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城市农村人

　　三月六日这天，恰逢周六，巴特尔一大早带着张自强去了消防支队，他们到后勤部办了手续，把张自强安排到下午班，下午两点到晚上十点上班。原先不干的那个人本来上的是夜班，烧锅炉夜班没什么事，加两炉子煤，火不灭就行。上上午班，下午两点下班，下午时间长，还能在家干点什么。上下午班就显得时间少了，早上起床吃完早点，九、十点左右，什么也干不成就该做午饭，吃了午饭还是什么也干不成，就该上班了。所以，原先烧锅炉的那两个人商量决定，让新来的人上下午班，对于张自强倒无所谓，他本来现在也没什么事情。
　　在后勤部办完手续，他们两人就回家了，回家的时候，巴特尔还是开单位的车，他又从单位的车棚里把自己好长时间没有骑的自行车给张自强取出来，让他上下班做个代步工具。
　　巴特尔回了家，看见妻子和冬梅坐在沙发上聊天，她们看见巴特尔进来，都笑了。“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等你呢。”
　　“等我干什么？”巴特尔说着把大衣挂在门东侧的衣服架子上。
　　黄雅莉站起来，冬梅也跟着站起来，她们张罗穿外衣，“我俩上街逛逛，买点毛线，给你织毛衣，你中午想吃什么饭？我们中午回来的时候顺便把菜买好。”
　　“妈妈，我要吃薯条！”亮亮听到大人说话，从里屋跑了出来。
　　“好，你和爸爸乖乖在家，妈妈给你买薯条。”黄雅莉说着蹲下来，在儿子额头亲了一口。
　　“吃莜面吧，你们上街看见黄胶鞋给小张买一双，他穿皮鞋烧锅炉不利索，也容易坏鞋。”巴特尔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坐在沙发上。
　　“不用，家里床底好几双呢，你每年发两双，你也很少穿，我给老家人拿回去几双，床底还有几双放着，回来我找出来给小张穿去呗。”黄雅莉说着，拉着冬梅走出了门。
　　她们走出大门，冬梅把门拉紧，跟着黄雅莉穿着小巷往北走，“姐，你们家哥脾气真好呢，好像从来不生气。”
　　“他脾气好？倔着呢。是我脾气好，他发火我也不搭理他。我从小家里四个哥哥，在家里他们说什么我也不和他们争，慢慢就习惯了。刚结婚的时候，你哥也发火，我不理他，也不生气，慢慢地，他看自己发脾气也没用，就很少发脾气了。而且在部队当政委，也是压抑脾气的差事。不过，亮亮怕他，你看亮亮也是一个小犟种，我说他不听的时候，他爸一嗓子，他就乖乖的了。”黄雅莉笑着说。
　　“真羡慕你们家里总是和和气气的，我们家，我爹总是一干活就唠叨，要么发脾气骂人，我妈一直是逆来顺受。我妈也不说话，我爹也不懂谦让。”冬梅怅然地说着，心里却在思念家里的人了。第一次出远门，家里人还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许也在担心吧。
　　“傻妹子，老家都是这样，都给女人定命了。我家也一样，所以我千方百计考上学，摆脱那种压抑的生活。幸好，我看小张也是好脾气，以后肯定不和你生气。”黄雅莉看出了李冬梅的落寞，笑着说着抓着李冬梅的手。
　　“他？贼着呢！不过，我和他八字还没一撇，我也不是他的什么，他也冲我发不着火。”冬梅说着笑了。
　　她们一路聊着就到了北市场。北市场在贝子庙大街北面，北市场对面路南有几家织毛衣的店。黄雅莉和冬梅进了几个店转了转，看对了毛衣样式，按照冬梅的计算，她们买了毛线。给巴特尔买的是深灰竖条纹的开衫毛线，黄雅莉自己选的是玫红色马海毛蝙蝠衫毛线，给张自强选的是深灰浅灰相间的菱形高领毛衣用的晴纶线，她们又买了一些深红色与黑色的毛线，准备给巴特尔与张自强每人织一件红色加细黑边的蝙蝠衫式的毛坎肩。两个女人一边研究一边看，好久才搞定。
　　走出了毛衣店，冬梅看着两人买的一大包毛线，“姐，咱们回去吧，应该够了！”
　　“够了？”黄雅莉笑了，“还说八字没一撇，你看你没给自己买，倒是给小张买了不少！”
　　冬梅看看手里的毛线说，“管他呢，咋说也是我俩一起出来的，真的，姐，我们再深的话都没说过一句，随缘分吧。”
　　“放心吧，冬梅，小张迟早也是你的人！”黄雅莉一说，冬梅脸红了。“别脸红，还害羞？走，咱们去对面市场里面，你再给他买帽子、手套什么的，这大冷天骑自行车会冷的。”
　　“姐，不用了，他都带着呢，在老家他也是每天在外面骑自行车卖东西，不过他带的样式不好看，姐，我想再买点毛线，给他织围巾与帽子吧。”说着，她们又返回店里，买了一些毛线，又买了几把钎子织毛衣用。又去了卖薯条的地方，可是店铺还没开门上班呢，等她们回到家的时候，都快中午了。
