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办法、 第四十六章 开房

　　第四十五章、办法
　　
　　其实，下班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却觉得时间好漫长。好不容易捱到点儿，我简单收拾了一下，马上赶往我们约会的地点——最粥道。这是一家快餐连锁店，主营各种粥、豆浆、汤类还有包子、饺子、各种馒头、栆糕等面食，它二十四小时营业，顾客随时可以吃到热乎乎的饭食，是上班族早餐、晚餐的好去处。名字也很有寓意，最粥道——最周到！所以说，餐饮绝对是文化，饮食一旦上升到文化层次，就有强大的竞争元素，就会在波诡云谪的商业场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也是我们这些“懒人”们常去就餐的地儿，一来在这里喝点粥很惬意，二来李霄也是有备而来，常就吃饭经历，写一些美食小文，也是一就两使的好去处。
　　当下，我来到这里，见李霄已经坐在了餐厅一角，她知道我想吃什么，已经点了北瓜小米粥和肉馅包子，还有一些佐餐小菜。这些食品，看似简简单单，其实还是很实用很实惠的，甚至比上大饭店吃的还要舒服、还要饱。
　　你想想，像我一天天应酬客户，上高级饭店，星级酒店，既要敬酒、又要夹菜，光顾着照料对方了，自己哪还能吃好？！即使再好的菜肴，也是索然无味。还不如在这个环境干净，舒适优雅的地方喝几口小米粥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见我到了，李霄和服务员打招呼上饭，很快点的饭食就上桌了。黄橙橙的北瓜小米粥，一个肉丸的包子，可口的小咸菜，真是太有食欲了。我们不多说，先品味美食，我们一向如此，先把饭吃了，再说事。要不，饭也没吃了，话再不投机，是饭也不香了，话也不美了。可就是另外一种感觉了，我们都还算是会享受生活的人，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我们不做。
　　我感觉今天可能要摊牌，所以也不着急吃完饭，就讨论事情。甚至都想没有这许多事该多好，每每地享受一下美食，吧嗒吧嗒嘴，然后每每地睡上一觉，还外带打着点儿鼾，那就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了。可偏偏人世间的事情往往没那么简单，看似平淡的背后却是山雨欲来！
　　我想起了在云台山时，老方丈看破红尘的箴言：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受苦的根源在于各种欲望。这句话不是很对吗？就我们而言，看似简简单单的一顿饭，却是引入正题的楔子，看似平平淡淡的一顿粗茶淡饭，却是重大话题的前奏。
　　我喝完一碗粥，也许是好喝，也许是紧张，我又盛了一碗，摆放在桌子上。李霄此时主食也吃完了，还在就着小菜喝最后的一点儿粥底。看我盛了一碗放在桌上，知道是开口讲话的时候了，她幽幽地说道：“这两天，我找合适的机会，回了一次爸爸的工作室，想把咱俩的事和爸爸当面说清。好在爸爸这几天工作也不是很忙，我们用了半天的时间，把这件事情明明白白的说开来。”
　　说到这里，李霄打眼看我一下，看我的反应。我知道她在看我，心想，你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我是不会表露声色的，我只是简单回了一句“啊，是吧”。然后，若无其事地端起面前的粥碗，喝了一口，又很自然的放下。
　　李霄见我不置可否，又继续说道：“我先是提到了你，让爸爸说说对你的印象。爸爸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青年人，画画基础也很好，将来会有前途和发展。”
　　“我趁着火候问，这次是单刀直入，直来直去，我说：‘如果让他成为你的女婿，你觉得可以吗？’听完这句话，爸爸陷入了沉思，从表情上看，似乎想了很多事情，然后和我说道：‘黄艺这个人是个好青年，我还是比较喜欢的，所以他提到一些事情或者说要求，我也是尽量满足。你像他给奶奶借钱看病的事，就很感动我，这是个孝顺的孩子，这钱我也没打算要，就算是送给他了，因为我是顶喜欢孝顺孩子的。
