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棚施工

　　他们正聊着，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引擎声。
　　赵大民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赶来：“宋晓，材料送到哒！里面路不好走，车子进不来，郭支书带着人在村口卸货！”
　　“走，过去看看！”宋晓一边说着，一边跨上了赵大民的摩托车后座。
　　两人赶到村口，三辆满载建材的货车已经停靠在路边。
　　郭大宝站在货车上指挥：“年轻力壮的都搭把手！钢管放左边，棚膜放右边！动作都麻利点！”
　　村民们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吆喝声此起彼伏。
　　“郭支书，施工队还有二十分钟就到！”赵大民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我们要把这些材料马上搬到那边田地里，等会儿直接开工！”
　　“没问题！”郭大宝大声答道，接着又转头对村民们说，“大家加把劲，把这些材料搬到那边田地里。”
　　半小时后，施工队的工人背着工具包走进了村子。领头的是王麻子王队长，他打量了一翻场地，说道：“赵老板，你这场地还没整平，怕是不好开工啊？”
　　宋晓连忙上前给他递烟：“王队长，实在是对不住！我们不知道这个地要整平，也不知道要怎么整。您放心，我们马上找人弄！您看，您先安排工人组装钢架，我们这边场地保证半个小时内搞定！”
　　这时，郭大宝扯着嗓子大声喊道：“男同志跟我来，把田埂铲平！女同志，你们去村部烧点茶送过来，待会儿给这些师傅们解解渴！”
　　“好嘞！”大家说干就干，男的拿起手上的锄头开始铲田埂。女的则有说有笑地回村部烧茶水去了。
　　宋晓与赵大民也加入到了铲田埂的队伍中，顿时，试点农田里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夕阳把最后一缕金光泼洒在望山村的稻田里，第一根钢架在余晖中颤巍巍地立起，惊飞了田埂边啄食的麻雀。
　　宋晓和赵大民蹲在新翻的泥土上，赵大民沾满泥巴的解放鞋边散落着半截烟蒂，他们盯着钢架顶端摇晃的水平仪，大气都不敢出。
　　“稳住！往右，再往右半寸！”赵大民突然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声浪惊得远处扛钢管的村民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伸手想比划，袖口却被宋晓一把拽住：“莫急，让王队长调。”
　　只见施工队王队长踩着钢管猫着腰上去，他用扳手在暮色里划出一道道银亮色的弧线，钢架发出“吱呀、吱呀”的轻响，终于在他的摆弄下纹丝不动了。
　　“成了！”人群中爆发出几句岳阳方言的欢呼声，几个年轻后生兴奋得用钢管敲出叮叮当当的节奏。
　　宋晓唇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意，眼神中满是疲惫却又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微微点头，眼光始终紧盯着那根崭新的钢架。
　　夕阳的光辉为钢架镀上一层金色，在微风中微微晃动，仿佛在宣告着望山村新的开始。这根钢架承载着太多人的期盼，从项目的筹备到此刻第一根钢架的立起，每一个环节都倾注了他们无数的心血。
　　“不容易啊！”宋晓轻声感叹，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想起这些天的奔波忙碌，为了挑选合适的设备和材料，她和赵大民跑遍了县城的建材市场。
　　赵大民看着刚刚支楞起来的钢架，憨厚地笑道：“宋晓，多亏有你带着我们干！刚开始我心里还一直在打鼓，现在看着这钢架，一下子就觉得有盼头了！”
　　宋晓拍了拍赵大民的肩膀，目光坚定地说：“这才刚刚开始，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她望向远处正在忙碌着的施工队的工人们，有的在搬运材料，有的在测量尺寸，大家各司其职，干劲十足。农田里此起彼伏的吆喝声、焊机的烧焊声，在宋晓听来，宛如一曲激昂的奋斗乐章。
　　郭大宝刚才又是铲田埂，又是帮忙抬钢管，累得有些腰疼，索性在田埂上坐了下来歇气。这时，他撑着膝盖起身，后腰的酸痛顺着脊椎往上爬，他摸了摸工装裤的口袋，才想起来之前去摇人搬运材料时，把烟盒落在了村委会。
　　赵大民眼疾手快地从自己口袋里摸出半盒精白沙递给郭大宝，说道：“郭支书，抽我的！这钢架立起来，比喝了三碗擂茶都提神啊！”
　　郭大宝接过烟夹在指间，点燃了，吸了一口，然后任由火星在暮色里明明灭灭。
