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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吵一架

作品名称:漂灵启示录      作者:肖君子      发布时间:2025-01-09 11:08:22      字数:4779

  八月十六,夜。
  白皓修跟着那头便宜虚兽翻越岩山,踩过沟壑间浑浊的河水,听到三声鹰唳。他抬头,发现远处耸起两座怪石嶙峋的奇峰,两山相夹的隘口之后是大片的黑色营帐,如成群结队的蝙蝠。
  那就是戌蚩人的大本营了。
  白皓修将丁宝山放在稳妥处安顿好,扛着阿奎的尸体升上高空,藏在云里自戌蚩人头顶溜了一圈。
  果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白皓修至今仍不知鲛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但不可否认这灵压屏蔽的状态真是方便,明目张胆地挂在天上都没事,他可以仗着耳聪目明直接观察这帮仵贼了。
  灵络感知相对而言,一直是白皓修的短板,因此他反追踪、抗幻术的能力都是一般,后来有风之耳弥补欠缺,反而更疏于练习。因此如果没有这个“隐身”手段,白皓修也不敢这么嚣张。
  他垂眸俯瞰,只见营帐中夹杂着一簇簇营火,彪悍的马贼宰杀牛羊,将羊血放入浑浊的酒液中,喝到酣处,放声高歌,搂着各自的女人就地纵欲,竟一点也不觉得羞耻。
  白皓修没见识过,看了一会儿,心想鲛人要是真的被拐进了这种地方,近墨者黑,岂不是要被养成个混世女魔头?
  这时那便宜虚兽哀嚎一声,朝戌蚩主营游去。
  很快,营地中冒出三个奇形怪状的家伙——独眼、侏儒,还有一个没有耳廓,脑袋两侧只有洞洞。那三人迎着虚兽来到隘口外,取下腰间挂着的黑色葫芦,竟释出一片黑雾,分化成十几股,游蛇一般缠上虚兽那巨鲸般的身体。
  白皓修眼色骤然一沉,那是瘴气!
  虚兽开始原地打转,晕头了似的,苍凉的叫声也变得软绵绵,果真就停在原地,不再朝戌蚩人前进了。这时有不少人围在山头笑骂,仿佛这是每隔几日就能看到一回的余兴节目。白皓修则看得有点脊背发麻,同时也不禁生出几分怪异的情绪来。要知道半妖是很难使出圣咒的,那么应对虚兽,是不是反而邪教徒的办法更适合他?
  这时,那虚兽的头部已经完全被瘴气包裹了,三名邪教徒分立三角将其围住,死魂转化了的灵压源源不断地输入瘴气之中。然后那三人发出一片怪声,声音颤抖着拖长,此起彼伏,音色和昨晚文禹变成怪物时的啸叫有些相似,只不过没那么尖锐。那虚兽也发出一声哞嚎回应,紧跟着摆了摆身子,一头钻进瘴气之中,竟是自己触发了一个黑腔,整个身子没入,消失了!
  “这他妈也行?”白皓修大开眼界。
  戌蚩人发出一阵难听的欢呼,各自散去。而那三名邪教徒则打开了葫芦嘴,将空气中弥散的瘴气收入其中,这才离开。
  白皓修召风卷住阿奎的尸体,往下一抛,默数三下,阿奎的尸体不偏不倚地砸到邪教徒们跟前,吓得那三人大叫。
  “啊?”
  “这什么?!”
  “阿奎?”
  “是阿奎!”
  “谁干的?”
  “我去找舵主!”
  ……
  白皓修御风躲远,虽然没有完全听懂那些话,但看那几人反应明显是认识的,心想赌对了,便宜!接下来只需用风之耳锁定这三位,就能找到带走鲛人的主谋?
  就在这时,“魂路”贯通。
  “啊!”
  ——鲛人的声音。
  白皓修回头望向东南方,旋风一卷,载着他直冲目标而去。瞬间想起了在神庙那晚鲛人隔空在他脑子里对话,看来是自己距离近了被她感应到?
  这些天他仔细回想了自己学过的,所有关于通讯的知识,发现有这样一种很玄妙的概念,就是当两个灵魂命脉相连时,会打开魂路,能在一定距离之内毫无障碍地对话、通感,并获得区别于旁人的某种特殊状态。
  打开魂路的手段不是唯一的,可无一不是精妙绝伦,匪夷所思的绝技。这么想来,鲛人掌握的手段远远不止她表现出来的那些么?
  透过魂路,对面的情绪很紧张,也很兴奋,白皓修感觉自己的呼吸频率也随之加快了。然后他酝酿半晌,尝试在脑子里凑出一句话,隔空送到鲛人脑海中去——
  你,在哪儿?
  鲛人没开腔,但对面传达过来的情绪明显又有变化。白皓修知道她是听见了的,于是冷静下来,加重了语气:“说话。”
  鲛人生气:“你干嘛问我?”