　　“‘但是，如果说成为咱家的一员，我还是不能允许。当然这和黄艺的家境如何没有关系，你知道我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再说，咱家条件也不差这。主要的是，如果作为一个社会青年，来向我讨教学习，我是高兴的，乐意的！但成为我唯一女儿的女婿，我还不能接受。’
　　“‘其一，我画了半辈子的画，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有你知道的，还有许多不为你所知的，每一件事情都很闹心，仔细想来，都是和我画画有关。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不想你们也有我的生活，不想你们步我的后尘，因此，你从小不喜欢画画，我反倒是一种解脱，我真的不想后一辈人也学画画，也可能会经历这样一些闹心的事情，我是不希望看到这些事情发生的。所以，一直也没有培养你，给你选择了截然不同的道路，这不你现在工作干的也是风生水起，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地！不能你刚摆脱了画画，二返脚女婿又干这，我这不白忙了嘛！我不希望后代再有干这一行的，这是其一。’
　　“‘其二，就拿黄艺来吧，这个孩子我说过了，是个好孩子，又会画画，又孝顺，还有经营公司的能力，这样的年轻人也不好找，按理说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可我在内心深处，总有一种顾虑，那就是黄艺对画画很是痴迷，已经到了一种近乎疯狂的地步。我担心的也正是这，也就是说，黄艺和你交往，很大程度上是想学绘画，这是主导。如果这是主导，那么他和我交往也好，和你交往也好，就是有目的性了。’
　　“‘当然，这只是爸爸在经历坎坷的生活后，不由地想到了这些。他也知道我是铁定不收徒的，正式的途径算是没有了。你看尚云峰老师还来当过说客，就足以说明问题。如果这孩子带着这样的目的和我们交往，就是很可怕的事情了。我自然不会答应，且不管是真是假，我是不淌这个浑水就是了。’
　　“‘可是，如果他成了我的女婿，那拜不拜师就无所谓了，我的这些技艺还是要被他学去，这和拜师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我担心的两点儿，所以我不赞成你和黄艺继续交往，我虽然早已知道你们的交往，一直不忍心打断你。但通盘考虑，你对一个人还不是十分了解的前提下，怎么可以托付终身呀！’”
　　说到这里，李霄把话停下了。我听到这些，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翻腾，李一丁大师果然厉害，把我的所作所为都分析透了。我在这番话前，感觉就像让人剥光了衣服一样，捂着羞处，无处躲藏。
　　但片刻的惊慌之后，我稳稳心劲，李大师不也是猜测吗，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想到这，我抬起头来，心中已经做好决定：为了自己骨子里的希冀，搭上一生的所谓幸福又怎么样，首先要实现目的，自己不能再有三心二意，要坚定信心，至少给李霄勇气。
　　再说，自己和云诺结合已是不可能的事情，以自己的条件，就是找个李霄这种条件的，也属于祖坟冒青烟呀！何况李霄除了相貌平常外，人家哪一点也不比自己差！何况，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交往，对李霄说一点感觉也没有是假的。不是有一句话，叫先结婚再恋爱嘛，也不是未尝不可！因为，与我而言，事情已然到了这个地步，我已没有退路，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当下，我抬起头来，望着李霄大大的眼睛，我分明看到这眼睛了噙满了泪水。李霄也抬起头来，望着我，我感觉到她在努力抑制眼泪的流出。喃喃地说道：“黄艺，你和我说实话，你是真心和我交往吗？爸爸的担心是多余的，还是必要的？”
　　我掏出手帕，替李霄擦了擦眼泪，李霄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我立马想到，这是饭店，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给李霄使了个眼色，说：“这不方便说话，我们到外边去，我们好好谈谈！”
