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释然 、 第二十章 中考
作品名称:装潢 作者:润柳 发布时间:2024-12-31 14:57:49 字数:8284
第十九章、释然
老方丈推心置腹地给我讲完这一切,我突然感觉对自己的遭遇有些释然了。人生的经验也好,教训也好,不都是一笔财富嘛!作为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人,要学会顺势而为,要转运,要造势。你看,我说的这些是不是也有些禅意了,当然,这些得益于老师父的教诲。
那天,除了讲一些大道理,老师父还给我讲了一些真实的事情,基本也是来源于寺院各僧众来寺院出家的不同情形。随着老师父的讲述,我很惊奇,原来看似平和的暮鼓晨钟中,竟还有这么多的故事。而且,这些故事和我的所谓故事比起来,那我的事就不叫故事儿了。一个个近乎传奇的、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也很好地给我进行了脑补,让我深受教益。
俄国文豪列夫•托尔斯泰在他的小说《安娜•卡列尼娜》的开头,是这样说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是啊,人生无常,每个人都不是一帆风顺地,纵观每一个成功人士的道路,没有一个是平坦的。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一番风霜苦,哪的梅花溢清香!
我的那些挫折,应该认为是社会对我的考验、对我的测试。如果连这些都不能承受,遇到点挫折就要打退堂鼓,那任何的理想和目标都不会实现。哪怕是你消沉下去,打工为生,也不会成为一个好的打工人,也不会在职业生涯中有任何的建树。既然喜欢绘画,热爱这项技艺,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百折不挠地一往无前,才能最终达到光辉的顶点。
马克思说过“在科学的道路上没有平坦的大路可走,只有在崎岖小路上不畏劳苦的人,才有希望到达光辉的顶点”。同样,在艺术的道路上也没有平坦的大路,只有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人,才能到达光辉的顶点。
老方丈见我释然许多,便趁热打铁,在修理壁画的人员晚上休息时间,特意安排我和这些人面对面交流,以进一步加深我对艺术的系统认识,进一步坚定沿着绘画道路义无反顾走下去的决心和勇气。
修复壁画的工匠师傅们给我讲了许多艺术上的故事,这里面有几个是参与了敦煌壁画修复工作的。他们讲了自己的工作经历,讲了已经从喜欢这项工作,到彻底融入这项工作的过程,是一次思想的升华,是一次对自己喧嚣人生的精神洗涤。
他们还讲了一些在修复工作中出现幻觉的事情,他们说那一刻,感觉自己是神圣的,是在和远古的人们对话。是震撼心灵的,是刻骨铭心的,这些思想、观念以及亲身的经历,让他们义无反顾地在这条道路上前行。
修复工作是个苦差事,要风餐露宿,要忍饥挨饿,但只要一工作起来,什么困苦都已忘却了,只剩下和艺术在进行心灵的沟通,内心得到无比的升华。
在和工匠师傅们交谈的过程中,我也受到深深的震撼。扪心自问,你一向标榜自己喜欢画画,那么,你真正地把绘画当成了自己要终身为之奋斗的事业了吗?你真正把绘画在心中摆放好了位置吗?你把对绘画的喜好上升到回馈社会的层面了吗?
没有,这些你都没有达到,你只不过把画画作为对生活无聊的刺激,当做被别人夸赞的资本,当做吸引异性注意的手段,当做谋求和改善生活的工具……这些思想都是不对的,之所以这样坎坷和荆棘,就是你没有善待它,没有真正的融入到自己的内心,所以注定是要波诡云谲,是不会一帆风顺的!
情绪消极之后,还执意要出家,你以为出家是最简单,最容易的事情吗?通过和方丈老师父的对话,我深深感到了佛学的玄奥,佛学的博大精深!老师父说的对,遁入空门,我还不够条件,还不够格!你看老师父对待世事,对待众生的态度。对我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还这样认真对待,管吃管住,还进行思想感悟,心灵启迪,这才是大师的样子,是佛法修炼的结果。
像我这种只是从个人、家庭角度出发的人,没有把世界、把芸芸众生放在心上的人,怎么会有资格遁入佛门呢?!我暗自嘲笑自己的无知,也暗下决心,既然热爱绘画艺术,那就全身心投入吧,别在身在曹营心在汉,三心二意了,那将一事无成,遗憾终生!
