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从井下到笔端的沉浮人生05
作品名称:由矿山编辑部引出来的故事 作者:爱好者快乐 发布时间:2025-03-24 09:43:52 字数:4055
张朗听后,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肩膀微微下垂,叹了口气说道:“唉,看来只能等第二天再见乔书记了。”他回到宣传部,把情况告诉了况永平。况永平想了想,对张朗说:“一采区有个采访任务,你先到一采区去一趟吧。正好先熟悉下工作,也别浪费这一天时间。”张朗心想,反正今天也办不了人事关系的事情,去一采区采访也正好打发时间,于是便爽快地答应道:“好!行,那我先去一采区。”说完,便收拾好东西,出门前往一采区。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城市还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张朗就已经来到了宣传部。他先是把办公室的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地面拖得能映出人影,然后便迫不及待地来到乔书记办公室门前等待。不一会儿,乔书记迈着稳健的步伐来上班了。张朗连忙迎上去,脸上堆满笑容,恭敬地说道:“乔书记,您来啦!”
乔书记一边微笑着答应着,一边打开办公室的门。张朗跟着乔书记走进办公室,乔书记坐下后,关切地问道:“小张,来了几天了,还适应宣传部的工作吗?人事关系开过来了吗?”
张朗连忙挺直身子,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认真,说道:“乔书记,工作还可以。其实,我今天是为人事关系问题来找您的。”
乔书记微微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问道:“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
张朗便把昨天在工资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到激动处,还不自觉地挥了挥手:“昨天我到工资科开调转关系的时候,工资科的程科长说我调到宣传部要下调一级工资。这对我来说影响可不小啊,乔书记。”
乔书记听后,点了点头,神色平静,耐心解释道:“嗯,按照矿里的规定,从井下调到机关的人员都是要下调一级工资的,这是一直以来的惯例。每一个从井下调到机关的员工都得遵守,已经执行很多年了。这也是为了平衡各岗位之间的薪资结构。”
张朗听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反驳道:“乔书记,我在开拓区机关工作的时候也没有下调工资呀。那边的制度和咱们矿里怎么差别这么大。这一下子工资少了,我生活压力可就大了。”
乔书记耐心地说道:“小张啊,矿里有矿里的规定,不可能因为你一个人就违反规定,制度是要一视同仁的。要是为你破了例,其他员工会怎么想?大家都得按照规矩来,你说是吧?”
接着,乔书记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张呀,你还年轻,年轻人要往前看。退一万步说,就算下调一级工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在矿机关工作,总比你在井下开拓区更有前途,以后的发展机会也更多。只要你好好干,未来升职加薪都不是问题。眼光要放长远些嘛。”
张朗却不为所动,着急地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不自觉地比划着,说道:“乔书记,我不图什么前途不前途的,关键是我调到宣传部,工资就少了一大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还不如呆在开拓区呢。家里的开销还等着我这份工资呢,这一下子少了这么多,日子可怎么过。我实在是没办法接受啊。”
随着两人的交谈,气氛渐渐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张朗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乎和乔书记吵了起来。他的脸涨得通红,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乔忠林看到张朗这副样子,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便摆了摆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让张朗先回宣传部,等他冷静下来再说。他看着张朗离去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张朗满心委屈和愤怒,气呼呼地回到宣传部,径直来到况永平的办公室。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对况永平说:“况部长,我决定了,明天我就回开拓区,不来宣传部了。这工资降得太离谱,我实在接受不了。我不能因为这份工作让自己的生活陷入困境。”
况永平看着张朗,心平气和地劝道:“张朗,你自己一定要考虑好啊,不要一时冲动,把事情办砸了。毕竟这是一个难得的工作机会,你再好好想想。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可以解决工资的问题呢。你再权衡权衡,别这么快下决定。”张朗却态度坚决,斩钉截铁地说:“我考虑好了,掉一级工资,我就是不来。我不能让自己的生活质量因为这份工作下降。我心意已决,况部长。”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留下况永平在原地无奈地摇头叹息。
张朗伫立在宣传部的门前,内心恰似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本盼着开启职业生涯的崭新篇章,可那没来由的惶恐却如跗骨之蛆,紧紧相随。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转过身,朝着开拓区的方向大步走去。他的步伐急促而慌乱,好似在躲避着某些难以言说的东西,又仿佛在急切地找寻往昔那份熟悉的安稳。
一踏入开拓区,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友们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别样的乐章。张朗毫不犹豫地迈向自己的工作岗位,那几日的工作调动在他眼中,就如同一场缥缈虚幻的梦境。由于他一直没去办理人事关系转移,开拓区工会干事的岗位依旧空缺,工作也尚未交接,他便理所当然地重拾旧业,继续投身到熟悉的工作当中。
开拓区工会主席张书平,是个为人稳重且心思缜密的人。当他瞧见张朗像往常一样现身在工作岗位时,不禁满心疑惑。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来,朝着张朗走去。
“小朗,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你调到宣传部了吗?”
