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妥当

　　窦倪潇在门诊又连续输液四天后，到周六那日，黄医生给他做了检查，说是不用再输液，但要继续喝几天止咳的药。
　　黄医生还仔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不要劳累，不要着凉，不要喝冷饮，饮食不要太辣等等。
　　出了医生办公室，窦倪潇忽然很正经地说：“姐姐，我觉得这个医生好耐心啊，说话都这么客客气气的。”
　　“嗯，是的，你有没有好好说谢谢？”
　　“我有说啊，但我觉得光说谢谢也不够呢？”
　　“还要怎么样？难道还要送礼给人家？”窦倪宛随便回了句。
　　“对，可以送礼啊！”
　　“这有点不太好吧？可能人家医生不会收礼！”
　　“我又不是送什么贵重礼物，就送点小礼物，比如糖果什么，对，比如巧克力不就可以？”
　　“哎，窦倪潇，真不知道你哪来这些歪门邪道？”
　　“这是应该的，医生叔叔尽心尽力治好我的病，我表示下感谢有什么不可以。”窦倪潇不服气地说着。
　　“好好，可以，当然可以，你想送你就送吧！”窦倪宛妥协了。
　　“嗯，那我买好，你帮我去送给那个医生叔叔，我现在还很虚弱，跑上跑下我会累，刚刚医生叔叔还说不要劳累。”
　　“我服了你，好吧！”窦倪宛给弟弟一个白眼，只好答应。
　　窦倪潇在附近超市买了盒蛮大的巧克力，也没有包装，直接给窦倪宛。
　　她拿着，一开始倒是觉得没什么，很爽快地重新进到黄医生的办公室。但，真的等到拿出巧克力去递给他的时候，她一下子感觉巨尴尬，旁边护士和其他病人，都在向她行注目礼。
　　黄医生看着她，表情明显有点愣：“哦，你好，还有什么事吗？”
　　“黄医生，这个是我弟弟让我拿来给你的，他说要好好谢谢你！”窦倪宛拿出所有勇气，说出想说的话，把巧克力往桌子一放，赶紧转身走了。刚走两步，听见黄医生在后面说话。
　　“啊？这位家属，这个不需要，你拿回去吧！”
　　窦倪宛管不了那么多，根本不敢回头，小跑着就出了医院，去跟父亲弟弟他们汇合。
　　她心里真的很后悔，真不该听弟弟的话，好尴尬啊！
　　“姐姐，你给医生叔叔送过去了吗？”看她进了车，窦倪潇就问。
　　“我当然送了。窦倪潇，我上你当，这场面太尴尬了！”
　　“姐姐，这有什么好尴尬，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的。”窦倪潇完全不以为然。
　　“你这小子，仗着生病就膨胀了是吧？竟然敢顶嘴？现在我是不能怎么样你，不过我给你记着呢！”
　　姐弟俩在斗嘴，开着车的父亲，转头问他们要去买什么菜，一下子也想不出，决定去菜场边看边买。
　　到家后，窦倪宛看着屋子好像整洁不少，应该是继母今天留在家里打扫了下。
　　窦倪宛心里有点感慨，继母不打麻将的时候，也是可以有点家庭妇女的样子的。可惜，不能长期持续。
　　窦倪宛和父亲一起把晚饭做出来，等一家子热热闹闹围着饭桌吃的时候，父亲却说起过两天他们就要回成都，家里也有事需要去处理。
　　“小宛，现在潇潇没事了，那我跟你阿姨就回去了，你这边没什么问题吧？”父亲问她。
　　“嗯，没什么问题。”窦倪宛的回答很平静。
　　可心里呢？还是有点复杂，不开心？伤心？倒也不至于，但也不会是很开心，也许有点惆怅吧！
　　她也说不清楚内心里真实的感受，就不去想了吧，不要过度去关注这个事情。
　　正巧，黄医生这时给她发了个信息。
　　“你好，谢谢你送的巧克力。”
　　她一看，连忙回：“不用客气呢，是我弟弟一定要送你的，是他的一点小小心意！”
　　“嗯，那帮我跟你弟弟说声谢谢吧！”他又回过来。
　　“好的。”她就简单地回两个字，加一个笑脸。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她觉得他应该不会回了，其实，也没必要再回。
　　她放下手机，看父亲正在查航班，准备订回去的机票。于是她也凑过去，两个人商量着订几点钟的航班比较好。
