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天理昭彰

　　姐弟三人互看了一眼。“你就不怕吗？”丛影沉静地问她。
　　“我怕什么？怕，我能活到今天？你们拿出证据来，拿不出别在我店里bb。”
　　爆粗口了。
　　“你刚才承认了。”陈雪娇底气不足地说。
　　“我承认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她突然眼神一紧，“你们，不会带了什么录音笔套我的话吧？”
　　“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不是、不是，就不是，你能把我怎么样？”
　　冷场几秒，丛政说话了：“当年的事，镇上的人都知道，谁都知道死的人是陈雪娇，可你在看到、认出雪娇姐的时候，一点不吃惊、不诧异，因为你早就知道死的人不是她。出事之后，你和你妈离开了镇子，再没回去过。我听杜静姐说，将近四十年你没有和桥南镇的人接触过，你是不知道内情的。当年事发当天，雪娇姐上午去过你小姨的商店买过酒，过后镇上的人却从来没听你小姨说起过，这太反常了。要么她是凶手，要么她和凶手有关联，替凶手隐瞒，不然不可能这么一件小事憋了将近四十年，一直到最后，没向外吐露一个字。”
　　丛政一口气说完，把郭欣的话堵死了。
　　“你谁呀？”郭欣关注到了他。
　　其实一开始，她就疑惑这个男生的身份，他是司机吗？不像，是保镖、打手吗？更不像。看他的年纪比丛影小很多，他是干啥的，找他来干什么，有啥用处？
　　“这是我堂弟丛政。”
　　郭欣多看了两眼。
　　“将近四十年了，你憋着，不累吗？”丛政面对她说，语气、神情不似他的年龄：
　　“你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在听到赵月的名字时，你明显被触动了，你很恐惧。你说你不在意，却能说出证据、追诉期，想必你认真了解过。你说你不在意，怎么知道赵月的母亲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既然不在意，为什么会问我们有没有带录音笔套你的话……其实你是在意的，因为你就是凶手。”
　　郭欣终于知道这小子是用来干嘛的了，刚要张嘴反驳。“别说都是巧合了，哪来那么多的‘巧’都‘合’在了一起，你就承认了吧，憋了将近四十年，不累吗？该吐出来了，再不说，想等到什么时候。我们没带录音笔，手机也没开启录音功能，即便是真的录下来了，就像你说的，没用的，成不了证据。我们不是赵月的近亲属，不会把你怎么样，我们只是想求个真相，让她死个明明白白，她冒名顶替为别人死了将近四十年，总得为她正名吧？你小姨替你守着秘密一直到去世，你也要接着守下去吗？”
　　屋子里死寂一般，郭欣手中的香烟燃到了尽头，烧到了她的手。
　　“我们没资格追究你的责任，只是想让赵月死个明白，她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陈雪娇诚恳地说。
　　郭欣起身，关闭了店门，屋里的光线更暗了，她打开了灯。
　　“坐吧。”郭欣指了指沙发，“我这里没啥喝的，只有白开水，要不，我出去买点什么？”
　　“不必了，有水就行。”
　　郭欣扭过去的身子转了回来，给三人到了三杯水，坐了下来。
　　她抬眼看了看两位老姐妹，定了定神，开口了：“赵月不是我害的，但她的死和我有关。”
　　陈雪娇张嘴想质问，丛影阻止了，让她往下说。
　　“就从那天说起吧——”郭欣边吐着烟圈边说，“那天，我和我妈闹了点小别扭，我一生气跑了出去，跑到了河边，看到了赵月在那里玩。我上前和她说话，本来好好的，谁想到，我们因为画片争执了起来……”
　　郭欣的手微微发着抖，她连吸了两口烟：“她给我看她的画片，她说画上的月光公主漂亮，我说星光公主好看，我们俩个说着说着，因为这点事争执起来。我当时因为和我妈生了点气，有点搂不住自己，没让着她，和她吵了起来，后来就动起手来，她冲我扑过来，我一闪身，她脚下没刹住，扑到了河里。看到她在河里扑腾，我害怕极了，一路跑回了家，也就是我小姨家……”
　　“你当时为什么不呼救！”陈雪娇大声打断她，“你呼救了，赵月就不会死。”
　　“我那时还小，遇事慌了，脑子一片空白。回到了家，我也不敢喝家里说，怕被指责是我害死了赵月，她是自己掉下去的，可我说出去了谁会信？我那时还小，万一抓我进监狱，判我偿命怎么办？我害怕。”
