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黑渊教的来历
作品名称:漂灵启示录 作者:肖君子 发布时间:2025-01-10 10:44:59 字数:4247
傲君轻轻推开房门,往床上看……
没人。
她吓得浑身一僵,转头就要往外面跑,结果和正走进来的鲛人撞了个满怀。
“啊!”
“诶?”
两人互相搀住,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傲君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冷汗。
“你回来啦?”鲛人尽己所能地去演,表情过于淡定,“我醒了看你不在,就出去转转。”
傲君狂吞口水,气喘吁吁地说:“吓死我了!你,你可别乱跑。出事了,有大麻烦了!”
鲛人一边将她拉入房内,一边问:“怎么了?你慢慢说。”
傲君的眼眶本来就红,此刻真情流露,哭着说:“刚刚舵主告诉我们,说之前派去斛云山考察圣芒阵的曹大哥、曹二哥,还有文禹哥、阿奎,全都回不来了!他们,恐怕是被安护府的人发现了!呜呜……”
鲛人眨了眨眼,震惊于此人的机变和即兴表演能力,于是她的演技有些跟不上,只能呆住:“啊?!”
傲君泪流满面:“几位哥哥落入魂师手里,我们藏身于千岩泊一事肯定会暴露的!”
鲛人问:“那怎么办?”
傲君急迫地说:“只能尽快转移了呀!虽然曹大哥他们肯定不会出卖我们,但是其实,其实安护府一直都知道戌蚩主营的位置,只是敛财敛惯了,才懒得料理这里的戌蚩人。可如果他们发现这里有黑渊教徒,那就完全不一样了!抓到我们是能立大功的,安护府肯定会出兵找来剿灭我们的!”
若非鲛人亲耳听见方才黑渊教徒的对话,她大概又要被傲君唬住了,这女孩的神态语气看不出一点作伪的痕迹,搞得鲛人语塞:“那,那……”
傲君一把抱住鲛人,哭她死去的同胞。鲛人一脸无奈地拍傲君的背,觉得刨开骗她这一点不算,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好没意思,整天都是一副玩儿不起的样子。
“刚才舵主好着急,已经把所有能调度的人都派给乌魁大人了。”傲君抽抽搭搭地说,“眼下必须,把所有仪式都撵上死限,圣姑,圣姑……”
她抬起脸来,梨花带雨,情真意切地望着鲛人——后者简直不忍看,只能硬着头皮说:“你别担心,我会帮忙的。”
傲君满怀希冀地问:“你还撑得住吗?”
鲛人点头:“没问题。”
傲君如蒙大赦,破涕为笑:“我的好圣姑,你真是我们的救星!我知道你辛苦,再坚持一下,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嗯。”鲛人不禁想,如果黑渊教没有多事去找白皓修的麻烦,他根本不会找过来,自己还真的会帮助他们度过难关,去总坛瞅瞅呢。
“我好想去总坛。”傲君悲伤地说,“去年,爹娘被龙启军害死了,他们的魂魄归入星宿,挂在天上,太阳升起时被日光隐没,只有我们才能‘看见’他们。”
鲛人狐疑地问:“是吗?”
傲君又说:“圣姑,你知道吗?总坛的观星台能观测到所有的星星,还记录了每颗星辰的轨迹。在观星台上,我们能通过魂路找到那颗与自己命格相依的星辰,那也许是我们死去的亲人,也可能是前世的自己。”
鲛人问:“魂路也联系亲人和前世的吗?”
傲君点头:“但是那是很微弱的,只有通过观星台的天极算法才有可能推演出来。我也不是很懂,只是爹娘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好想他们。”
鲛人不置一词,有些许怅然,想到自己强行用裂魂之扉开辟魂路,是一个意思么?
“圣姑你也知道魂路吗?”傲君又问。
鲛人怕露馅,很想说不知道,但撒谎真的好难——也懒得折腾了,干脆闭嘴。
“圣姑?”傲君本来就紧张,于是藏不住了,眼中的警惕一闪而逝。
鲛人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觉得没什么必要再拉扯下去,伸手直接把傲君拉住。
“圣……”傲君这一声尖叫没能释放出来,只见鲛人素手一挥,在她面前晃过,颅内便“嗡”得一声,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心幻·摄魂取念!
