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香港历险（续一）

　　那篇报道称，温斌被捕后，M国情报机构欣喜若狂，认定温斌在M国国内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决心将其连根拔起。在多次劝说和引诱温斌无果后，M国情报机构开始大胆假设，推定温斌的同伙是一位或数位在M国航空企业内能接触到核心航空技术，同时又与中国有密切联系的人。按照这个推论，M国情报人员很快找到了一位符合他们假设的嫌疑人。此人在M国最大的航空制造企业军用飞机设计部门工作，虽然是M国人，但娶了一位华裔女子，并经常以探亲为由前往中国。有了这一发现，M国情报机关立即将案情上报，要求对该嫌疑人立案调查。MBI的头头保证，情报局肯定能在该企业内挖出更多贩卖情报的同伙。最高长官对此大为满意，立即拨付专项经费，要求情报部门抓出一条大鱼，打击政治对手。M国情报部门秘密跟踪调查了这个人近两个月，一无所获。最后，他们趁嫌疑人和妻子去中国旅行时，彻底搜查了他的住宅，结果却大失所望，没有找到任何预想的证据。不过，他们并非一无所获，在嫌疑人的电脑中发现了儿童色情视频。为了挽回颜面，M国情报机构以售卖儿童色情视频为要挟，要求嫌疑人交代他与温斌的关系和联络方式。然而，这个倒霉的家伙竟然是个不关心社会的半自闭患者，甚至连温斌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半年后，黔驴技穷的M国情报机构只好以浏览和转发儿童色情视频的罪名，判处了他三年监禁。
　　这件事对冯霍克触动很大，让他暂时放下了回新西兰的念头。然而，让刘远始料未及的是，冯霍克转而提出了要去香港办理资金转移的事。冯霍克说，妻子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要么他本人回去，要么半个月内将钱全部转到她的名下，否则就离婚。这一次，刘远很难再找到合适的理由阻止冯霍克了。每当刘远以香港不安全为由劝阻时，冯霍克总会质问：“刘先生，第一，香港是不是中国的？如果是中国的，为什么你们无法保证我在那里的安全？第二，我不去可以，汇商银行是你们中国人办的，请你让他们在大陆境内给我办理资金转移手续。第三，如果资金不能转去新西兰，妻子要和我离婚，这个问题你能解决吗？”
　　面对冯霍克的质问，刘远无言以对，只好向上级汇报，请求帮助。最初，集团的安全部门仍坚持不出境为好。他们向上级申请召开联合办公会，协商解决冯霍克的难题。然而，两次会议后，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让刘远更加无所适从。第一次会议是关于冯霍克去香港的安全性分析会，专家们的介绍让刘远意识到，香港情况复杂，各方势力交织，安保工作困难重重，甚至连美国中情局的反水大腕斯诺都不敢在香港久留。第二次会议原本是为了协调冯霍克的汇款事宜，邀请了汇商银行总行的一位高管参加。刘远本以为这事应该不难解决，但会上，汇商银行高管的一席话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那位高管毫不理会上级机关的要求，坚持冯霍克必须亲自到香港支行办理转账业务，否则汇商银行将违反M国的规定，可能面临制裁。
　　眼见冯霍克越来越焦躁，加上多次协调无果，上级终于批准了冯霍克去香港的申请，并要求国家保卫局配合行动，确保冯霍克此行的安全。
　　然而，当冯霍克得知自己可以去香港后，反而有些不放心，提出刘远必须陪他一起去。考虑到其他人与冯霍克不熟，沟通困难，上级领导最终同意了冯霍克的请求。
　　临行前，刘远与已升任国家保卫局副局长的吕辉核对了此次香港之行的每一个细节。吕辉告诉刘远，他特意安排保卫局三处的邓处长负责刘远和冯霍克的安全保障工作。邓处长是局里的资深情报员，长期在香港工作，是吕辉最信任的人之一。
　　昨天下了飞机，过了海关后，刘远按照事先的约定，在机场出口与一个拿着黄伞的男人见了面。那人给了刘远一部手机和一部呼叫器，并带他上了那辆白色丰田面包车。他告诉刘远，在香港期间，遇到任何危险时，立即按压呼叫器按钮；这辆面包车专供他们使用，司机也是自己人。
　　从机场到酒店，再到办理入住手续，与冯霍克的会计联系好日程，与医院约定体检日期，一切都进展得非常顺利。以至于二人刚从面包车上下来时，冯霍克还开玩笑说，刘远之前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了，二人能不能在香港多住些日子。
　　然而，刘远和冯霍克并不知道，他们刚到香港，消息已经送到了M国情报部门头头的桌子上。
　　电梯在22层停了下来。电梯门缓缓打开，四个人却谁也没动，仿佛都在担心自己出电梯时会被对方从背后偷袭。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老邻居，我说你怎么总是搞错啊，咱们是32层，不是22层。”马脸男人扫了一眼楼层显示，伸手拍了拍瘦高男人的肩膀，另一只手用力地戳了一下32层的按钮。紧接着，他转过头对刘远说：“你们是22层吗？已经到了。”
　　事到如今，刘远别无选择，他拉着冯霍克匆忙出了电梯，随后快速扫视了一下四周。见楼道里没有其他人，刘远这才转过身对马脸男人招了招手，说：“谢谢！”