  白皓修有点无语,觉得自己倒霉催的,道:“四天前,有两个男人去神庙那儿找你,其中一个昨天中午跑来给我下毒,晚上又带了三个同伙暗算我。这事你知不知道?”
  鲛人这一惊非同小可:“什么?”
  白皓修冷冷地道:“我说我昨天晚上差点死了,就是你现在的同伴干的。”
  鲛人懵了那么一会儿才说:“不可能!”
  白皓修说:“你觉得我会骗你?”
  鲛人说不出话了,不知是不是在跟身边的人对峙。
  白皓修怕她几句话不对就要大闹一场,赶紧说:“你别忙着跟他们确认,既然你事前不知道,现在问了也不会告诉你的。”
  鲛人有点烦躁,仍不理他。
  白皓修接着又问:“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你认识吗?为什么跟他们走?”
  鲛人心慌意乱地说:“他们,他们有什么理由找你啊?”
  白皓修说:“坏人干坏事,哪有为什么?”
  鲛人立马就问了:“那他们是坏人,你怎么知道?万一你才是坏人呢?”
  白皓修气极反笑:“你觉得我是坏人?”
  鲛人说:“我觉得你要杀我!”
  白皓修在风中急停,气血翻涌,怒意翻腾。
  鲛人感知到他情绪,心中充满了抵触,问:“你来找我,是兴师问罪,还是要杀了这些人呢?”
  白皓修觉得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她居然站队了?一时间竟回答不了她的问题。
  “那个姑娘呢?”鲛人指责地问,“你没跟她在一起吗?”
  白皓修把怒海压下去,沉声道:“出来,我们一次把话说明白了。”
  鲛人问:“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白皓修压在了爆发的边缘,鲛人也感觉到了,魂路对面的情绪战栗着。白皓修运了一会儿气,字字清晰地说:“把我抓到这鬼地方来,害我中尸毒,又卸我一条腿!现在还惹了一堆邪教徒来追杀我。你可以说你不是故意的,但我找你有什么问题?”
  鲛人沉默。
  白皓修道:“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你说呢?我跟你是一起的。要么他们知道你,想杀我灭口,要么就是不知道你,找我确认,总之都不是好事。”
  鲛人更不知该说什么,凄凉地问:“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了?”
  白皓修竟感到心里一阵抽痛,是魂路对面传来的。
  “……”
  他突然觉得好没意思,深深地吸一口气,再重重地吐出来,发现自己出了酣畅淋漓的一身大汗。
  激烈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了,之前与鲛人的种种噼里啪啦地在眼前闪现,每一幕,都是那样的震撼和心惊。白皓修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要管她,再想到她背后的因果,似乎与自己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半晌后,杂念尽退。
  “两个月前我被人从技术局劫走,你为什么会在禁区?”白皓修问。
  鲛人惶惶不安:“我不知道。”
  白皓修很严厉地问:“你真的不知道?”
  鲛人一片混乱地被他逼着回想,那一天,进化的那一天,剧痛无比!追兵如影随形。
  白皓修心口的痛感更强烈了,他强忍着,和鲛人一起承受痛苦,只感觉他们的命运被绑定在一起了,以某种撕心裂肺的方式。
  ——这究竟对谁好?又究竟有什么不好?
  鲛人颤声道:“亚种……有一头亚种来抓你的。”
  白皓修不自觉大松了一口气,她能想起来!然后再度控风往鲛人的位置赶。
  鲛人顾自说:“这些人是黑渊教徒。”
  白皓修问:“还有呢?”
  鲛人仿佛没听见他,接着说:“我安顿好这边,就来见你。”
  说着,魂路被切断了!
  白皓修心音一空,反差带来的空寂感放得无限大,耳边只剩呜咽的风声。
  他急切地蹿入云霄,直冲东南方向,飞过一片岩山,两眼一眯,终于见到鲛人的身影!
  白皓修速度骤停,悬于高空俯视,只见鲛人抬眼朝他的方向望了一下,复又慌张低下头去,怕在旁人面前露出马脚。
  远方的云层下,鲛人身着白裙,头戴白纱,俨然被邪教徒打扮成了他们的圣女。她跪坐在一座临时祭坛之中,地上爬满了繁复的符文,皆是由人血画成。她双手手腕划开两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源源不断的尸液流入她身下的符文之中,与血水交汇流淌。
  曲里拐弯的字符簇拥着鲛人,吸收了尸液之后竟自行旋转起来。六名巫女坐在阵法外围唱诵祷文,瘴气拧成的绳索环绕飞舞,每绕一圈都能听到冤魂恸哭。
  白皓修看得很不舒服,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夜深了。
  黑渊教的仪式结束后,鲛人贡献了体内五分之一的尸液,看上去甚至有些干瘪。她失魂落魄地回到营地,进了自己的房间之后,倒头就睡。
  一个名叫傲君的女孩敲了敲门,钻进来后关切地叫了两声:“圣姑?圣姑?”
