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机会没有留给有准备的人

　　成败恰似云变，渔樵浊酒高歌。周秦汉唐急如梭，眨眼风飘雨过。
　　妙算龙韬虎略，英雄铁马金戈。恩怨名利又如何？一纸烟云弹破。
　　贞观年间，太白星屡现白昼，史官占卜：此乃女皇登基之兆。
　　
　　第一章机会没有留给有准备的人
　　
　　何疯子一心想穿越，至于穿越到哪个朝代，并无明确目标。只是希望自己也能像电视剧里那些穿越者一样，以现代知识凌霸古人有限的认知继而造成轰动效应以期作为进身之计。他掰着指头算过：有大学本科知识傍身，机械制造专业，七项发明专利以及破格提拔的高级职称，即是是在当代，那也是了不起的人才。加上这几年从社会所学所悟的朝堂智谋、诗词文章、商贾奇术，无一不是碾压古人的秘籍。届时，改进古代兵器、试制新型武器，给王爷——运气好的话，也许是皇上——献上几条奇谋妙计，一旦新式武器制造成功或奇谋妙计受到赏识，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出人头地当是手到擒来。若能手持折扇、诗词横扫文坛，那时娶公主、结识王孙纨绔，即使不能封侯拜相，做个挥金如土的青楼常客也绝非难事。为此，他遍读所有能找到的穿越小说和牺牲宝贵的睡眠时间、以浓咖啡提神去看那些充斥荧屏的穿越剧。
　　他越看越怕。
　　以惨遭不幸的濒死方式穿越到古代，虽结局理想，却自知勇气不佳、仍无以身试法的勇气。更糟的是，借尸还魂，穿越后享受荣华富贵的肉身根本就不是自己！
　　“难道就没有一种不遭罪的穿越方式？”
　　初夏夜，繁星满天已是夜半。何疯子精赤上身只着短裤，拉过躺椅倚树而卧，终因心中有事，那手中的大蒲扇拍打蚊虫就有了力度。朦胧间，忽然听到身旁有人说话。一人说：“明天午夜零时有人要穿越到唐代，不知是那个倒霉蛋要走一趟了。”另一人笑答：“嘿嘿，是谁不重要，只是不知道他能否扛得住千钧压力。”何疯子甚觉离奇，翻身而起，目力所及不见有人，抬头看树，亦是枝条明晰透着星月。
　　“怪了，难道是做梦？”掐一下大腿，疼的险些叫出声来。
　　“看来是真的！”想到得以实现多年夙愿以及穿越后可能得到的好处，何疯子一跃而起。孤身穿越，独占鳌头，何其幸哉！“唐代？”大唐社会的盛世繁华和女性开放浪漫的生活作风实在是个值得向往的好去处。想到这儿忽然心虚，不会是小说或者电视剧中那些遭罪的穿越方式吧？那可都是九死一生啊！万一穿越过程出现失误或是发生某种不可预测且难以接受的意外，不但留置当代的肉身不保，那侥幸穿越成功的灵魂也难有着落之处，要是那样可就惨了。往好里想，即使穿越成功，孤身一人，身处异地也难有作为。如能带一个伶俐小厮一同穿越，彼此相互照应岂不妙哉！思来想去，这就想到好友秦歌。
　　“嘿嘿，谁让你自称百晓生呢！没自称？那为何别人叫你百晓生时你不但答应还忽然挺起了胸膛、还背着手垂首踱步、还沉吟不语故作深沉？好了，就他。带上这厮一同穿越，我主他仆，不但他的知识可为我用，万一不幸，遇到什么‘拖出去重打四十大板’，或是‘推出午门斩首’之类的麻烦，也好有个背锅侠啊。”
　　秦歌是道防火墙，必须带上他。
　　一想到自己这个朋友，何疯子心里就酸溜溜的，脑海中总是冒出周瑜那句名言：“既生瑜、何生亮”。秦歌理科生，自修文科，才高八斗半、学富六车还带拖挂，平时兴趣广泛且秉性忠厚。更有一般奇处：他自创了一套“逆推之术”，练习之法却是何疯子根本无法接受的。起初，秦歌专找所谓“烂剧”练手，由最后一集倒看，依此反推前边剧情。掌握熟练后，开始看那些西方所谓的推理剧。一年之后，何疯子发现秦歌不再由后往前看剧了，以先知先觉口吻讥他：“早都告诉你此路不通。终于尝到失败的滋味了？好了，浪子回头金不换，以后再不要闹那些没名堂的事了。”秦歌却告诉他：逆推之术已成。何疯子嗤之以鼻：“正常人谁信这个？”秦歌笑着告诉他：“逆推成功，正推还是问题吗？”
　　研究生毕业后秦歌放弃了留校机会下海经商，三年来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多是事半功倍，人称商界奇才。至此，何疯子这才彻底信服。若与此人同行，料想不会吃亏。
　　何疯子揣着穿越美梦推开秦家大门。
　　“荒唐之极！”秦歌断然拒绝。“二十七八岁了，还信这种无稽之谈。”劝骂久了，何疯子也有些动摇：毕竟只是朦胧间听到的几句对话。只闻其声、未见其人。或许是幻听？或许是谁家电视机里传进耳朵的台词？但他耐不住好奇，还是想试试，大不了只当是一次游戏而已。
