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作品名称:鲜红的血 作者:黄河岸边 发布时间:2024-12-17 08:38:58 字数:3226
徐长卿用自己的鲜血换回几张十元钞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反复数了好几遍,这是他长这么大挣到的第一笔钱。他爱不释手小心翼翼地把钱揣进贴身的衣服口袋里,生怕被人偷了去似的。
商陆对徐长卿更加体贴了,兄弟长兄弟短,哄得徐长卿心花怒放,云里雾里。徐长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有了钱他首先想到的是请商陆吃顿饭。他们找了一家小饭馆,要了两样菜一瓶酒,两个人边喝边聊。徐长卿刚采完血,身体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他觉得有点发虚,所以刚喝了半杯酒,头就晕乎乎的了。
“哥,咱去旅馆住一晚上吧。”
“住旅馆,咱俩至少五块钱。”商陆呷了一口酒,咧咧嘴,“要不咱去住澡堂子,便宜,还能洗澡。”
“行。”
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上,给墙皮镀上了一层金红的光晕,像是给城市披上了华丽的锦袍。商陆在A市流浪了两年多,对A市的大街小巷很熟悉,他领着徐长卿穿过三条大街,来到了名叫“新泉池”的澡堂子。新泉池是A市五大澡堂子之一,白天洗澡,晚上住宿。住一宿一块钱,低廉的价格是其他旅馆不可比的。在此住宿的都是些穷人,有做小买卖的,有算卦相面的,有行乞的……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徐长卿登完记,随商陆上了二楼。二楼很宽敞,南北走向,长有三十余米,宽少说六七米,走廊两边是床铺,两张床之间有茶几隔着,整个环境清洁明净。他们选了两张紧挨着的床铺。床单被子很干净,散发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商陆说:“我来住过几回,这儿不错,值班的老孙头人挺好,热情大方不小瞧人,不像市里的有些人翻着白眼珠子看咱农村人。”
商陆把打包回来的剩菜剩饭,还有半瓶酒放在茶几上,说:“走,我先带你去洗澡。”
徐长卿觉得有些困乏,一头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商哥,你去吧,我想睡觉。”
“好兄弟,听哥的话,洗完澡回来舒舒服服地睡也不迟啊。”
徐长卿强打精神,说:“好吧。”
推开澡堂子的门,一股湿热的气息裹挟着淡淡的香皂的味道扑面而来。地面很滑,铺着带有防滑纹理的瓷砖,墙壁上也贴着同样的瓷砖,因水汽氤氲而微微泛着光。天花板上,几盏明亮的灯被水汽笼罩,晕出朦胧的光团。一个个淋浴喷头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墙上,银色的喷头正源源不断地喷洒着热水,下方的地漏欢快地吞咽着流淌的水。池子很大,可容纳二三十人同时洗澡。澡池子里已经有几个人在洗澡了。徐长卿脱掉衣服,光着屁股,他感觉有点儿害羞,双手捂着隐私处,商陆见了笑着说:“都是大老爷们儿,害什么羞啊,怕人偷了去咋的。”
徐长卿坐在池子沿上,用脚试了试水温,不凉不热,然后呲溜一下滑进池子里。澡堂子里一天也不知道洗了多少人,水有些浑浊,而且上面飘着一层肥皂泡儿。徐长卿长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澡堂子里洗澡感到舒畅与新奇,他在池子里一会儿蛙泳,一会儿仰泳,但水太浅施展不开才艺。徐长卿在村里是有名的“水鸭子”,游泳技术村里没人能比。
“兄弟,过来,我给你搓搓背。”商陆在池子对面招呼徐长卿。
徐长卿有些不好意思,装着没听到,把头埋在水里,但一股刺鼻的味道很快让他把头抬起来。
商陆从池子沿上走过来,一把抓住徐长卿的胳膊,命令似地说:“坐好啦,别动。”商陆一边说,一边给徐长卿搓背。徐长卿很感动,心里热乎乎的,在外面遇到一个关心自己的人是多么幸福啊。
商陆很兴奋东一句西一句滔滔不绝。他见徐长卿不搭他的话茬儿,以为那句话说错了,惹得徐长卿不高兴,于是便问:“兄弟,你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不舒服,心里发闷。”徐长卿喘着粗气说,脸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儿。
“那赶紧上楼休息吧。”商陆一边说一边给徐长卿披衣服,然后搀着徐长卿上了二楼。徐长卿躺在床上觉得天旋地转,好像飘在大海上一样,继而胃里翻江倒海,喉管里有一股热乎乎的东西往上顶,最终控制不住,一张嘴“哇”的一声吐出来了。
商陆独自赤身裸体坐在床沿上自斟自饮,徐长卿正好吐了他一腿。商陆像被蝎子蛰了似的跳起来,惊恐地说:“长卿,你咋了?去医院吧。”
徐长卿吐完了,觉得好受一点了,他的面容蜡黄无,就像久病的人一般,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他吐了几口气:“不碍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真没事儿?千万不要硬扛着。”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小伙打此路过,他热情地跟商陆打招呼:“商哥,你也在这住啊?”