我在这座佛教圣地,心灵受到了启迪,一切都似乎豁然开朗。老方丈就是我人生道路上,在我艺术的前行路上的智者和引导人,使愚钝的我终于脑洞大开,对一切都释然了。我甚至羡慕这些出家人,能在这里感受佛的恩惠,进而尽行善事,回馈社会,这就是伟大的事情,这就是让人称颂的事情。也就是老方丈常跟我提起的“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老师父见水到渠成,便详细问了我的家乡地址,责成小和尚和我一起先到山下公用电话亭处给家乡能联系到家庭的地方打个电话,说明一下这里的情况,免得家人着急。我为老师父的细心和善举又一次感激。
也是,我离家出走也有些时日了,当初编个瞎话离开了家,可数个星期天也不回去,是终究瞒不住的。家里也一定知道了我不是去上学了,而是失踪了,因为,只要到学校一问就知道了。
想到这些,我突然非常内疚,我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样不让人省心,还这样给家里添乱。我离家出走,给家庭添乱,来到寺院给社会添乱,我真是糊涂呀,真是幼稚。想着这些,我赶忙随小师父一起,往山下去,打电话给家里。
当然,那时家里是装不起电话的,我想了想,要打给村委会,再让村委会给家里说一下。我原本想打到学校,可不知为什么,我缺乏给学校打电话的勇气。要知道,学校和老师对我是很关心和器重的,我这次却任性的不打招呼就逃学出走,实在是对不起学校、老师和同学们,我没脸给学校打这个电话,也不知道怎样再次面对他(她)们,我也不知道回去后将要面临什么,
就在我和小师父要跨出山门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山脚的路上驶过来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警车闪着警灯,但没有鸣警笛。我想这警车是做什么的?正诧异间,警车已然驶了过来,原来还真是奔寺院而来。这可奇了怪了,寺院有什么事,还来警车。
我正琢磨着,也没停下脚步,和小师父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走。警车已经驶到了寺院门口,我也正好走到了那里。开启车窗的车内突然传来一声熟悉和惊喜的声音:警察同志,他还真在这,我们可找着他了!
随着声音,车辆戛然停下,前后门都同时开了,从车厢里出来几个人,前边车门开启处是两个穿绿色警服的警察跨出来,后边门开启处,出来的却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一个人——是爸爸!咦,他们怎么来了,还坐警车!
正当我一头雾水的时候,父亲已经几步跨过来:“小艺呀,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不让人省心,让我们找的好苦!”说着奔过来,一把把我揽在怀里,眼泪几欲滴下。我看到是爸爸和警察们过来,心里也大概明白了几分,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公安同志和寺院正式进行了接触,说明了来意。原来,我不管不顾、不辞而别后。起初,家里以为我上学校去了,也没有太在意。一个星期过去了,星期天也没有回去,家人开始犯嘀咕了,怎么没回来?大家没往其他坏处想,估摸我可能星期天时间上农民画培训班去了。也就没往心里去。
我在五台山一转眼几个星期过去了,稀里糊涂中的我几乎都没有时间概念了。但家里人看我连续几个星期天也没有回家,就有些起疑了,不对呀,按说该回来啦,怎么还是一点动静没有。
父亲和母亲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美术培训班找找我,因为正逢星期天,父亲一路辗转来到了乡文化馆,当天正在下着大雨,父亲骑着自行车一路赶来。乡间土路越发泥泞,车轮被黏土裹挟的转不动了,父亲只好下来推车前行,全身都淋透了,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乡文化馆,当听到打听我时,文化馆的人很诧异,一张口就把已经开除我的讯息说了出来。
可以想象,父亲当时听到这话时的震惊。但与这震惊比,现在找不见我才是更令人着急的!父亲来不及询问更多的情况,急忙冒雨从乡文化馆赶往乡中学,找到学校老师一问,老师说是被乡文化馆农民画培训班开除后,就没来学校报道,只是让一个同学给捎来口信,说是请一段时间的假。学校以为在家里休息,所以也就没过问。
父亲听到这些,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低谷,又气又急,从在学校出来,一下子蹲坐在雨水中的泥地上,任凭雨水冲刷着自己。
后来,父亲从迷茫中回过神来,不行,必须尽快找人!其它的都不重要了。想到这里,父亲从泥水中爬起来,直奔乡派出所报了案。奶奶听说我离家出走不见了,也一着急病倒了。
乡派出所启动接警机制,先是走访了周围村庄、乡镇,看有没有看到我这个特征的人经过或停留过;然后,找遍了我的所有亲戚家,当然也没有结果。做出这些措施的同时,也考虑我可能外出,于是调取了县城车站的监控,通过时间段监控的仔细查找,终于在货场站附近发现了我的身影,并且能看到我攀爬上了一个运煤货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内,这总算是有眉目了。