　　中午，冬梅又给巴特尔一家做了一顿顺口饭。冬梅和黄雅莉到了家，就把家里的蘑菇用热水泡上，然后烧水和莜面。当地人吃的蘑菇都是草原上自然生长的黑蘑菇，绝对的绿色食品，一般是人们把蘑菇采回来，然后把蘑菇晒干，平时吃的时候先用热水泡软，泡好蘑菇后，泡蘑菇的水就成黑色了，但是蘑菇的味道大都在水里。莜面和好之后，冬梅就开始做卤子，她把泡好的蘑菇用筷子夹出来，又洗了几遍，把开始泡蘑菇的水澄清放好，把蘑菇和肉丝切好装在小盆儿里放好调料蒸在锅底，上面笼屉蒸了一笼屉土豆片，然后打着火蒸卤子和土豆片，她去捏莜面窝窝，不一会儿，两笼莜面窝窝捏好了，她把土豆片端出来，然后把两笼屉莜面窝窝蒸上锅，她又把刚才泡蘑菇得水在电磁炉上烧开。蒸饭的功夫，冬梅自己又切了一些土豆条。几分钟后，她把蒸熟的莜面窝窝端到饭桌上，看的巴特尔有些惊讶，整整齐齐两笼窝窝，又薄又好看，真的让人垂涎欲滴。冬梅把土豆也端在桌子上，把烧开的泡蘑菇的汤倒进蒸好的肉丝蘑菇卤子的盆里，和匀，然后给每人盛了半碗。
　　“我喜欢这样吃，在老家就是这样！”说着冬梅也坐下来，加了两块土豆片在碗里夹碎。
　　“我也要这样吃！”亮亮好奇地看着冬梅说。
　　“好，咱们都这样吃！”巴特尔也往自己碗里夹了两块土豆片，也夹碎，然后挑了一筷子窝窝，在碗里蘸蘸，开始时一两个窝窝放到嘴里吃，到后来是一筷子窝窝和着肉丝、蘑菇、土豆，大口的吃到嘴里。黄雅莉惊讶地看着巴特尔，像一个饿了几天的大孩子，什么也不管直往自己嘴里塞饭，冬梅是笑着看着，“哥，再给你盛点卤子。”说着用小勺盛了多半小勺蘑菇肉丝卤子给巴特尔。
　　“好！”他说着，又夹了两块土豆片放在碗里夹碎，“你们怎么不吃？看我干啥？”
　　“我们怕我们吃了就不够你吃了！看你吃的香的。我就好奇，你说你一个蒙族人，怎么这么喜欢吃莜面！”黄雅莉笑着说。
　　巴特尔也笑了，“没那么夸张，你们快吃吧，平时孩子他姥姥做莜面窝窝每次两笼屉都会剩下的，不过，今天冬梅做的莜面窝窝比较薄。那也没关系，还有这么多土豆片呢，快都吃吧。”说着，巴特尔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喜欢吃什么还与民族有关系？他想着暗自笑了笑。
　　大家都动了筷子，冬梅夹了一筷子窝窝，拌在碗里，“没关系，这饭好做，吃好了明天继续做它。”
　　“明天，”黄雅莉呵呵呵地笑着，“明天做饺子，明天做煮鱼子，明天做莜面窝窝，老公，你这三顿饭吃的，让冬梅以为我三天没给你吃饭了。冬梅变着花样做着吃，老公，我真担心哪一天咱家还得刨了门框你才能进出家门。”说着大家都笑了。
　　“不至于吧，看你说的，也就是我脸皮厚，要是别人早就放下筷子不敢吃了。”巴特尔说笑着，又把自己面前笼屉里剩下的一小片窝窝都加到碗里，然后抬头做了一个鬼脸。
　　冬梅把空笼屉拿下去，然后把另一笼屉窝窝向巴特尔挪了挪，“哥，没事，吃吧，饭还多着呢，吃饱了，晚上也不用吃了。”说着她也给黄雅莉夹了一筷子，“姐，你也吃，别总看哥，你也尝尝我做的莜面窝窝。”
　　“我还要！”亮亮在旁边喊。
　　“这爷俩，比谁能吃呢。”黄雅莉笑着看着儿子说，然后夹了几个窝窝拌进儿子碗里。
　　“饱啦！”巴特尔说着，又把碗里的饭几口都扒拉进嘴里，吃完饭后，把碗筷子都放在桌子上，打了个嗝，“我要是和支队上几个同事战友说了我这几顿饭吃成啥样，他们不把你请到支队做饭，也会把我家当成他们食堂。”说着，巴特尔点了颗烟进屋里了。
　　“真的，她们支队那几个人都喜欢吃莜面，像你昨天做的煮鱼子，今天的莜面窝窝，要是让他们知道了，真的会每天来吃的，那你可就受累了。”黄雅莉也夹了两块土豆片夹碎，“冬梅，别看我们俩，你快吃吧，一会饭菜冷了。”
　　冬梅笑了，“姐，你快吃吧，剩下的饭都归你了，我是吃饱了。”
　　“不会吧，冬梅，你才吃了多大点？这就饱了？你可别看饭吃，昨天中午的饺子还在冰箱里呢，何况，这么多的饭我哪能吃得了？”黄雅莉说着就往冬梅的碗里夹饭。
　　“姐，我没有看饭吃。你知道，咱们老家都是两顿饭，早上的饭我还没消化完呢，刚才已经吃饱了。我不会多心，饿了我就自己做着吃。”冬梅笑着把自己的碗拿开，看着黄雅莉。
　　“哎，不管你了，我得吃饱！”说着，黄雅莉也开始大口地吃了。不一会儿，饭桌上笼屉里的莜面窝窝就都被黄雅莉吃完了。“你不吃，全让我吃，看让你害的，我吃撑了。”黄雅莉放下碗筷说，“我还说你哥，看我比他还没出息。”说完两个人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