鲛人潜入傲君的大脑,少女十多年的记忆碎片仿佛一条长河自眼前流过……
她看到金甲粼粼的龙启军挥舞长戟,挑起傲君父母的头颅,一个个歪瓜裂枣的黑渊教徒被押上刑场,老百姓们骂声滔天,往他们身上砸臭鸡蛋和菜叶子。紧接着魂师点燃圣火,冤魂恸哭,罪人咆哮,而圣炎的百姓则高呼万岁。
看来“不容于世”这部分,曹远等人没有骗她。
鲛人松开手,傲君便即软倒。她立在房里想了半天,又看了看傲君梨花带雨的脸,俯身将女孩抱回床上,纤纤十指抠住对方脑门,指尖点亮白光,对着人家的记忆一番捣鼓……
第二天一早,傲君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迷迷糊糊地跟在鲛人身边,看她四处闲逛,却永远想不起来要跟诸天汇报异常。
其实摄魂取念这类术法,是刻在鲛人身体里的技能,只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想着要用而已。这时谨慎地挑了几个地位不高不低的教徒出来读取记忆,也间接地尝过了人生百味。
也是这一天夜晚,鲛人无私贡献了五个剂量的尸液,同时发现白皓修再次潜入戌蚩主营,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找谁。
丁宝山藏身于一个距离戌蚩主营很远的岩洞之中,架起火堆,专心致志地烤一只沙狐。
这地方是白皓修找的,表示他们可能要在这里耗上几天,丁宝山无障碍地接受了,一切听从安排,俨然已经成了他的随从。
两天前的晚上,白皓修问了丁宝山一个词儿——淮王。然后听老头子翻译了,表情变得有点微妙。他是那天听洛桑说的一番话,觉得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挺高,可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意思。
丁宝山也不敢问白皓修怎么知道淮王,只悻悻地道:“公子啊,我听说淮王四年前谋逆,被处死了。”
白皓修一怔:“是么?”
丁宝山一脸神秘状:“还听说这抚西侯被贬过来,也跟那案子有关呢。”
白皓修问:“什么关系?”
丁宝山仔细想了想:“他是外戚。”
白皓修心下一沉,这谋逆案怎么听都非同小可,洛桑要独自一人面对如此复杂的境况么?她虽然聪明果敢,可再怎么看都只是个没出过门的小姑娘。
白皓修打量着丁宝山,忌讳、提防什么的都顾不上了,无奈道:“丁爷,再帮我翻译几个词。”然后学着洛桑的口音用圣炎语说,“顾氏商队、信物、翁尧、抚西侯。”
丁宝山顺从地翻译出来,心里直骂娘,因为这几个词分开来看都还算安全,放在一起就几乎能造个句子!丁宝山唯恐白皓修杀他灭口,这下做好了一辈子留在他身边以表忠心的准备。
之后,白皓修连续两天晚上不见踪影,大概是探戌蚩大营去了。丁宝山老老实实地不敢离开这山洞一步。
这时,白皓修回来了,洞口阴风阵阵,吹进来浓重的血腥味。
丁宝山蓦地警惕,只见白皓修竟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怀里还抱了个奄奄一息的老头!他忙跳起来去迎。
白皓修把老人轻轻放下,丁宝山才发现这可怜的家伙脖子上套了一个项圈,中间连着铁链,可想而知每天都被戌蚩人像牲口一样四处拖曳。满身鞭痕不说,老人的双眼都被剜掉了!十个手指甲全部拔光,右腿的脚筋也被挑断。
“公,公子啊……”丁宝山见状,直着眼睛递来水壶——那是白皓修昨日撞见马贼截货,随手救人之后从尸体上顺走的——问,“这位莫非就是,洛桑姑娘的……”
白皓修沉沉地“嗯”一声。戌蚩人的残忍超乎他想象,找到顾老的时候他就感觉老人家没准撑不过今晚,非带出来不可。
白皓修喂顾老喝了点水,之后跟丁宝山一起清理伤口,再用他学过的那点回道简单护理了一下。
丁宝山虽然害怕,但还是宽慰道:“公子,深入敌后甚是凶险,洛桑姑娘知道你这么为她奔波,一定会感到宽慰的。”
他一边说一边往洞外瞟,就怕白皓修做事不过脑子把戌蚩人引来,那可就冤死了。又问:“商队可还有其他人在吗?”