　　这时，她听到手机里又有信息声，以为还是那个黄医生。
　　但是，是赵宇的：“小宛，今天晚上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她稍微思索下后回他：“好吧，我现在下来。”
　　答应过的事情，肯定无法反悔。在她的认知里，就是这样。
　　她马上跟父亲说同学约她去玩，会晚点回来。她特别强调是女同学。父亲也没多问什么，只叮嘱早点回来。
　　她拿个包，换双外出的鞋就出门。穿的还是白天那身衣服，白色短袖，牛仔七分裤，加白色运动板鞋。
　　到小区门口，她看到赵宇站在车旁，他看见她走过来，表情是开心的，但，似乎又有点若有所思。
　　窦倪宛还是像往常一样想坐到后座去，赵宇却把副驾驶的门打开。
　　“小宛，今天潇潇没在，你就没必要坐后面，是吧？”
　　她只好坐到前面去。
　　车子启动后，她清楚地看到，赵宇边开车边上下仔细打量她，还不止一次，这在他是从没有过的。他的这个举动并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因为他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不是那种带着嘲笑或是轻视的表情。
　　这让她觉得有点奇怪，难道她身上有什么不妥的装扮？可她并不觉得，她一向这样穿，这是让她舒服的穿着。
　　“现在是要去哪里？”窦倪宛找话题来问，也是她要关心的。
　　“今天晚上想带你去酒吧。”赵宇的语气平静。
　　“酒吧？”她非常意外，意外是因为完全想不到他会带她去这种地方。
　　对于酒吧，她既不是很陌生，也不是很熟悉，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跟着室友去过。
　　“嗯，酒吧，看你好像很意外，难道你之前没去过酒吧吗？”
　　“去过，上大学的时候跟室友去过一次还是两次。”
　　“哦，去的不多，你不喜欢去？”
　　“嗯，谈不上喜欢。我有点奇怪，你怎么会想到带我去酒吧？你很喜欢去酒吧吗？”窦倪宛边说边看了他一眼。
　　“很喜欢也说不上，但也不会讨厌和排斥，偶尔去下，调剂下生活氛围。”赵宇也看了她一眼。
　　“哦。”她就沉闷地回了个字。
　　“今天潇潇又去医院了吗？”
　　“嗯，带他去医生那里再检查了下，医生说已经好了，不用再输液。我很开心，心里也完全放心了，不然总觉得心里老像被什么揪着一样，这段时间心里压力好大。”窦倪宛说起弟弟，脸上轻松很多。
　　“我看出来你的开心了，你今天整个人都很放松，比之前都要放松。”
　　“嗯，当然的啊！”她竟然冲他灿烂地微笑下。
　　他的眼里一下满是光芒，马上也回一个微笑给她。
　　“小宛，我希望，今天晚上我能给你带来更多的开心。”赵宇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只是这句话，让她觉得有点异样：“可是，我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会带我去酒吧？”
　　“为什么你要奇怪？难道我不能带你去酒吧？你觉得不合适？”
　　她老实点点头。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去酒吧是合适的？”
　　什么人合适？这个问题有点难度。她真的认真地在想。男女朋友可以去，一帮朋友也可以去，一帮同事也可以去……
　　“你不要这样较真，在我看来，想去就去了，何必想那么多？是吧？”
　　老实说，他这话也没什么问题，但她也不想在口头上表示同意。她把头转向窗外，却发现此刻车子开进一个地下停车场。应该是到了吧。
　　但她大概知道这一片是个商业区，也许，哪个角落里有他要去的酒吧。
　　到这时，她也就只能跟着赵宇。
　　“我们先下车吧！”赵宇解开安全带，转头跟她说一声。
　　“这就是你要去的地方？”
　　“还不是，我先带你去买衣服！”