　　李霄也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地方失态是不合适地，急忙点点头。我急忙跑去前台结账，然后，和李霄一前一后走出了饭店门口。门外的风好冷呀，要不是吃了小米粥和肉包子垫底，真承受不住。
　　但李霄似乎无暇顾及这些，她顺着街道闷声走着，风不时掀起他的衣领，她本能地把脖子缩缩，我见状急忙把我脖子上的围巾扯下来，围在她的脖领上，这一下她应该感觉好多了。
　　我们信步走着，一开始谁也没有说话，都仿佛在各自想着心事。我想的是，刚才李霄分明没有把话说完，接下来她父亲会是什么态度，决定着我们的结果。如果，李大师强硬要我们分手，又将怎么办？！想来李霄也一定经历了难捱的时刻，要不不会说到这些就这样情绪激动。
　　且不管李霄经历了什么，接下来就是我该表态的时刻了，再不能耽搁，再不能犹豫了！说话间，我们已经信步来到了位于城郊的那座开放式公园，好在公园有亭台楼阁，有个阁间还是比较背风，我们走进去，坐下来。
　　该我说话了，我一路走来，已经打定了主意，我往李霄这边挪了挪，把我给她系上的围巾又紧了紧，有阁间墙壁的遮挡，风一下子感觉小多了。我伸出双手，板着李霄的双肩，郑重其事地看着李霄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李霄，我是真心的，没有掺杂半点其他成分！我喜欢画画，只是咱们认识的途径，在这上面我没有非分之想。我当然想向李大师学习技艺，但如果这样，反而引起歧义，那么，我可以做到不再绘画，只想和你在一起。请相信我，你对我那么好，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此情此景，我也不知道是怎样说出这一番话的，也许是李霄的真情打动了我，也许是我骨子里不服输的劲儿，但接下来，如果命运真使我们结合在一起，我也认了！
　　李霄听我说完这一番话，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她挣开我的扶助她肩头的双手，一下子扑进我的怀里，呜呜的大声哭起来。好在外边风声很大，也几乎没有人，所以这声音也只是在这个阁子间翻腾。
　　李霄一边哭，一边腾出一只手捶打我：“黄艺，你这个让人闹心的家伙，我为你也是豁出去了！平生第一次说了谎话，而且是很大的谎话，并且是向最疼爱自己的爸爸说的！”
　　我听李霄说这，知道接下来李霄和父亲的对话应该还在继续。果然，李霄扑在我怀里，嘤嘤啼啼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对我继续说道：“你不知道，爸爸当时谈到那里，就要求我和你分手，不要再来往。并且说，如果摆脱不了，甚至可以带我远走高飞，去海南那边去生活。这不是空话，爸爸这几年受南方业界人士邀请不少，看南方的景致很好，已经在海南买了房子，准备天冷时就是南方避寒，只是放心不下我，才一直没有成行。”
　　听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不完了，人家父亲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李霄注意到我紧张的样子，反而噗嗤一声笑了：“你看你，紧张什么，我还有招哩！不是说了，扯了个大谎，而且是不要脸面的大谎！现在想起来，我还臊得慌哩！你知道我接下来跟爸爸说了什么吗？”
　　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机械地摇了摇头，李霄怜爱地用手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你个笨猪，听我讲。”我云里雾里，完全失去主观意识了，思路跟着李霄的话走下去。
　　“我看爸爸坚决反对我们的交往，并且要现在就断绝关系，甚至有可能带我远走高飞，我也是急了，想出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对爸爸做出愧疚和害羞的样子说道：‘现在一切都晚了，我已经怀上了黄艺的孩子，你别错怪人家，是我主动的！’爸爸听到我说这些话，当时就楞在了那里，久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我听到这话，也是惊异万分，李霄呀李霄，我也是服了你了，关键时刻，你竟然能使出这个杀手锏！这得多大的勇气呀！这莫大的勇气不正是来源于对我的深爱嘛！想到这里，我心情很复杂，对这个痴情的姑娘充满了内疚和敬意！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了，爸爸的火气一点点熄灭，答应我们继续交往，前提是和你再面对面深入交流沟通一下。这自然不是问题了，我都答应了。