张书平的话语里,既有长辈般的关切,又带着一丝探寻的意味。张朗停下手中的活儿,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将这几天的经历,从接到调令时的满心期许,到前往宣传部时的种种顾虑,再到最后下定决心折返,原原本本地向张书平讲述了一遍。张书平静静听完,眉头不自觉地微微皱起,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良久,张书平语重心长地开口道:“小朗啊,我和你父亲相识多年,交情深厚,在你面前,我就如同你的亲叔叔一般。听叔一句劝,你这次的做法不太恰当。你要是留在我这儿工作,我肯定是举双手欢迎,你也能一如既往地把工会干事的工作干好。可矿里那边,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件事。”
张书平没有把话说得太直白,他心里清楚,乔忠林书记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和乔忠林曾在同一个单位共事,对乔书记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张朗的这个举动,无疑是对领导权威的公然挑战,乔书记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呢?张朗回到开拓区的第四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落在办公桌上,然而却无法驱散他心头那浓浓的阴霾。他被书记朱大全叫到了办公室。
原来,乔书记那天前往宣传部况永平的办公室时,不经意间询问起张朗的人事关系是否已经办妥。况永平见实在无法隐瞒,只好一五一十地将张朗的情况告知了乔忠林。乔忠林听完,表面上神色平静,毫无波澜,可内心的不满与不悦却是不言而喻。
张朗刚一迈进开拓区党总支办公室的门,便被一股压抑的氛围紧紧包裹。朱大全书记板着脸,往日里的和蔼可亲全然不见踪影,甚至连一句让张朗坐下的客套话都没有。“你的工作有了新的安排,从下周一开始,去发碹队报到。把你的工作移交给团书记安祥。”朱大全的声音冰冷而又坚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张朗犹如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整个人瞬间呆立当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的发展竟如此迅速。昨天他还被众人视为矿里的“红人”,开拓区的书记见到他还满脸笑意、热情相迎,可今天,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他机械地转过身,缓缓走出办公室,脚步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
回到区工会办公室,张朗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久久说不出一句话。他凝视着窗外,思绪如乱麻般纷杂。曾经的壮志豪情、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似乎都在这一刻支离破碎。工会主席张书平看到张朗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默默地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轻轻放在张朗的办公桌上:“小朗,你先去新单位干着。等这件事平息了,我再想办法帮你换个更合适的岗位。”
张书平的声音里,满是安慰与鼓励。此时此刻,张朗才深切地意识到张书平之前说的话是何等正确。他满心懊悔,可世上终究没有后悔药可吃。听了张书平的话,他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些许。“谢谢张叔,那就让安祥来交接吧,我下周就去发碹队。”张朗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无奈,也夹杂着对未来的迷茫。
夜晚,张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家中。妻子宋丽丽瞧见他的脸色,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张朗坐在沙发上,将这几天从工作调动到被调岗的整个过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妻子。宋丽丽听完,非但没有丝毫埋怨,反而温柔地安慰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嫁给你的时候,你就是个掘进工,咱们的日子不也过得有滋有味嘛。”宋丽丽的话,恰似一股暖流,缓缓流淌进张朗冰冷的心田。
夜深了,万籁俱寂,张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突然想起了远在山东老家的父亲,于是拿起手机,拨通了父亲的电话。电话那头,父亲那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传来。张朗把这边的情况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父亲。父亲听完,沉思片刻后说道:“孩子,如果在那边工作实在不如意,就办个停薪留职,回山东老家发展吧。这几年山东发展势头迅猛,做点小生意也能维持生计。”父亲的话,让张朗心中燃起了一丝新的希望。
两个月后,孩子张鹏顺利完成小学四年级的学业。张朗和妻子宋丽丽经过深思熟虑,最终决定双双办理停薪留职手续,一同回到山东老家。离开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仿佛也在为他们的离去而哀伤。伍玉安和谷泓喜早早地来到张朗家,帮忙搬运行李,随后一起将他们送至金江火车站。在火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饭馆里,他们围坐在一起,点了几道菜,畅谈起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回忆起一同工作的日子,那些共同经历的欢笑与泪水,他们的心中满是感慨。
张朗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这杯酒里,蕴含着对过去的不舍眷恋,对未来的迷茫无措,更饱含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深热爱。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愈发激动,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是啊,十里坪煤矿,这里留存着他的青春岁月,挥洒过他无数的辛勤汗水,承载过他曾经的雄心壮志与美好梦想。如今,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往,他又怎能不情绪失控呢?伍玉安和谷泓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加以阻拦,他们明白,张朗需要这样一个机会,痛痛快快地宣泄出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就在他们起身准备离开饭馆时,天空中忽然飘起了蒙蒙细雨。雨滴轻轻落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仿佛是这片土地在为他们深情送别。
张朗一家登上火车,透过车窗,向伍玉安和谷泓喜挥手告别。火车缓缓启动,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幕之中。谁都未曾料到,当他们再次重逢,已然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