　　赵大民与郭大宝两人并肩站在田埂上，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施工队的人影影绰绰的身影在暮色里穿梭，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你们慢慢聊，我去看一下晚饭做好了没有！”宋晓站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忙了大半个下午，虽然进度没有提升多少，但至少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晚风掠过还未完工的大棚试点田地，卷起几缕塑料布边角发出簌簌声响。
　　远处炊烟渐起，混着钢管焊接时迸溅的火星，把望山村的天空染成了橘子汽水的颜色。
　　“郭支书，你说这钢架能扛住咱们这山里的大风不？”赵大民突然开口问题，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郭大宝望着钢架上“科隆智能农业示范基地”的红色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工装裤的裤脚也被风吹得鼓起：“我听王队长说这钢材是加厚的，能扛八级大风。”
　　他顿了顿，把烟送在嘴边狠狠地抽了一口，指尖还带着铁锈的味道，“再说，就算是真的刮倒了，咱们再扶起来就是。”
　　远处传来宋晓的声音：“收工咯！刘娭毑炖了腊肉粉皮子，大家都来喝两碗！”
　　“收工了，收工了！”施工队的工人们哄笑着丢下手上的工具，朝着村委会的方向走去。
　　“走，吃饭去！今天晚上咱哥俩得好好喝一杯！”郭大宝拍了拍赵大民的肩膀，转身时踢到脚边的水平仪，它那金属外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这是宋晓与赵大民今天上午特意从县城的五金店淘来的，刻度盘上还沾着下午调试时不知道从哪里蹭上的机油。
　　身后，第一根钢架像巨人一样静静地伫立在夕阳的余晖里，又像一支刺破长空的长箭。而他们的身影被拉得老长，与钢架的轮廓渐渐重叠在一起。
　　村委的院子里，一桌子菜把两张八仙桌都拼得满满当当的，瓷碗与竹筷的碰撞声，混杂着饭菜蒸腾的热气，把暮色也搅得热闹起来。
　　厨房里，刘娭毑系着油渍斑斑的蓝布围裙，正从大铁锅里捞出一勺腊肉粉皮子，琥珀色的汤汁裹着晶莹透亮的粉皮子，肥瘦相间的腊肉颤巍巍地堆在碗尖尖上，引得旁边几个细毛坨踮着脚直咽口水。
　　“哈莫抢！人人有份！”宋晓举起手上的搪瓷霸缸当话筒，岳阳方言喊得那个中气十足。她鬓角还沾着几根草屑，休闲裤膝盖处还洇着污渍，却笑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
　　“宋老板，你们这阵仗，比县城里的馆子还实在呀！”施工队王队长看着这满满一桌子的菜，用筷子敲着碗边直乐道。
　　“那你们就吃好、喝好！”宋晓打记事起也是第一次见到岳阳农村给工匠们准备的饭菜这么丰盛。这一切还得多亏了郭支书，工匠们的伙食都是他安排的。
　　他话音刚落，郭大宝就端着酒坛子过来，陶罐的坛口还沾着新鲜的酒糟：“王师傅，尝尝我们自酿的谷酒！你们今天钢架立得漂亮，必须喝个痛快！”一边说着，他一边麻利地给每个人摆上粗瓷碗斟满酒，酒液金黄透亮，在夕阳下晃荡出细碎的光。
　　赵大民刚夹起一筷子颤巍巍的粉边放进自己的嘴里，他的手就被隔壁桌的老张头拉住：“大民啊，这大棚盖上膜真能让咱这菜长得好？”
　　他顾不上咀嚼，含糊不清地应道：“那还能有假？等大棚建好、膜盖好，您老人家种的辣椒能比别人家的红三度！”他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引得满桌人哄堂大笑。
　　这时，宋晓端着碗坐在了王队长身边，特意给他夹了两大块煨得软烂的腊肉，说道：“王师傅，明天还得麻烦您多盯着点焊接，望山村的田地硬，打地基的时候可得多费些功夫。”
　　王队长喉头滚动咽下一口酒，抹了把嘴答道：“放心！我带的都是老师傅，保证给你焊得比钢筋还结实！”
　　“有你这句话，那我就放心啦！”宋晓笑着说道。
　　角落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原来是几个年轻工人在比赛吃粉皮子。一个叫虎子的年轻人涨红着脸，脖子上挂满汤汁，硬是把最后一根粉皮吸进嘴里，惹得刘娭毑是又笑又气地骂道：“哎哟，祖宗咧，莫呛着！锅里头还有哒！”
　　夕阳带着一身疲惫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白晃晃的月光趁机悄悄地爬上了墙头。桌上的菜碗都见了底，粉皮汤汁也被大伙拿来泡饭吃得干干净净。
　　郭大宝捏着一根细细的牙签，咂摸着嘴，指着桌上的空碗对刘娭毑说：“刘娭毑，明天再加个平江香干炒腊肉。这请工匠们做事，就得配上咱们岳阳的硬菜呀！这样师傅才呷得饱，做起事来才有劲！”
　　“好、好，晓得哒！”刘娭毑笑着应下，转身又去收拾桌子上的空碗，在陶瓷碗碰撞的声音里，满院都是腊肉混着谷酒的香气，让人没有喝上也有点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