　　“买衣服？为什么？”她很惊讶，一时间停住脚步不走了。
　　赵宇看着她，脸上带点浅浅地微笑：“你知道我要带你去的是酒吧，可是如果我带着这样的你进去，别人会以为我是拐了个学生妹出来。”
　　他边说边上下打量她，就像刚开始她坐进车里的那种打量。
　　“这有什么不可以？”她这下知道他一开始的打量是什么意思了。
　　“我觉得不可以，所以，我现在带你去买我觉得可以的衣服。”他脸上还是有笑容，但语气是很认真的，是没有商量余地的语气。
　　“我觉得没必要吧！”窦倪宛还在坚持自己的想法。
　　“你忘了，你那天亲口答应的，我的一个请求，你必须无条件同意。我想你是说话算话的，是吧？”
　　她沉默。
　　“我们走吧！”赵宇的话，还有他的神态，都不让她再表示反对。
　　他带着她进了一家服装店，她看看店门上的牌子，知道这好像是家名牌店。
　　窦倪宛一向不太讲究穿着，但作为女人，也陪过女人去买衣服，无论怎么样对于一些服装名牌店还是知道点的。
　　等一进到店里，她就更加确定。
　　里面的装饰，摆设，气氛，包括里面那些柜姐的穿着仪态素质，都在提醒她，这是家名牌服装店，里面的衣服价格，应该也是非常的昂贵。
　　窦倪宛看向赵宇，想问什么，想说什么，但在这个店这样的氛围下，她此刻想说的都不太合适。
　　此刻，她适合的就是默默站在赵宇身边。
　　而赵宇已经在跟一位身材高挑的柜姐说着什么，然后，这位柜姐转过笑脸看向窦倪宛。
　　“小姐，请跟我来！”
　　窦倪宛只得跟着柜姐，跟着她来到一个很大的试衣间，随后，看到柜姐拿来好多件衣服，还有鞋子，都是细高跟的鞋子。
　　“小姐，我给你挑了几样适合你的裙子和鞋子，你先试穿一下，如果觉得没有满意的，我再给你去选几件。”柜姐的笑容非常职业，声音非常可亲。
　　“好的，谢谢！”窦倪宛只能说谢谢，只能开始试穿这几件衣服。如果僵在这种地方，只会让人更尴尬。
　　这柜姐不光笑容职业，眼光也是非常职业，她选的衣服都是适合窦倪宛的，配的鞋子也是适合衣服的。
　　全部试穿后，柜姐觉得那件无袖的白色紧身连衣裙最好，这条裙子长度到膝盖，很修身，恰好勾勒出窦倪宛的身材；再配上高跟鞋，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她，但又是一个更美丽的她。
　　窦倪宛也不得不承认，此刻在镜子中的自己，有着另一种连她自己也没见过的美丽。
　　没有人会讨厌和排斥美丽，更何况是女人。
　　“小姐，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呢！我相信你的朋友也会喜欢的，我现在让他进来看一下吧！”
　　窦倪宛很敏锐地注意到柜姐对赵宇的称呼，柜姐并没有像窦倪宛以为的，会误认为赵宇是男朋友。
　　然而，这也让窦倪宛心里感觉怪异和别扭。
　　因为，当柜姐说起朋友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是非常的平静，一种很正常的似乎见惯一切的平静。
　　在窦倪宛说好之前，柜姐已经出去，很快，赵宇走了进来。
　　窦倪宛看见他的眼睛明显地亮了一下，脸上表情倒还算平静。
　　“小宛，我觉得这件衣服不错，你也喜欢是吧？”赵宇的眼睛专注在她身上。
　　“我是觉得真没必要给我买衣服，尤其是在这种店里！”窦倪宛现在却只关注一个问题。
　　“现在不要讨论这个问题好不好？在这里争论会让人很难堪的。”赵宇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倾向她的方向，几乎快贴近她的耳边，声音非常小，也非常温柔，“你也不想尴尬，对吧？”
　　呵呵，只要稍微要点面子的人，都不会在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场景里，为买不买而争吵的，甚至连谈论这样的话题都不适合，让人听见就没了那份体面。
　　窦倪宛难道不明白？当然明白的。
　　她只好沉默了。