白皓修摇头:“不知道总共被俘了多少。除了顾老之外只找到一个,被他们关在食人坑里。”
丁宝山不敢再说话了,只想问你小子是不是还想把食人坑里的俘虏全都放了?怕听到不要命的答案,只好闭嘴,默默地翻动烤架。
白皓修过了好一会儿,叫了声:“丁爷。”
丁宝山一个激灵:“诶。”
白皓修又是不抱什么希望地问:“你听说过,黑渊教么?”
丁宝山意识海中具象化的小人无语地留下两行宽泪,强笑说:“知道啊,圣炎人都知道的,尤其东部人。小时候要是不听话,爹娘都会吓唬说,让黑渊教的恶徒把你抓走。”
白皓修死马当活马医地问:“能跟我讲讲吗?他们什么来头?”
“唉。”丁宝山认真思索一番,“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这黑渊教,历史沿革好长的,据说早在人妖争霸时期就有雏形,那时候似乎还只是一个……妖灵研究学会?但在虚患爆发之后,他们就变成了一群操纵死魂的恐怖分子了。”
白皓修皱眉:“妖灵研究学会?”
丁宝山说:“对。就是一千多年前吧,黑渊教还不叫黑渊教……具体叫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总之他们是最早研究妖族的一群人,还颇有理论呢,现在到处都是他们的分支。提出过什么血池地狱说啊,黄泉灭世说啊,等等等等,而且有些都在最近几百年内被咱们的璇玑台给证明了!”
白皓修问:“这么说是一个颇有积累的大教啊?”
丁宝山频频点头:“是啊是啊,朝廷最头疼的也是他们。不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帮异教徒越是被打,就越要冒头,在民间四处传教。有的专门讲理论,有的就报复朝廷,内部也是很混乱的。”
白皓修心想这老头早年不愧是跑跨国生意的,见识不短。
丁宝山接着说:“据说圣炎境内,总共有大大小小几十个黑渊教的分舵呢,朝廷见一个灭一个,所有教徒都要当街被圣火烧死,但就这样还是杀不光。”
白皓修敏锐地问:“为什么一定要用圣火烧呢?”
丁宝山说:“因为圣火焚躯对黑渊教徒来说是最残酷的刑罚哦,这在圣炎人尽皆知的。我听说啊,黑渊教里有那么一些人,用禁术做了魂体转化,叫做生死劫,就是把自己的生魂,硬生生转化为死魂,然后变成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白皓修愕然:“他们能做到种事?”
丁宝山神秘兮兮地点了点头。
白皓修立刻想到了那天晚上文禹的尸变,但他被烧成了灰,丁宝山没见着。又问:“这么做就是为了死魂之力吧?”
丁宝山想了想:“应该是的。搞了生死劫,就可以倒腾瘴气,炼那个驭虚的邪术了。听说还有人想往黑腔里面钻呢!好变态的。”
白皓修不自觉一愣,然后平复心情,肃然盯着营火,再问:“那黑渊教有没有什么圣女之类的存在?看上去很尊贵,但其实更像是个工具人?”
丁宝山愣了会儿,说:“哦,好像有个叫做什么尸童的东西。”
白皓修一凛:“尸童?”
丁宝山说:“是黑渊教教主的造物来着?但具体为什么造,拿来有何用处,都是教中不传之秘。只是民间有道,尸童过处,千里流毒!”
白皓修问:“那造物的本体是虚兽吗?”
丁宝山惊恐地摇头:“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应该是妖族。”
“……”白皓修完全没想到这答案,立马瞪眼:“什么?”
丁宝山赶紧撇清:“诶,我也不是很清楚的,只是道听途说。”
“妖族吗?”白皓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见丁宝山慌张,就不好再问了。
他将现有的信息串了串。
尸童这东西,如果它跟鲛人有相似之处,那黑渊教想要的可能就是个极致的死魂载体?但妖族跟虚兽可比不了,那在他们眼中,鲛人岂不称得上“尸童中的尸童”?
邪教徒胆大包天,祸行千里。
白皓修越想越是头大,站起来,焦灼难耐,心想鲛人说过安顿好就来找他的,怎么还不来?不会又被忽悠了吧?
就在这时,白皓修心头一动,好像被一只小虫啃了一口。彼时洞扣风声呜咽,他有所感应,转眼出现在洞外,只见远处的岩山上,立着一个缥缈似幻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