  鲛人没一点反应,抱着毯子缩在床角。
  傲君不好再打扰她。就在这时,南面传来尖锐的鸣镝声,音量不大,穿透力却很强,只有专门受训过的黑渊教徒才能听见的,说明有紧急事件发生。
  傲君不多犹豫,悄声退出房门。
  鲛人睁开了眼睛。
  虚兽是不需要睡觉的,但她没告诉过傲君这一点。这些天那女孩倾力扮演闺中密友的角色,跟她同进同出,床头夜话,共枕而眠。然而事实上,鲛人没一天就觉得无聊了,每天晚上都是闭眼假寐,等傲君睡着了就望天发呆,克制自己吃人的本能,就当在磨炼心智。
  此刻,傲君听到鸣镝跑出门去了,不久前白皓修说过的那些话便似闷雷般滚过她耳边。鲛人心知这些人骗了她……那这样,她岂不是又没法“站队”了吗?她到底在这人间该如何自处呢?
  
  回过神来时,鲛人已经用心幻之术控制了舵主房间外的岗哨,听到帐内的人吵成了一锅粥。
  “是那个东夷人干的,这冰结的质感,和最开始发现的六具冰尸一样!”
  “他把阿奎扔到咱们面前,说明他就在附近啊!可我们当时连个鬼影子都没发现!”
  “他妈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是说受了重伤吗?难道也是假的?”
  “就是假的!那东夷人跟那些牧民演了一出好戏,来了个请君入瓮,顺藤摸瓜,现在都找到家门口来了!”
  “那目的是什么?是尸童?还是咱们?”
  
  鲛人的额头抵在粗糙的墙上,几番克制,几番冲动,很想就这样掀了屋顶大闹一场。
  “傲君,”舵主诸天吩咐道,“你再去跟尸童打听打听。”
  “我之前试过了,她一个字也不愿说……”傲君哽咽道,“现在曹大哥他们,肯定都回不来了!”
  有人嘟囔:“尸童跟那东夷人也是一伙?”
  又有人说:“我看不像,尸童的脑子没那么灵活。”
  刚才那人道:“那你说是什么解释?那人冲着咱们来,能和尸童没关系吗?”
  诸天不耐烦地制止他们:“都别吵了!事到如今,再争那些有何用?人家上门挑衅,我们就自乱阵脚吗?现在两人一组巡逻,昼夜不停。如果对方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虚张声势,没什么好怕的!但万一他在三蠡的时候和安护府搅合在一起……”
  他十分艺术地停顿了一下,众人悚然,帐内鸦雀无声。
  诸天转向一身披黑袍的巫师,问:“乌魁,反膜液还差多少?”
  乌魁说:“还差五个剂量,舵主,您是想尽快?”
  诸天大手一挥:“把魂水仪式提前到明天,一次性把五个剂量凑齐!备齐反膜液后,全员武装开阵!乌魁,你需要多久?”
  乌魁算了算,说:“两天。”
  傲君插口道:“舵主,我看尸童今天就已经有点受不了了,明天凑齐五剂,只怕她会不愿意啊。”
  诸天说:“那是你的任务,稳不住尸童,我唯你是问!”
  傲君只得领命:“是。”
  这番安排下去,帐内群邪有些交头接耳,觉得舵主这还是打算用尸童啊。不顾她本来到底是个什么了,会不会有问题呢?毕竟那是生死攸关的黑腔大阵啊!
  诸天冷眼瞧着,豁得起身,朗声道:“诸位,存亡时刻!去年我们分舵两百个兄弟被龙启军打的只剩二十余人,躲躲藏藏十七月,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还要再这样暗无天日地躲下去吗?”
  群邪互看一眼,纷纷聚在舵主身边,顿时产生了群体效应,只觉得铆足劲往前冲就是正确。
  诸天又说:“就算尸童不是尸童,可这么一个千年难遇的死魂载体,难道不该献给总坛?难道不是我教振兴的预兆吗?只两天,最后的两天!我们要回家去,回到总坛的庇佑之下,在观星台前烙印我们的魂路!”
  黑渊教众齐声大喝:“没错!”
  诸天趁热打铁:“所有人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所有仪式都给我撵上死限!”
  众人应道:“谨遵舵主号令!”
  鲛人一咬牙,转身离开了,同时撤了岗哨身上的幻术,来到角落里,心慌意乱地想,去找白皓修吗?
  ——去问他,我应该怎么办?
  鲛人拳头紧攥,指甲深陷入肉里。这时她心头一动,竟是裂缝之扉有了感应!
  她茫然望向西边,发现白皓修居然又跑回来了?
  魂路的主导者就是鲛人,所以即使她切断通讯,仍然是能感知到白皓修的位置的。一时间有些慌张。然而很快,她发现白皓修不是来找她的,那家伙的目标集中在戌蚩人关押俘虏的位置。
  ——他要干嘛呢?
  鲛人心下无比焦灼。原来初生儿心态,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可以信任、依赖别人,可现在看来她不能这样了。她需要正视白皓修的立场和需求,也该去问问他:你是什么人?你想去哪里?
  ——如果能说得开,那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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