　　“好像还缺点什么，小宛，你等一下。”赵宇的眼睛上下看她一眼，说句话后，又出去了。
　　很快，刚才那个柜姐又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走近后，递过来一样东西，窦倪宛才看清是一只口红。
　　“小姐，这是我为你挑的口红，很适合你的皮肤和气质，现在你可以擦一下，马上就能知道我的眼光很准。”
　　柜姐满脸的职业微笑。
　　窦倪宛听从她的话，对着镜子涂下口红，顿时，整个人更添加了一抹亮丽。
　　“我说得没错吧？小姐，这口红真的很适合你呢！这口红就像画画的点睛一笔，擦口红不擦口红的区别太大了，是不是？”
　　柜姐说着说着似乎有了点她自己的成就感：“对了，小姐，我再建议你把头发放下来，披在肩上的话，更适合这套衣服。”
　　这次，她都不等窦倪宛反应，自己就上去动手把窦倪宛松散的丸子头解开。
　　“你看，小姐，这样是不是就更好看了？”
　　镜子里的自己是窦倪宛从没见过的，她有点懵，她是没有想到自己也能呈现出这样一副状态。
　　“是的，谢谢！”窦倪宛对柜姐礼貌地说句谢谢。
　　柜姐的脸上满是开心，这开心不光光是做成一单生意吧，还有一种感觉是改造成功一个人的满足感。
　　随后，她动作利索的将窦倪宛原来的衣服和鞋子都装好，放到一个精美的袋子里。
　　“小姐，你旧的衣服和鞋子我都给你装进去，还有口红也装好了。另外，新衣服鞋子的牌牌，还有票，我也都给你放在里面，后续如果你觉得衣服和鞋子有什么问题的话，都可以来找我们处理的。”
　　“好的，谢谢！”窦倪宛接过她手里的袋子。
　　“小姐，那我带你出去吧！”柜姐的手往外面大厅方向指着。
　　窦倪宛跟在她身后来到外面，赵宇已经站在那里等着，看到出来的窦倪宛，他满眼都是光芒。
　　“先生，你对你朋友的这身装扮是不是很满意？”
　　窦倪宛听见柜姐居然冲着赵宇说出这句话。
　　“很满意，谢谢！”赵宇说了一句，然后迎上窦倪宛，伸手去接她手里的袋子，她只能递给他，“现在我们走吧！小宛。”
　　窦倪宛跟在他身后来到停车场，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后座，窦倪宛自己拉开车门，先坐进副驾驶的位置。
　　“现在我是不是符合跟你进酒吧的标准？”坐好后，窦倪宛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了这句话。
　　“非常符合！”赵宇满脸微笑地看她好几秒。
　　“可我不明白，你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想就算穿我之前的衣服进去，也没人会把我赶出来吧？”她是真不明白，去酒吧，最多就几小时，为这几小时，有必要专门折腾一身新衣服？
　　“为了我的虚荣！小宛，我之前就跟你说过，男人也会虚荣，你就当帮忙，满足下我的虚荣心好了。”赵宇转过脸，特别认真地说了这句话。
　　他这话，让窦倪宛表示同意不行，表示反对也不行。但，他这样自嘲，倒是让她的情绪平静点。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就是，我觉得在不同的场合，应该有不同的打扮，这样比较妥当。”赵宇显然继续在解释。
　　“哦！”窦倪宛只是淡淡地回答一个字。
　　“你是不是有点小生气？”
　　“没有！”窦倪宛想否认。
　　“不用否认，我已经很了解你，我只要看着你的脸就知道你在想什么。”赵宇转脸看眼她。
　　“你吹牛！真要这样，那我在你面前不就是个透明人，这不是让我怕吗？不过，我确实不是生气，我只是有点不理解，算不上生气。”窦倪宛努力解释。
　　“没生气就好！那你现在理解了吗？”
　　“算吧！”
　　赵宇转头笑笑，很快又转回去专心开车。他要去的酒吧看来并不远，没开多久，他开着车又转进了一个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