　　“走吧，”何疯子近似哀求地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万一呢？”
　　秦歌被他纠缠不过，刚好这两天清闲，就答应陪他玩，只为让他死心。
　　秦歌逗他：“那两位看不见的神仙没指定穿越地点？”
　　“没说。我也忘了问——这下糟了！”
　　“不怕，找个没人的地方，比如老坟地荒草坡之处，你燃起一炷香，跪地祷告，神仙哪能不知道？”
　　“祷告？说什么？”
　　“你可以说嗡吗呢叭咪哄。”
　　“那不是佛家的偈语吗？我觉得穿越这种事更接近道家做派。”
　　“那你就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行。不过，万一还没反应呢？”
　　“那你就威胁他：穿越老儿，若不依俺老何，霎时间杀上南天门，毁了凌霄殿，将你那把华而不实的龙椅打个稀巴烂！”
　　“拾人牙慧！此言类似孙悟空威胁玉皇大帝的词儿，怎么送给了‘穿越老儿’？”
　　“都差不多。”
　　“差多了！玉帝老儿有门有户，家住南天门。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如有差错，好找。穿越老儿是看不见的，住哪儿？谁知道？”
　　“那你就展示自己年少时练就的强项：国骂，不信激怒不了他。”
　　“撒泼？是不是过于强势？”
　　“有用即可。”
　　“倒也是。”何疯子听的认真，频频点头，继而问道：“你呢？”
　　“我？我在一旁看着就是，你是主角。”
　　“也是。穿越剧里家丁小厮几乎是没有台词的。不过，穿越时无论遇到什么遭罪事你都得陪着我。届时可能会有柱状光芒从天而降罩住你我，到时咱俩手拉手一起走。”
　　“一起走、一起走，嘿嘿，光柱？手拉手？”
　　
　　23点30。
　　秦歌听着音乐悠哉悠哉地应约来到何疯子指定的飞升之地公主坟。这座坟莹高约三米，无碑，世代相传只知是公主坟，却说不清是哪朝哪代的公主。坟茔无任何保护，杂草丛生，此地儿童多用来攀附做游戏。
　　秦歌惊呆了，何疯子这家伙玩真的。他拖着特大号的旅行箱，四周贴满了个人信息，其详细程度远比三年前注册“天地文学网”时填写的还要详细——至少文学网站不需要填写身高、血型和患有何种疾病这些东西。让秦歌更为惊讶的是所有文字几乎全是繁体字！每张信息表都被宽大的透明胶带牢牢贴着、密不透风。旅行箱上面还压着床单捆扎而成的大包袱，酷似特大号的石榴；上面也照样密密麻麻贴着信息表。何疯子西服革履，打着枣红色领带，脚踏新耐克，背着双肩包，还理发了。
　　“我的天！”秦歌吃惊，瞪大了眼睛。他摘下蓝牙耳机，装进盒子里，与手机一起放进裤兜。实在忍不住，噗嗤笑了。指着旅行箱问道：“这里是啥？”
　　何疯子喘着气，擦了把汗，得意地说：“换洗衣服洗漱用品。”
　　“那——大包袱里呢？”
　　“吃的。你说的：唐朝没辣椒，我可是离不开油泼辣子的；我泼了四罐，还带了十瓶老干妈。那边也没有腊汁肉，他们也磨不出精粉来，怎么也得带上十斤酱牛肉两个烧鸡和百来个坨坨馍吧？”何疯子气喘匀了，看一眼两手空空的秦歌，穿着体恤衫、牛仔裤、运动鞋，不满地说：“你还是不信我。不过也好，到了那边，你势必伸手向我讨要，届时我主你仆，身份铁定无疑。”
　　“行。不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带油泼辣子不如带些辣椒籽。”
　　“马后炮。我带了二十多种种子呢。”
　　秦歌本是调侃，看到何疯子格外认真，一笑了之。奇怪地问：“怎么还有个双肩包？”
　　“手机电脑计算器。”
　　“那边没电。”
　　“我带了十二个充电宝，都是特大号的，26500毫安，够用两年的。还有两个8T的移动硬盘和十个512G的U盘。”
　　“看来你是要当大唐真实社会影像的搬运工。钱呢？没钱寸步难行。”
　　“带了。”何疯子指指背上的双肩包：“我把这些年收藏的唐朝古币全带上
　　了，还有些银锁银项圈和近几年国家发行的银币金币之类的。”
　　“呵呵，想的真周到。到了那边，你我以何营生养命呢？”
　　“以你我的知识储备，过去后还不是抢手货？你这人就是想得多！等你想清
　　楚，穿越窗口早关闭了——先过去再说。”
　　秦歌笑道：“机会主义者。好，听你的。”
　　何疯子再次确认——实则是警告：“在现代，你我是哥们，到了那边就得依
　　照那边的规矩，你我的关系就变了，是主仆，主仆！你可不能反悔。”