公安同志紧接着和这辆车联系,终于打听到我在五台山附近被车站人员发现,逃离了车厢。掌握了这些信息,公安干警急人民群众所急,当即决定立即驱车赶往这里,继续找寻。就这样,一路追寻到了佛光寺。警察们的判断是对的,我正好落难到了这里,正好要外出打电话,碰到了他们。
公安同志和方丈师父交接后,就要带我回家了。老方丈临行前,特意嘱咐父亲,回去了不要训孩子,我在这里都给他讲明白了,孩子也认识到错误了。年轻人,正在叛逆期,哪有不犯错误的。
在千叮咛、万嘱咐中,我就要离开五台山了,我突然一阵悲怆,这种感觉是复杂地,既有因自己鲁莽给家人、给社会带来这许多麻烦的内疚,又有对寺院老方丈师父及其他师父的感恩之情。我分别深深向师父们和寺院方向各深鞠了一躬,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在方丈和师父们的依依惜别声中,我搭载警车,踏上了回家的路。
寺院渐渐离我越来越远,车窗两旁的景色很美,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树木,都在明媚的阳光下,愈发靓丽。我看着这窗外的美景,心想,如果我现在有一只画笔,我一定把这一切都描绘下来,把这许多的美好都保留下来,都展现在大家面前。
第二十章、中考
回到家后,奶奶、父亲、母亲像是商量好一样,没有一个人说我哪怕半句责怪的话,都说,回来就好,外边哪有家里好呀!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嘛: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奶奶不顾还在病中,走出屋子,拉着我的手,笑吟吟地说;小弟也高兴地跳起来,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姐姐白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不要多说话。
我明白家人的意思,他(她)们怕我敏感,怕勾起我伤心的往事,都选择了缄口不言,用这种缄默的爱,来抚慰我这个受伤的羔羊。
我被大家的爱,当然包括五台山大、小师父浓浓的暖意,所感染,愈加觉得对不住大家。我都做了些什么呀!考虑过家人的感受吗?!这说白了就是一种自私,一种狭隘,做事情只考虑从自身出发,这是不行的。
哲学上有这么一句话:人是社会的人,社会是人的社会。也就是说你生活在社会中,和社会以及社会中的人就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个社会个体,都不是孤立存在的,是在一个个圈子中生活。脱离你所存在的环境,所谓的独立生活空间是不存在的。
可惜我认识到这些有些晚了,做了一些愚蠢的事情。自己所经受的这点挫折,在人生长河的浪花中,只是小小的一朵。
我感觉渐次明白了这些,外出离家出走时背了一袋子馒头和咸菜,大夏天的,咸菜已经坏了,馒头也风干成了馒头干。在我出走的这些天,我虽然准备了干粮,但也一口没吃。火车上脏兮兮地,手攀脚爬地如黑炭一般,也没法拿白馍吃。辗转到了佛光寺,又受到了寺院热情的款待,自然也不用啃干馍了。直到我被父亲接走前,我才把这些干馒头干咸菜当垃圾处理掉了。
但我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也许是对这次出走的一个纪念吧,我留下了一个干馒头,一直带了回来。我把他放在我床头的桌子上,以便时时看到它,想起这段过往。这个馒头陪伴了多年,直到我到北京发展、居住。后来成为我妻子的李霄觉得好好的房间里放个干馒头,不顺眼,就偷偷给我扔了,我知道后,大为光火,仿佛这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也被丢弃了。但她哪知道这里边的故事呀,我责备她有什么意义呀!
我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也不知道接下来的路将要怎么走,我虽然意识到了我的错误,但接下来将要做什么,我是一点主意没有,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数椽子,无聊得很,大脑已经几近空白了。我努力找寻着思路,人是回来啦,是继续上学,还是在附近找个班上,再或干脆跟着父母种地,反正地里也是干不清的农活。但苦思冥想,一丝思路也没有,因为这几样事,我一样样琢磨,又一样一样都否了,我重又陷入了迷茫中。
第三天的晚上,全家吃饭时,爸爸不知去哪了,没来吃饭。弟弟问了一句:“我爹上哪了,怎么还不来吃饭?”妈妈说:“咱们先吃吧,你爹有事,得晚些回来。”我们默默地吃完饭,就回屋了。弟弟和小伙伴们出去玩去了,我们屋中只剩下我自己了,白天已经在在床上躺了一天了,脑袋都要睡扁了,我是一点躺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我无所事事,心事重重,把那个风干的馒头又拿在手上,想着在寺院里发生一切,想老方丈,想那些修复壁画的师傅们。总之,也是胡思乱想,心神不宁。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断断续续、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听声音还是奔我这屋而来,我急忙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原来是父亲回来了,他一步三晃,跌跌撞撞地往我这屋走来。我见状急忙迎上去:“爹,您这是怎么了?喝酒了?”
