并不是没有耳闻,因为自己的权势小,职位低,也就睁个眼闭个眼地装作不知道;有时候他就用另一种人生哲学来安慰自己:“你搞我老婆,我再搞别人的。女人可算个什么?”
这次阎铁岩回到秀水县城,天天都拐着腿子串大街、走衙门,到处指着伤口吹拍卖弄:“大崔庄村南那一仗,要不是我一杆枪顶着打,团丁们要想都回来,那是妄想!”
“游击队枪法准,难得我会武术,三滚两滚我就滚出来了!”
他在县公署、警察局胡诌乱咧地一吹嘘,还真吹住好些个人。有的背后议论:“阎铁岩本事就是不小!”有的当面奉承他:“铁岩兄堪称文武双全!”
比他高两三级的伪官员们,也常拍拍他的肩头夸奖说:“你是咱们秀水县出色的人物啊!有前途的好干家!
碰到这种场合,他总是先将帽子摘下,点着那秃脑袋“哪里,哪里,蒙你抬爱”地谦恭一番,然后就察颜观色、转弯抹角地来卖弄。他卖弄的内容不外是:
一,请调离开横桥公路;二,给个比警长权势更大些的差事干。他的心头话,曾和几个上司暗示过几次。
但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却不是这些捧场、喝采,给他擦俊药戴高帽的人。多日的钻营吹拍,不但没能达到目的,甚至连一点希望也没有让他看见。
他的腿跑肿了,心费烂了,还是闹个瞎子点灯——白费蜡。他明白了,要凭自己的活动,来满足升官调任的欲望是不可能了,他开始看风转舵,要在他老婆——玉莲的身上打打算盘。
于是,对玉莲就格外殷勤起来:天天陪伴她逛超市,遛商场,进时装店,吃迎宾楼。玉莲要什么,他给什么;说什么,他答应什么,哪怕借债拉亏空,他也是百依百随。
弄得这位风月场中的女人,不由得在脑子里画了个问号:“他这是怎么啦?”
一个夜晚,躺在床上偎依在阎铁岩胳膊上的玉莲,伸手捏了捏他身上的厚肉撒娇说:“怎么这几天你像瘦了一些?”
“瘦?是瘦了。什么人也架不住犯愁啊!”阎铁岩说完,像憋着好多委屈事似的长出了一大口气。
“你吃不愁,穿不愁,票子大把进,媳妇怀里楼,你可愁的哪家哪业?”玉莲一时难解地问。
“唉!别看咱俩是夫妇,我肚里有本难念的经,你也是不知道。”阎铁岩说着顺手替玉莲拢了拢披到眼前的头发。
“是啊!我不是你肚里的蛔虫,当然是不知道啦!”玉莲把阎铁岩那只替她拢弄头发的像五个小红萝卜的手指攥住,拉到自己的胸前,“你能不能把你那犯愁的事儿,给我念叨念叨?”
“我那犯愁的事?”阎铁岩想说又不愿意说地斜望着玉莲。玉莲的两眼也睨视着他,等待他继续开口。
停了一会儿,阎铁岩才把话吐了出来:
“我那犯愁的事,前后思摸了好几天,怎么思摸也觉得非你办不可!”
“我?!”
“你,就是你!”阎铁岩翻个身,趴在床上继续说下去。“你和南霸天黄显祖好,这个我知道。”玉莲虽说不在乎,猛地说到这件事,心头也不由得跳动几下,黑黪黪的脸立刻变成酱紫色。
她望了望阎铁岩,阎铁岩的脸色照旧是那么平和,她的心才渐渐平静下去。她微微地媚人地一笑,像不好意思地说:“这又不是一天半天的事,当然你知道了。”
“我知道,我不怪罪你。”阎铁岩像很体谅玉莲似的接着说,“年轻的女人,结了婚啦,男人不在家,短不了走个歪道。可是,我问你,你既和南霸天黄显祖相好,南霸天黄显祖他能听你的话吗?”
“按说,你不在家,人家照管得我就算周到。听话吗?也算听,像他那路人,只要喜爱上自己心上的一个女人,怎能会不听话呢?不过他还不像你。”玉莲说着将头扎在阎铁岩的胳膊弯里面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让人浑身发噤。
“好,他只要听你的话,那我就托你明天到石桥找他,让他办那么两宗事。你就好好施展本事赖着他,逼着他,让他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阎铁岩又朝玉莲跟前挪了挪,手搭在她溜光的脊背上,就一五一十,一字不漏地把自己的欲望一股脑地说出来。玉莲听完,伸出一个手指头,拨拉着阎铁岩那张蜂窝似的大胖脸,撇着小嘴,轻蔑地从鼻孔里出了股气。跟着,咯咯地笑着说:“你用这种办法升官,将来可拿什么脸见人?哎,我都替你害臊!”
“拿什么脸见人?这个,现今官场都是这样,大家彼此彼此,在官场混的人都知道,谁要想在官场上步步登高,不走黄门(黄金、钞票)就得走红门(女人)。我比你知道得多,也是慢慢学的。”
玉莲对阎铁岩的讥讽嘲笑,阎铁岩不但不觉得难为情,反到夹说带劝地给玉莲来了这么一套。又说:“只要把这件事办成功了,你和南霸天黄显祖的事,我保准不管。”
“这话可是你说的!”玉莲觉得阎铁岩真心实意地许下了愿,又朝实处砸了两砸。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说到哪儿,做到哪儿,只要你俩不谋害我就行了!”
“好,那明天一清早我就去!”玉莲像拾了洋钱票子似的,笑哼哼地靠在阎铁岩身上。
吃罢早饭不久,玉莲打扮得俊俊俏俏,来到秀水县城的警察局公署,径直奔向南霸天黄显祖的住屋走去。
玉莲的突然到来,乐坏了南霸天黄显祖。他嘴里叨念着:“我的小宝贝,我离开城里才十几天,你就……”也不管玉莲乐意不乐意,两胳膊朝前一伸,就把她圈抱起来,撂在自己的床上,才撒开手。玉莲今天打扮得特别妖艳:身穿一件刚过膝盖、小开气、卡腰的月白大褂,肉皮色的高靿丝线袜子,套在她那白白的大腿上,脚下穿着一双皮底的粉缎子绣花鞋:这些都是阎铁岩新近给她置买的;脸蛋涂了很厚的一层官粉,眉描得又细又弯,唇点得又红又艳。
情人相见分外亲,两人调笑逗闹亲热了一大会儿,才转上正题来。
“你到这里来,到底有什么事?”南霸天黄显祖倒在床上,头枕枕头,左胳膊一字形地舒开,抚摸着她的手问道。
“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玉莲轻轻地按了按弄得蓬松的飞机头,回脸轻轻地一笑,“我到你这来,一个是心里怪想你,前来看看;再一个是托你个人情,给办两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