　　“不反悔，呵呵，不反悔。”
　　秦歌有些奇怪：怎么和这个疯子认真讨论起子虚乌有的穿越了？
　　真可笑。
　　何疯子摘下双肩包，递给秦歌。抽出檀香点燃，三拜九叩之后合十祷告。见他喃喃自语，秦歌忍住笑，好奇地问：“沟通顺利吗？说的啥？”
　　何疯子不笑、很严肃：“一些微不足道的诉求而已。‘千顷良田靠山河，父做大官子登科。天上仙女来两个，年年只有二十多。’”
　　秦歌迷惑：“‘父做大官？’没看见你老爹同行啊？”
　　何疯子有些发懵：“啊？是啊。六十岁的田舍翁怎能封侯拜相？那就改了吧：‘我做大官子登科。’”
　　“这也不行啊。你想想：你年年只有二十多，你的儿子怎能长大、何时‘登科’？”
　　“慢点、打住！怎么你越说我听着就越乱。这可怎么办？”
　　“无妨。”秦歌笑道：“改成顺口溜：仙女不嫌多，随意更新即可。驻颜有术，皮相只在二十多。哦，还有：儿子出息，少年拜相凌烟阁。”
　　“这样好。我重新祷告。”
　　秦歌摇摇头，说：“还是有问题。”
　　何疯子顿时紧张：“还有什么问题？”
　　“看来，你要在唐朝开枝散叶、不准备回来了？”
　　“真蠢，那边生活节奏慢，过日子不紧张，一切都是纯天然，每天读读诗、喝喝酒，再不然，青楼狎妓，合法公开，这在现在社会可是不可能的享受。醒着，打打马球结伴踏青；醉了，‘市南门外泥中歇’‘天子呼来不上朝’，多么潇洒惬意，也不枉人生一世。还回来干啥？”
　　“你会乱了何家班辈的。”
　　“迂腐！祖坟里就那几个鬼，还不是轮流托生？只要是本家人，谁把谁叫爷无伤大雅。”
　　秦歌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问题是：你既是爷又是孙子啊！哈哈哈，果然妙人。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严肃点！穿越乃人生大事，非同儿戏。”何疯子低头看一眼手表：“还有一分钟，‘三句好话当钱使，’我再说两句。如果再无人应答，我就放肆骂上几小时。”
　　何疯子如此认真，秦歌只能强忍笑声，他憋得肚子疼，拿着何疯子的双肩包依然乐得浑身颤抖。转身走到行李旁边，想接着看何疯子笑话。恰在此时，忽然看见一颗流星自东南划向西北。心中一动：流星逆行，何疯子真要归位？抿嘴一乐，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回头看到何疯子的祷告词已近尾声，不如劝他及早回家。不料身形未动，猛然听见虚空中有声传来。
　　“两个。”
　　“一主一仆。”
　　“搭配不错。嚯，还带着行李，想的也算周到。”
　　“这仆人可以，替主人祷告，态度虔诚——留下他吧，别让他遭罪。”
　　“也是，就带那风度翩翩的主人走，给他一次脱胎换骨的机会。”
　　何疯子闻言大急，翻身而起，未及张口，身旁的秦歌和那一大堆行李忽然都不见了。
　　根本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柱状光芒，更来不及手拉手。
　　何疯子吓坏了。
　　何疯子气坏了。
　　何疯子伤心极了。
　　他跳着脚对着星空大声喊：“要穿越的人是我！是我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星空依然灿烂。周围只有蚊虫的嗡嗡声。
　　“我、我，你爷爷的！------”何疯子搜索枯肠，把半辈子听过用过以及即兴发挥加工编造的涉及百代女性的骂词你追我赶地释放了出来。
　　对着璀璨星空。绝望至极，何疯子哭了。
　　“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想到自己尚未成婚，虽说只是“折兵”“破财”，但那心中的滋味却也是气顶胸臆、恼恨至极。
　　忽然想到了阿Q的自我安慰法：“何必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急忙做了一个深呼吸，两手掌心向下，自头顶到丹田缓缓下压，意守丹田片刻，嘘出一口浊气，两掌收拢于脐下，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只是丢了些生活用品、逃走了一个仆人而已。大不了明年再来——只是便宜了秦歌这厮。”一番自我安慰，虽然略觉心宽，却也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