　　“所以，今天，我把话题问到你对我到底是什么心思，已经是破釜沉舟了。你想，如果你再说出些其他话语来，我所有的努力的都白费了嘛！我的谎话在爸爸面前是一辈子也抬不起头的，所以，刚才在饭店问到你话时，我情不自禁地哭了。”
　　我无话可说，只是把李霄紧紧地抱在怀里，风越来越大了，越过阁子间空空的窗棂发出“呜呜”的响声。
　　
　　第四十六章、开房
　　
　　俗话说，夜长梦多，凡事要趁热打铁，一蹴而就，我说的是李霄和我沟通后，得知李一丁大师希望和我当面聊一聊的事情，我知道这是万般无奈的李大师最后的办法了，再直接和我做最后的交谈，把问题都说个明白。因此，我要做积极的准备，尽快与大师见面，免得节外生枝，又没得结果。
　　我也深深佩服李一丁大师的洞察力，老人家顾忌的事情，不都是我犹豫不决的所在嘛！但不管怎么说，他那也是猜测，我没有任何和他正面接触、说这事的机会，当然也是时机不成熟，还没到时候。
　　这不，下一步马上要面临这个问题吗。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婆婆的，早晚也要有这一步，是呀，女儿李霄是丁大师唯一的骨肉至亲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哪个做父母的不记挂在心上呀！
　　何况，李大师又经历了这么多，本来再续弦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李大师有这个才气和财气，但为了女儿，为了照顾女儿的心境和情绪，一直单身这么多年。当然和那次被感情欺骗也有很大关系，同时也立下了不再收徒的毒誓！恨只恨这毒誓，如果，没有这些，我努力争取，也是有很多成功机会的，就不至于这样挖空心思来促成学艺一事。
　　话又说回来，你干嘛非得拜师学艺呀，自己现在有好好的工作，虽然累点，但收入也还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呀！但我是个心高的人，不把这个自小的爱好，骨子里带来的东西发扬下去，我感觉连自己也对不住！
　　再说，前边也说过，做广告是权益之计，不是我最终的人生目标。我的性格，我的倔强，我的执拗，最终决定了我的思路和做法。一条路跑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性格决定命运吧。
　　单就李大师而言，我们分析一下，为什么从静观其变变为了主动邀约。说白了还是李霄那善意的谎话。也真是可以的，为了我，李霄简直豁出去了！
　　要知道，李一丁大师书画大家，书香门第，家教甚严，出了未婚先孕的事，李大师接受不了，周围的亲朋好友也是接受不了的，出了这事，还不光让人家指着脊梁骨说三道四呀！那可怎么出门。
　　所以，李大师愿意快刀斩乱麻，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当面说个清楚。如果是自己所担忧的，那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断然拒绝，肚里的孩子也是可以做掉的。如果不是那样，两个孩子是真心相爱，那就促成一段姻缘，给自己，也给死去的李霄的妈妈一个交代，了却一桩心事。
　　我在方方面面分析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也曾静静地思忖了半天。说真的，为了拜师，娶了李霄，不是本意，拜师是真，娶人家女儿还没做好真正的思想准备。可事已至此，也是骑虎难下了。况且，除了这条途径，似乎也别无他法了。
　　再者说了，和李霄也交往了这么长时间，不会没有一点感觉的。只是我的感情寄托可能没在这里而已。如果没有云诺，我也可能不会这样纠结，既学的艺，又找到老婆，且不是美哉之事！古书上、戏文里不是有好多这样的故事嘛！还有一句话，先结婚，后恋爱，也未尝不可。
　　说到云诺，如果没有那次北京之行，也许我现在都下不来决心。北京之行，给了我一个清晰的思路，云诺和自己已经不是同一个起跑线了，其实压根就不是一个起跑线，我们只是纯粹的感情寄托。既然知道没结果，得不到，为什么还要攥着不放呢！
