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追梦女人

　　好不容易盼到了休息日，梦薇早早起了床，擦胭抹粉假睫毛一通打扮。又穿上平时没怎么舍得穿的最贵的一套羊毛裙装，配上为这次行动新买的长筒靴，背上昨天才快递到的包包，她站在卫生间边照镜子边兴奋地偷着乐。同宿舍的女孩子也有迫不及待要上卫生间的，她尽量装作没事儿的样子出了门。宿舍区里很静，只有男宿舍楼门前的那排椰子树悠然地在风中屹立着。
　　她突然看见拉长吴建丰在那边，貌似在做拉伸锻炼身体。她低下头，掏出手机看视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脚步加快一溜小跑，走了过去，出了厂区。
　　吴建丰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也是河南人，只不过来自信阳。梦薇觉得他是个人品长相各方面都挺好的人，但他对工作却有种执着的认真劲儿，很多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他都不放过，所以这令大家有时很反感。梦薇和弯弯留在这里干这么长时间，一半原因也都是因为他。当初梦薇和几个同学进厂时，他也刚进厂不久，是在招工办。不但待人热情，而且还有一种文化人的儒雅气质，很快一帮小姑娘都迷上了他。但时间一长又听说他不但结了婚，而且有了孩子，家中父亲多病，母亲瘫痪，他每个月都要把挣的钱及时给老婆转帐过去。当时了解了他家境的梦薇还曾一阵心疼，但也和其他女孩一样，知趣地退后，疏远了他。后来他不招工了，也正好和梦薇分到了一个车间。他从来不仗势欺人，对谁都一副随和的样子，在梦薇看来似乎他更关心自己。所以自从来了之后，一同来的人有的人跳了车间，有的人跳了厂，更有的人回家了，而她觉得在这儿很舒心，就一直没有动。至于弯弯，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困，请求到第二车间去了。索性她与车间和宿舍的其他人，都可以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感觉很自由。
　　本来，逢休息日可以大大方方地出去玩儿，但是梦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想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踪。但觉得自己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私密空间，这也是当初想逃离家打工的目的。那个每天都有吵架声的家和那个村子，她从没有一点留恋。
　　
　　二
　　昌盛路上，店面不多。因为附近有个较大的商场，有一个大停车场，还有一个空旷的广场。那边有一条河，过去河是一片厂区，所以这一片显得很冷清。梦薇下了公交车，又走了一千多来才来到这个心心念念的服装店，但是还早，没有开门！
　　她失望地站在那里，这时才觉出左脚好疼。也开始觉得自己太傻了——新买的高跟鞋又是第一次穿，竟一气走了这么远的路。附近也没有可坐的地方，这样直愣愣地站在这里多尴尬？她又不由笑自己傻冒。就试图先找一个吃早点的地方，然而脚太疼了，她又不敢走。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从河那边不时过来三五成群的姑娘小伙，笑着走过去。她知道从这个十字路口往西，大概一千多米外，一拉遛有几家小吃门店，大家都是往那去的。然而此时她走不了，看着别人嘻嘻哈哈，她居然好羡慕。不仅羡慕人家脚不疼，而是羡慕他们在华冠厂。华冠，离这里好近啊！如果我在那里，每次来不就很方便吗？铸造厂，又是铸造什么东西呢？她不知道，但是她想今天都搞明白。
　　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他盼来了！小伙子只是很帅，一米八零左右的个头，不胖不瘦，尤其一双大眼睛显得智明机智。人没说话先微笑，远远就看见一口洁白的牙齿。梦薇心花怒放，就好像看见了久别的亲人，但又羞涩的红着脸。有点撒娇似的柔声说：“我都等了好久了，大老远跑过来。穿了一双不可脚的鞋，把脚都磨烂了。”小伙儿听罢马上开门，把她扶进了屋。又慌忙替她脱了鞋，看着磨破的双脚小母趾头，两人都吓了一跳。小伙忙去找止痛药膏，梦薇看着他的背影，幸福地笑着，又红了小脸儿。