　　电梯门再次关闭，继续上行，刘远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冯霍克走到一扇带有金属栅栏的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随即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开了门，见是冯霍克，立刻热情地打招呼。没错，这人是冯霍克的私人会计。至此，刘远才彻底放下心来。
　　进到屋内的冯霍克也完全放松了下来，笑着对刘远说：“刘先生，老实说，刚才我真的是被吓着了。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搞得我神经过于紧张了。事实证明，这只是虚惊一场。这里有吃的和喝的，你自己动手吧，我先去忙了。”说完，冯霍克和会计走进内间，开始核对需要转账的数额及手续文件。
　　屋子里静了下来，静得让刘远隐隐有些不安。他始终觉得刚才的事没那么简单。刘远轻轻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没有一丝动静。听了一会儿，确实没发现什么异常，刘远只好走回办公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几本杂志翻看起来。他边看边想，如果刚才那两人真是坏人，后果会是什么？一定非常可怕。想到这儿，刘远不禁埋怨起吕辉来，说好的他会安排保卫局的高手来保护自己和冯霍克，可刚才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吕辉的人呢？
　　半个小时后，冯霍克和会计终于将所有去银行的文件核对完毕，准备前往离福亨大厦不到500米的汇商银行香港支行。
　　刘远见冯霍克走到门口，打算直接拉门出去，忙伸手拦住。他让二人稍等，自己轻轻打开门先出去看了看。大楼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常。刘远见状，冲屋内二人招了招手，同时按下了电梯按钮。电梯来了，依旧空无一人。直到电梯门再次关上，刘远一直盯着门口，生怕再伸进来一双手把电梯门扒开。好在一直到出了大楼，他们再没碰上任何人。三个人说着话，向不远处的银行走去。
　　长话短说，尽管刘远一路上仍有些担心，好在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在银行办理完手续后，二人与冯霍克的会计分手。刘远掏出手机，联系了面包车司机。司机告诉刘远，他就在距离银行约七八百米的停车场等着，几分钟就能过来。事情办得顺利，冯霍克和刘远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刘远在电话里对司机说，让他在原地等着，自己和冯霍克正好要逛逛，打算走着过去和他会合。
　　二人溜溜达达走了一段，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处。这里有家餐馆，是那种下沉式半地下的结构，此刻正从里面冒出阵阵饭菜的香味。冯霍克在进餐馆的楼梯前停下脚步，看了看表，发现快一点了，便对走在前面的刘远大声喊道：“刘主任，等一下，折腾一上午饿了吧？走，今天我请客。”说完，不等刘远回答，冯霍克顺着楼梯率先向餐馆里面走去。
　　刘远的T恤早已湿透，也很想找个地方凉快凉快，但想到这与原计划回酒店吃饭的安排不符，况且司机还在等着二人，忙喊住冯霍克，说：“安全第一，咱们还是回酒店吃吧。”
　　“刘，你也看见了，至今什么事都没发生，全是咱们自己吓唬自己。再说，今天在银行有点拖了，如果回酒店吃饭的话，就来不及去体检了。错过了今天下午的预约时间，不知道要等多久，岂不更危险？”冯霍克看了看表，不高兴地继续说：“这也是你安排的，非要把两件事安排在一天，说是这样风险小，我现在这样做也是在按你说的办嘛！”
　　刘远一时语塞，只好回答道：“司机还在那边等着咱们呢，要不把司机叫来一起吃？”
　　“咱们也不跟这里吃，打三份咖喱鸡盖浇饭回车上吃，这样最省时间。刘主任，你是不知道，这家咖喱鸡盖浇饭特别好吃，是我每次来必吃的。”冯霍克边说边回过身，硬把刘远拉了进去。
　　餐厅里人不多，二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冯霍克点完餐，二人刚喝了几口茶，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个人。这人环顾了一下餐厅内正在用餐的客人，随后径直来到刘远和冯霍克的桌前坐下。
　　突然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本就吓了刘远一跳。待他看清来人长相后，心中更是一阵慌乱——这不是之前在电梯里遇见的那个马脸男人吗？怎么追到这了！
　　没等刘远多想，马脸男子拿出一张证件在刘远面前晃了晃，低声说：“你是刘远吧，我姓邓，吕副局长应该和你说起过我。”马脸男人收回证件的同时，又望了望餐馆门口，继续说：“眼下没时间向二位解释了，你们现在必须立刻跟我离开这儿，有情况。”
　　刘远见对方提到吕辉，又说自己姓邓，立刻明白了，此人正是吕辉口中的邓处长。他站起身，对冯霍克急促解释道：“有危险，咱们马上跟这位先生走！”
　　一口菜没吃上就走，冯霍克有些不情愿，但他看见刘远一脸严肃，知道这不是玩笑，只好抓起茶杯一饮而尽，跟着二人准备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