　　所以，这些想法也促成了我和李霄的摊牌，也促成了李霄和父亲的摊牌。李大师的顾忌前边说了。想到这些，也是愧疚，自己一个人，为了一己私欲，把大家都折腾的不得安生，阿弥陀佛，这是罪过。
　　唉，不多说了，先考虑和李大师见面的事吧。且不说刚才说的赎罪，就是见自己敬仰的老师，是一定要带见面礼的。别的且不说，我对李大师的敬佩之情可是千真万确的，没有任何一点掺杂的成分。也是使我一心想和大师沟通学习的源泉和动力。这次是以这种复杂的关系去见大师，我都不知道带什么礼物为好了。
　　首先想到大师是著名的书画家，一定喜欢文房四宝，那就托朋友从安徽捎过来端砚一台，好好孝敬老师，相信他一定喜欢；其二，乡下冬季供暖是自己烧个土锅炉，工作室不一定暖和，那就买台油汀电暖气，随时可以开启；再就是和李霄商量后，打算买一身中式棉服，送给大师。这样，从内到位，就都解决问题了。东西不在多少，是个心意。
　　当下，抓紧把这些置办停当，就约好李霄一起骑自行车往李一丁工作室赶去。到了后，把礼物悉数奉上，李大师对端砚看来是有些爱不释手，我看在眼里，自然是喜在心上。
　　有的人说了，李大师见了你之后，是不是有些没好气，怨恨因你而使女儿未婚先孕。错了，这样理解李大师就错了。李霄早有防备，说是自己主动的，与人家关系不大。这句话很赶劲，李大师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不管是事出无奈还是顺理成章，再当面做下定夺就是了。
　　我刻意打扮一番，西装革履，外罩风衣，围着围巾，有点周润发上海滩的形象。总之，要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给人家留下美好的印象。双方落座后，李大师让李霄去泡茶，自然是想和我单独谈一谈的意思。李霄自然明白父亲的意思，赶忙走出了房间。
　　我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再者说了，自己经历了这么多坎坷的事情，甚至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再说了，这几年在广告公司商业战线上摸爬滚打，也练就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定力，一般人从表面是窥不出我内心的想法的，说的好听是定力，说的俗一些就是“装”！但不管怎么样，这种“能耐”有时还是能派上用场。
　　李大师见李霄出去了，随即我们的交谈就开始了，说是交谈，我明白，其实就是“拷问”，就是面试！至于我能不能过关，听天由命吧，不过我还是有信心的，因为之前和李霄都做了了解。也就是说，知道了对方的情况，知道了对方的底限，就有应对之策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但这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至于到底会怎样，事情会怎样发展，我是真没底。因为事情特殊，我面对的“对手”也特殊！但至少当初我没慌，这也是多年后，我仍感到骄傲的事情。
　　李大师瞄了瞄我，看了看我的神态，说：“事情已经摆在面前了，我们就不饶弯子了……”说完这几句话，直接从他疑惑的几方面就开始问了。好嘛，这就开始了。我赶忙再次调整心态，一问一答，有问必答，对答如流。我偷眼看去，李大师似乎也在微微点头，当然这点头可不是外在的表现，而是内心的流露。我心中一阵窃喜，总算没出纰漏。因为我知道，一旦一句话不合适，就会被一票否决，李大师事关自己女儿一生的幸福，也是做了充足的的准备，话是一句赶着一句走，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就好像双方比武较量，一招一式，招招式式，步步紧逼。多年以后，等我也有了自己的女儿时，我才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种对孩子的挚爱，为呵护她、保护她，而做出的种种动作，这就是爱，这就是对儿女的爱。这种爱是神圣的，是纯洁的，是不容亵渎的！为了心爱的孩子，做父母的有时是温顺的羊妈妈，有时又会是一头鬃毛炸竖的雄狮！
　　就这样，“拷问”持续了近三个小时，眼看已经快中午了。外边的李霄有些坐不住了，她比我还要着急，终于，忍不住以中午吃什么饭为由，推门走了进来，但当她看到面前的一幕时，也是诧异万分。她以为这么长时间了，我们肯定已经白热化了，她得去降降温，可当她进门看到我们两个人正在围着一把扇子品头论足时，也是懵了，这俩人这是在说事，还是在讨论画艺。