　　他认真地为她抹药，她用火辣辣的眼光看着他。鼓气勇气说：“我，我想了好久，想问你一句话。”
　　“你问吧。”
　　“你有女朋友吗？”
　　“干嘛，难不成你想当我女朋友？”
　　“嗯，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
　　“美女呀，你是不是想套近乎买衣服，让我给你打个折？”
　　梦薇一下子撅起了嘴，她不知道对方是逗她，还是没想到这鲁莽的表白，或许，就是生意人的聪明——戒备心？
　　她红着脸，感到无比尴尬，不知道怎么为这次表白收场。却见小伙站起身，拿下货架上一双新拖鞋。又走过去从衣架上取下来一件连衣裙走过来。示意让她穿上拖鞋。又轻声说：“我看这件衣服适合你，送你个见面礼，进去试试吧。”
　　“可是……？”她还想说话，但对方已经把她从椅子上扶起来，说：“去换上漂亮的裙子，我再给你找一双鞋来，今天在店里熟悉业务当导购。晚上安哥带你去看电影。”
　　“安哥？你姓安？还是叫安？”
　　“姓安，好听吧？快，听话，相信我的眼光。”
　　梦薇真的就乖乖地进了试衣间，换起了衣服。尽管之前自己设想了很多版本，有了两种答复的心理准备，但她还是没想到幸福来的这么快。
　　
　　三
　　经不住赵福贵的三句好话，海花就又来找老公了。她先在宿舍为老公洗了被罩、床单和衣服，又到在大门口的值班室外闲坐。没人的时候，两口子就聊天。刚来过两次，小区里的保安保洁和很多业主已经都认识她了。
　　几个人走过去她笑着说话，赵福贵就怪她道：“你就话多，嘴不值钱。没事儿了你就走吧。”
　　她一听也烦燥起来，忍不住就边顶撞边骂。
　　福贵又赶紧哄着她说：“说两闲句，你生啥气？你去附近公园里学学人家跳跳广场舞去。或者去李阿姨家坐会儿。”
　　提起来李阿姨，海花就有点生气。她本不想再去，但赵福贵说得懂点人情世故，人家很热心，其实就是想法支走她。这一个月下来，她来了两次欣欣雅园，上次去了李阿姨家。还主动替她擦了地，搞了卫生。又推着她在小区里转悠了一大圈儿，尽管又夸她人好，勤快，但是海花总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儿了似的。走时，李阿姨对她说：“以后每星期来啊。”听了此话，海花这次就不想再去了。
　　虽说每次都会与赵福贵拌上几嘴，但她也从不放心上。老夫老妻，唇枪舌战半辈子了，晾他也不敢离婚。她悠闲自在地走在回店的路上，顺便又走到那个小公园看了一会儿老年交谊舞，又狠狠羡慕了人家城里老年人好大会儿。
　　黄昏时分她才回酒店。前台的服务员小满抬头看见她，就份外热情地给她打招呼。
　　“刘姐好，来啦。你都在这儿一个月了。还还挺舍不得你的。”
　　“这丫头，又不是我要走了，什么舍不得我。”她边往里走边爽快地笑着说。小满脸上掠过一些不解，没再说话。她进了宿舍，梅英正在躺着看手机，听见她开门，忙侧身把脸朝里扔下手机装着睡觉。
　　她去水房接开水，准备泡一包方便面吃。漂亮的客房经理就走了过来，让她到隔壁办公室。她不解地跟着经理进了屋，只见桌上放着她的合同，上面还有二百元钱。
　　“刘姐。你来了一个月。嗯，干活也挺勤谨，但是不好意思，搞卫生的要不了这么多人了，所以今天开会，决定请您另谋高就。梅英应该已经通知你了吧？”
　　“上个星期小王走了，不是还缺一个人吗？怎么又成了多一个人了？”她觉得其中定有猫腻，但也不敢直说。
　　“人事安排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现在你去收拾你的东西，离职就行了。这是工作服的押金，你把衣服退了，回头工资会打你卡上。”
　　海花望着经理和颜悦色的笑容，也不好再冲她说什么。
　　她回到宿舍收拾自己的行李，见梅英还在脸朝里睡着。她想叫醒她问个究竟，站在床边犹豫了一会儿，却没有叫。于是就着手收拾东西，慌慌张张地出没于房间、阳台、与卫生间。并故意弄出点儿动静，但到最后梅英也一直没有醒。在她最后拉起行李箱，环视了一下宿舍时，梅英仍然没有醒。
　　“睡得好香啊，这下你可以好好睡了。”她说完这句话，带了上门，板着冷漠的脸，走过大堂。小满喊她，她装作没听见，就一直走了出去。
　　出了酒店，她开始一溜小跑风风火火地前行。因为她必须趁着天还没有黑，马上去找赵福贵想办法。下一步要找工作，要找什么样的工作？今天晚上住在哪？以后住在哪？万一一直找不到怎么办？这些问题她都想到了。但是她自己解决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