“没、没、没事,小、小艺,我请人吃饭来,喝了点酒,不碍事。你扶我上你屋,我有话要对你说!”父亲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急忙扶着他来到屋中,安顿他在椅子上坐下,我看父亲的样子,很是纳闷,平常他几乎是不喝酒的,更别说喝成这样。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需要喝成这样,再者这是和谁喝成这样,到底为什么事,我脑子里飞快地转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干着急。
父亲虽然喝多了,但头脑看来还是清醒的,他看出了我的疑惑,强笑笑,含糊不清地说道:“小艺,说好了,明天你就回学校上课。我好不容易托人找到你们校长了,人家也总算答应了。你可不能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了,安心学习就是了,小小年纪,不上学,是没有出路地!咱家可就期盼着你能出人头地哩!另外,你喜欢画画,也别把这爱好扔掉,还要继续拾起来。没准以后会大有作为哩!”
我把这段文字很顺溜地写出来了,呈现在大家面前,当时,父亲可是费了好多的力气,才把这个意思表达出来。看来父亲是真喝多了,我长这样大,从没见父亲这样喝过酒,也没见这样喝多过。我知道,这一定是为我的事请客喝酒了。父亲为了我,也真是把自己豁出去了,我服侍父亲在我的床上睡下,父亲很快睡着了,一会儿还打起了鼾声。
我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熟睡中的父亲,一时间,百感交集。父母为了儿女真是操碎了心,为了儿女,什么事也敢打敢拼,哪怕豁上自己,也要把儿女的事办好。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家庭对我倾注了这么多的关心和支持,我没有理由再言其他,尽管自己很不情愿继续上学、继续面对学校老师和同学们。但事已至此,我还得按父亲说的去做,何况,我也知道父亲及家里的安排都是正确的。
那个年代,考上中专也好,考上大学也好,毕业后都是包分配的,就是真正跳出了“农门”。吃上商品粮,做城里人,这是每一个年轻人所向往和追求的。自然,家庭也是竭尽全力去供,也想让儿辈、孙辈能过上优渥一些的生活,彻底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第二天,父亲酒完全醒了,他和母亲一块儿高高兴兴给我收拾东西,收拾好后,父亲特意换上了一件干净的、只有出门才穿的衣服。然后骑着自行车,亲自把我送到了学校,并且直接找到了校长。校长在办公室很热情的接待了我们,然后叫助理把我所在班的班主任叫过来,班主任见到我,也很是诧异。
校长没有顾及班主任的表情,只是吩咐说黄艺继续来上课,耽搁了一段时间,要适当给开点小灶,把拉下的功课补上。班主任见校长这样关注这件事,急忙说,您放心,我会尽力完成您吩咐的事情。就这样,我在父亲关注的目光中,随班主任回到了教室。
同学们见到久违的我,一时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教室中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声。班主任拿着板擦敲了敲桌角:“肃静,黄艺同学你们没见过吗?不熟悉吗?有什么好议论的,安静上课。”然后又转过身来对我说,“你看,同学们都想你了,去吧,还到你课桌上,好好学习去吧。”我知道老师是在给我解嘲,我默默点了一下头,走向自己的课桌。
说是自己的课桌,其实,我有一段时间没来,已经调了好几次桌,我的以前靠前的位置已经安排别的同学坐了,我的座位已经移到了最后一排的一个角落里。
不知你们上学时有没有这样的“潜规则”,就是学习好的学生坐在前排,学习差的学生坐在后边。反正当时我们学校也好,班级也好都是这样安排的。以前我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是坐在前三排的,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我已经是一个比差等生概念还要糟糕的人了。我想我在美术培训班的事儿,大家也可能都知道了,我从大家看我的眼神能感觉出来。但别管怎么说,我一个将要被学校开除的人,还能回到学校继续上课,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别计较坐在哪里了,也别计较别人的目光了。
我们此时已经是初三下学期了,马上面临中考了。按学校规定是必须住校的,这样父亲送我到学校重新报到后,叮嘱了我几句就骑车回家了。