　　原来，我终于熬住了“拷问”，老爷子也彻底放心了，他不再发问，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于是，岔开话题，站起身来，打开椅子后边的一扇橱柜门，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扇子，大冬天的，看见扇子还是有别样的感觉。
　　他递给我，我虔诚地双手接过来，仔细看去，同时感觉一股强烈的香味扑面而来。我擎在手上，细细把玩，凭这香味和手感，我感觉扇骨应该是白檀木的，白檀木也是檀香木的一种，质地较为松软和轻便，文理细腻，有着强烈而持久的香味。这种香味可以防虫蛀，保护扇面。
　　这把扇子的扇骨是直式方头扇骨，是扇骨中最简洁、最朴素大方的样式，使用也最为广泛。即我们常见的一长而窄的倒梯形造型，扇骨的肩以下略内收，呈现微微弧形，轴钉至头部略微加宽，使之成为又一个小正梯形，扇骨的上下端是直而平行的，这种造型的可以充分体现扇骨优美的曲线及精良的材质。
　　扇钉用的是牛角钉，这种钉既硬又有韧劲，耐磨耐用，不伤扇骨，整个扇子外观古朴、典雅，惹人爱怜！
　　我啧啧称赞着，随后，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扇面，只见上面是水墨技法绘画，大块的墨色荷叶衬托着几朵白色的荷花，题款写着“出淤泥而不染”，功力深厚，大气磅礴，最后落款处钤盖着阴刻白文印章，是作者的名号，墨色的图案合着红色的印章，是那样浑然一体，大气滂沱！
　　整个作品颇具李苦禅大师的风骨。看到这样好的扇面，我不仅脱口而出：“画的好，有苦禅大师风范！”
　　李一丁大师仔细看我品评扇子，一改刚才的严肃，露出笑意，算你识货：“这是我的恩师画的，我一直保存着，今天，你送了我那么多东西，尤其是那台端砚，我很喜欢，‘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把这个扇子送给你。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要学习荷花的出淤泥而不染，踏踏实实做事，堂堂正正做人！”
　　听了李大师的话语，虽然面谈这一关是过去了，但与我而言，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李大师冬日送我这样珍贵的扇子，送我箴言，可是深有涵义呀！先不去想那么多了，过了一关算一关吧。
　　李霄见我俩拿把扇子，谈的火热，知道最担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放下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对我俩说道：“你俩可真行，这大冬天的，讨论起扇子来啦！饭做好了，先去吃饭吧！”
　　我们随着李霄来到餐厅，只见满满一桌子美食已经在冒着热气迎候我们了，我也煎熬了二三个小时，着实有些饿了。饿归饿，还是不能急于下筷的，我把筷子双手递到李一丁大师手里，他接过筷子：“小黄，不必客气，你对这里也不陌生，咱没有那么多规矩，大家一起吃吧！”
　　我们边吃边谈，餐厅里洋溢着舒适、温馨的气氛。
　　吃过饭后，我和李霄收拾好碗筷，踏上了回城的路。在路上，李霄神情是一脸轻松，她用一只手很自然地搂住我的腰，把头拂在我的后背上，不用看，她应该是很惬意的样子。但显然对我们的谈话过程还是很感兴趣，一会儿，就把话题引到了这上边。
　　“黄艺，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把我老爸也征服了，快说说，你是怎么忽悠我老爸的！”
　　“瞧你说的，吓都要吓死了，哪敢忽悠！”
　　说实在的，刚才我实在是有些紧张，成败在此一举呀！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恐说错一句话，而前功尽弃。包括吃饭的过程中，我感觉都是“考试”的延伸，把整个神经都调动起来，不敢有丝毫的放松。直到我和李霄出得院门，踏上回城的道路，才算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听到李霄问我，我避重就轻地把过程描述了一遍，为什么说避重就轻，是因为，李大师问了许多问题，应该是想通过问题，窥见我的内心深处的思想。而有些问题，恰恰是我的症结所在，但都被我巧妙地回答了。当然，这些问题就不便与李霄说了。