　　郭欣的表情看起来确实很“害怕”，很难说是不是装出来的。
　　“死人了要报官的，赵月的尸体被误认为是陈雪娇，对我来说，是谁不重要了。我还是和我妈说了，什么后果我都认了。我妈听后说，不是我的错，赵月的死是个意外，不用放在心上，这件事对谁也不要说，我妈说赵月的家人不好惹，说出去了他们只会认为是被你害死的，告官让你去蹲监狱，所以，我一直守口如瓶，四十年了，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后来，我妈带我离开了桥南镇，再也没有回去过。其实这些年我也不好过，年纪一点点大了，也明事理了，我恨我当初为什么要和赵月起争执，为什么不在她落水的时候呼救，为什么不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快四十年了，我一直受着折磨，也算是对我的惩罚了……”
　　郭欣的脚下，一地的烟头和烟灰。
　　姐弟三人离开时，三个水杯没动过。
　　出门，坐进车里。“你相信她说的吗？”丛影问陈雪娇。
　　“我信她个P，她在胡扯。”
　　“我们先离开吧，她往外看呢。”丛政扭头，正对上卷帘门缝里的眼睛。
　　“先到我那里吧。”
　　姐仨回到了事务所，小表嫂拿来了三瓶纯净水，丛政关上了门。
　　“她纯属放P，根本不是真的。”陈雪娇灌下了一大口水。
　　丛影点头：“虽然我和赵月接触不多，但我知道她是个老实孩子，老实得有点窝囊，她和郭欣起冲突，绝不可能。即使真的起了争执，也绝不可能动手，赵月可不是那样的人。”
　　“可不是。”陈雪娇接上她说，“赵月是哪种人？见了人恨不得躲起来，特别的怕生，生长在那样的家庭，她可能因为屁大的事和谁起争执？她私下里和我说过，她不喜欢郭欣，不想和她玩，还有就是，郭欣不知道赵月的画片是我送她的，赵月亲口和我说，星光公主比月光公主好看，所以，郭欣就是在撒谎，她说的不是真的。她还说，她们两个打了起来，我天，赵月能打过她？她人高马大的，赵月那个小身板，她一拳头就能把赵月打趴下。”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丽霞和我说过，郭欣力气大着呢。有一次，她和一个小男孩打了起来，那小男孩后来说，他打不过她。”
　　“可是，我记得，赵月被打捞上来的时候，确实衣服乱了、头发散了啊。”丛政提出异议。
　　两个姐姐没话说了。
　　“你们都听到她说，她在出门之前和她妈吵了一架吧？她一气之下跑去了河边，当时的她还在气头上，怎么可能转脸和赵月心平气和地聊起天来。”
　　“对呀，我咋没想到呢？”陈雪娇拍了一下脑袋。
　　“你的想法是……”
　　“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丛政说出了自己的分析，“郭欣气鼓鼓地到了河边，看见赵月后，把赵月当做了发泄对象一通输出……赵月尽管老实，可再老实的人也是有脾气的，忍无可忍之下，反击了。郭欣更生气了，不问是非对错对赵月动起手来，失手将赵月推了下去……”
　　“对！”陈雪娇双手一拍，“你这分析有道理，不、就是事情真相。郭欣‘要尖’是出了名的，凡事都得她说了算，谁都得依着她、顺着她，处处压人一头，她绝对能干出这种事来。”
　　“还有事后她家人的态度，如果赵月的死真的是意外，那她和她妈不至于将近四十年不回桥南镇一趟，再怎么那里有她们的亲人啊。”
　　“她不是说怕被赵月的家人讹上吗？”丛影说。
　　“可真相一直被隐瞒着啊。所有人都以为死的人是陈姐，不是赵月啊。她们没理由不回去看看自己的亲人啊？四十年不回去，反倒显得不正常。还有她小姨，一个意外死亡的人，有必要隐瞒了四十年吗？四十年啊，一点风声都没透漏出去，一直到死也没说出来，她在害怕什么？四十年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憋在心里那么长时间，也够辛苦她了。”
　　“大兄弟说得对，她小姨那人可是天生的藏不住话，赵月的死要是和郭欣没关系，再怎么也会透漏出点来的。一点没有，连自家的男人都瞒着，还是和郭欣脱不了干系，一定是她妈让她小姨守一辈子的，这么说，赵月就是她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