晚自习过后,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我不愿马上回到那个熙熙攘攘的大宿舍去,先自己静一静再说吧。这样想着,一个人溜达到操场一角,坐在篮球架下压重的石块上,抬头望望满天的星星,突然很想家的感觉。进而想到了白天父亲带我过来时,从聊天中我知道的一切。
原来,父亲为我这事,先是上学校打听了一下情况,像我这种旷课行为,是学校纪律不能允许的。学校结合我在农民画培训班被开除的情况,拟决定也针对我的一系列表现以及旷课的实际做劝退处理。
说是劝退,实际上就是开除,没什么两样。但学校对我还是网开一面,因为以前我的绘画方面的事迹,也是一个典型事例,也给学校曾经带来了不少荣誉,所以才决定做劝退处理。
父亲打听到的这个消息,可是急坏了,十四、五岁的孩子,就这么不上学了,太可惜了!再说,就农村来说,如果不上学在那个年代是没有任何出路的,只有上学,才有一线希望,才有可能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父亲看学校对我还是比较宽容的,第一决定还没有发布,二来即使发布也是劝退。看来还有希望,于是父亲就把家里养的兔子卖了几只,给校长买了一些应景的东西,送了过去;又把校方相关人员在城里找个不错的馆子请了一顿,也就是喝醉酒回来那次。这样,终于各个关口都疏通了,我又得以重新入学。
想到父亲的不易,想到家庭为我的付出,我没有理由还继续三心二意,愿不愿意也得在学校里继续学下去。想着这些,听到熄灯铃也拉响了,我从石头上站起来,唉,不想这么多了,我先回宿舍睡下吧。
都是十四、五岁的年龄,对新鲜事都有一种好奇的感觉。我的重新上课,自然也成了学校热议的事情,当然,没有人当面议论。基本都是我在操场上、食堂里从大家面前走过时,背后一定会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唉,这不就是那个黄艺吗?!”
“对呀,就是他呀!”
“听说这个人画画画得好。”
“是呀,画的是不错,不光画画的好,人也很前卫!”
“什么意思,很前卫?”
“对,很前卫,听说在那个什么画农民画的专业培训班里,脱光了才让女同学们画人体哩!”
“哇,还有这事!那是够前卫,够刺激的!”
“可不嘛!要不怎么被开除出了培训班。”
“啊,原来是这样!”
……
就在这样的议论声中,我每天苟且地活着,感觉自己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灵魂已经完全出窍了!
在浑浑噩噩中,我终于迎来了中考。考试我倒没有怕过,以前不怕,现在也不怕。但两个不怕却迥然相异!以前的不怕,是因为学习成绩还算可以,考试前用用功,也能考个不错的成绩,是这种情况下的不怕。
而现在的不怕,是在这种境况下,我做不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再加上耽误一段时间,好多功课都落下了,这些综合作用在我身上,不可能不受影响,学习成绩那是一落千丈。
俗话说:虱子多了不痒,账多了不愁。我基本也是这个心理了,如此一来,反倒不紧张,不害怕了,怎么也是这样了,无所谓了!甚至还希望早点考完,早点解脱。
在这样的状况中,学习效果可想而知。在这样的境遇下,中考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了。我坦然地走进了考场,时间一到,又坦然地走出考场。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我的煎熬的日子也算是熬到头了,我有一种解脱的感觉,整理好自己的行李,父亲骑着自行车已经来接我了,我跨上后座,一句话也没有说。
父亲闲聊了点其他事情,对考试的事也是只字未提。父子俩在一种奇怪的沉闷中回到了村子,我一头扎进屋中,躺在炕上,什么事情都不想做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老天还算眷顾我,没有赶尽杀绝,我虽然成绩不理想,当然这是注定的,但并没有落榜,而是以刚过入档分数线的成绩,被离县城最远的一个国办高中录取了。
父亲及家人很高兴,觉得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算可以。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这些悲悲喜喜的事情总是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并且还表现出一种少年老成的样子。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不正常,我内心是有一种焦虑的,但又无处释放。
这种煎熬让我颓废,我不知道将要来到的高中生活会怎么样,会发生什么故事?我突然对生活有一种焦虑和恐惧,这种情绪甚至一直缠绕我直到高考,后边我再一点点叙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