　　总之，这几个小时那是备受煎熬呀！李霄对我的表现很是满意，为我顺利通过父亲这一关而高兴，拂在我的后背上，轻轻地哼唱起《少林寺》的插曲《牧羊曲》来：
　　
　　日出嵩山坳
　　晨钟惊飞鸟
　　林间小溪水潺潺
　　坡上青青草
　　……
　　
　　把李霄送回住处，在单元门口临分手时，让我感到惊奇的是，李霄主动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道：“这是奖励你这次表现的，再见！”说完，红着脸跑进了单元楼。一种温热感袭遍全身，我着实有些诧异，摸摸脸颊，却是有一种胜利后的喜悦涌上心头。我下意识地摇摇头，心情复杂地骑出了小区。
　　回到公司后，我的疲惫劲才刚刚显现出来，腰酸背痛腿抽筋，唉，今天是太累了，主要是心太累，太受煎熬。我一身子坐在沙发上，一点都不想动弹了。
　　但脑子一刻也不得闲着，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幕幕情节。我静下心来，再次质问自己，为什么要被人拷问，当然，没有一点怪罪李大师的意思，人家对自己女儿要负责，无可非议，关键是我得陪着练，值不值得，有没有意义。
　　你骨子里的那个念头到底正不正确，到底合不合时宜。你为了这些所谓的理想、抱负，把自己的爱情、一生的幸福搭上，值不值得？！
　　我身体里的两个人又吵了起来，最终，一个声音占了上风，值得！与期默默无闻，不如放手一搏！技艺学到手了，一切都会拥有的，暂时的舍弃，是为了更多的拥有！这话我爱听，就这样了！反正，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往前冲了！稍有倒退，整个人设就又毁了！为什么说又，因为不是一次人社崩溃了，那种滋味太难受，太煎熬！好在这次才开个头，就小有收获了，还有那把扇子，材质名贵且不说，还是著名大师亲传弟子的绘画作品，随着时间的推移，价值是会成倍增长的。值多少钱且不说，起码有很大的象征意义，表明李大师已经准备认可我了。
　　想到刚才吃饭时的谈话，李大师的性格也是那种一旦拿定了主意，就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具体要求就是要我回去后和父母说这事，择日双方家长见个面，算是把这种关系正式确立下来。如果有可能，年前最好能结婚，当然，老人家着急，有老人家的道理，不是李霄谎说自己已经怀孕了吗，与李家而言，这事可不能再拖了。当然，这话是不会对我说的，我凭感觉知道其中的奥妙。
　　李大师最善解人意地是，特意嘱咐我说，费用的问题不用担心，所有的涉及结婚的挑费都由他出，到时把需要的钱送过去，乡亲面上该怎样就还怎样。一定不要结个婚，就债台高筑，钱早晚还是你们的。老人家说这些话，着实让人感动，哪有这种倒贴的，我何德何能，让人家这样，我一时又感到愧疚起来。
　　至于和家里人说，我找个合适的机会，回去说吧。一定不能让家人看出破绽来，更不能让子虚乌有的怀孕的事衍生开来，那样对李霄就太不公平了。
　　我脑子乱乱地想着，都有些要炸裂，唉，索性不去想了，走到哪关说哪关吧。我先躺一会儿好好休息休息再说。
　　冬天的日头短，一会儿就下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华灯初上，黑魆魆的夜色压下来。我中午吃的还算可以，晚饭也不打算吃了。我懒懒的躺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去想。拼命让自己清静下来。
　　正当我慵懒的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时光时，突然，沙发旁沙发柜上的电话突然“滴铃铃、滴铃铃”响了起来，把我吓了一跳，这是谁呀？这点儿来电话？
　　我欠了欠身，抓起话筒，但听筒里没有声音，我很奇怪，这是谁在搞恶作剧，打了电话不说话。我生气地正要把电话挂掉，突然隐约从一头传来嘤嘤地抽泣声，好家伙，大晚上的，这是要作甚？！
　　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这哭泣声属实有些瘆人！我大声嚷道：“是谁，黑天半夜的，哭什么？”可能是对方听出了我的声音，抽泣声小了些，一个声音传过来：“黄艺，是我，我是云诺，你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要对你说。”
　　这一番话声音不大，却着实惊到我了。是云诺，我日思夜想的云诺，她在哪，要见我？这我也马上去不了北京呀！
　　我急忙说道：“我是黄艺，你在哪？还在北京吗？”
　　“我回柳城市了，我说给你地址，你方便记一下吗？”
　　“方便，方便，您快说。”我忙不迭地说道。
　　啊，原来云诺回来啦，我仔细记好了地址，瞬间，满身的疲惫一扫而光。我跳将起来，披上衣服向楼下跑去，打了个出租车，按云诺说的地址赶过去。
　　车子在路上奔驰着，我的心快要跳出来啦，一再催促司机快些，司机说这是市区，我都一百迈了，不能再快了！我知道，是我心急！功夫不大，终于到了目的地，这是柳城市最大、最高级的酒店，我也仅是陪客户来过一两次。
　　当下，我顾不上多想，径直按地址来到了八楼，当我来到门牌写着八一零三号房间时，发现房门虚掩着，显然，房间内的人知道我快到了，就打开了门。
　　我急忙打开虚掩的门，一进门是一个走廊，我顺着走廊走着，一边走一边轻声呼唤：“云诺，云诺，我来了，你在哪？”一边摸索着，一边往前走，因为仅有廊灯，灯光昏暗，看不太清。但感觉房间很大，有总统套房的感觉。
　　我正摸索着走着，一个穿红衣服的身影，从后面拦腰抱住了我。一股熟悉香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我断定这抱住我的指定是云诺，因为不管是香水味，还是体味，这味道太熟悉了！
　　我转过身，一把把来人抱在怀里，顺手打开了身旁的灯。灯光下，在我怀里的正是我心爱的云诺，只见她穿着红色的睡袍，头发凌乱，梨花带雨，正耸动着肩膀，一声声抽泣着。
　　我爱怜地扳过她的身子，用手拂开她的脸，哭的眼都有些肿胀了，我急急地抱住她的身子：“怎么了，云诺，发生什么事了？你哭成这样！”她喃喃地说：“别问了，快吻吻我！”说着，仰起脸来，闭上了眼睛，看着云诺那虽然哭泣过，但仍然那样楚楚动人的模样，我抑制不住激动，把嘴唇压了过去，我们深深地吻起来……
　　好一会儿，我们才彼此松开对方，云诺怔怔地看着我的眼睛，喃喃自语地说道：“黄艺，你知道吗？我要结婚了！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了！”
　　我仰头朝天，唉，这一天还是来了！
　　我们前文说过，云诺父母托关系，给她在北京找了一家出版社，云诺也到那实习了，觉得还不错。但这后面都是利益驱动，这个关系户是出版社的总编辑，云诺来可以，但前提条件是要成为儿女亲家。
　　原来，云诺在这里实习时，总编的儿子，一个刚分到一所大学的老师，偶然的机会对云诺是一见钟情，非云诺不娶了。老编辑没办法，就把要求说了。按说，是件挺好的事情，人家都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朋友多，关系多，以后落个户口什么的也方便。
　　可是，对方哪知道，云诺还有我的存在，当时，云诺也没有应允，就这样拖着。这不，马上就要安排工作了，再也回避不了了，云诺拗不过这么多人的围攻，败阵而逃，来找我商议。
　　凭心而论，自己心爱的姑娘成为别人的新娘，是不能接受的，但人家要是因为自己耽误了终生和前程，我怎么能承担的起。何况，眼下我也是自身难保！
　　我不能多说什么，也不能把我的烦心事给云诺倾诉，我一脸囧相地说道：“诺，认命吧，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云诺听到我说这，突然不再哭泣，她接过我递过来的擦脸巾，擦了擦泪水，她仰起头，喃喃地说道：“我只有一个请求，你能答应吗？”
　　她见我点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我特意赶回来，在咱们市最好的酒店订了总统套房。不管以后怎么样，今天这里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就是你的新娘，你就是我的新郎，我们都深爱着对方，直到永远，好吗？”
　　我听到这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再次把云诺紧紧地拥吻在怀里！
　　窗外月光如水，是一个静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