商陆一看认识,今天上午在医院血库刚认识的,一面之交。“啊,小李子,你看看我兄弟这是咋回事儿?一直身体棒棒的,自从采完血,尤其是洗完澡,他就说难受,这不刚刚又吐了……”
“哎呀,你俩真是外行,四六不懂的,刚采完血怎么能洗澡呢?啧啧,没事这是应激反应,休息一宿就好了。”
听了小伙子的话,商陆放心了,他和小伙子闲聊了一会儿,下楼重新洗澡去了。
徐长卿毕竟年轻力壮,睡了一觉就没事了,但浑身难受。
新泉池规定所有住宿人员必须在早八点之前离开澡堂子,再买洗澡票者除外。徐长卿和商陆真舍不得离开澡堂子,然而囊中羞涩不得不忍痛割爱。
冬天的早晨,天边泛起淡淡的红霞,街道两旁梧桐树的枝头挂满了霜花,晨光中闪烁着银色的光芒,为这冬日的早晨增添了几分神秘与纯净。冷风袭人,高楼大厦也阻挡不住寒冷,路上的行人穿着臃肿,来去匆匆。徐长卿和商陆在饭摊儿简单地吃了早餐,商陆说:“兄弟,咱到旧货市场去转转,看看有旧棉衣没有。”徐长卿也正有此意,俩人一拍即合。
商陆对去旧货市场的路很熟悉,两个人溜达着不多时来到了旧货市场。旧货市场在城乡交界处,偌大的一条长街,二手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徐长卿无心浏览其它商品,直接寻找衣服摊,转了一会儿,终于在偏僻的角落找到了卖旧衣服的摊位。各式各样的旧衣服杂乱无章地堆在地上,摊主是位老汉,他见徐长卿和商陆靠近了,还没等徐长卿开口,就热情地打招呼:“小伙子,买衣服吧,便宜。”
徐长卿选了一件六七成新的军大衣,一问价格,他手一哆嗦,赶紧放回去,挑来挑去也没一个合适的。看中的贵,便宜的他又看不中。老汉有点不耐烦,开始说风凉话,商陆拉着徐长卿就走,撂下一句“有你这样做买卖的吗”。
旧衣服摊儿不少,可徐长卿始终也没买上一件,他实在舍不得花钱啊。商陆倒是看上一件花格子毛衣,他爱不释手,拿着毛衣翻来覆去摆弄着,徐长卿问:“商哥,想买吗?”
“天太冷了。”
“你看中了咱就买。”
徐长卿又问摊主:“多少钱?”
摊主是个中年妇女,很会做生意,她没有直接回答徐长卿的话,而是先说了一通毛衣的质地是如何的好。徐长卿不愿听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于是打断了她的侃侃而谈,说:“就说多少钱卖吧,你说的再好,它还不是一件旧衣服吗。痛痛快快的,我们还有事。”
“十块钱。”
“这么贵啊!”商陆看了一眼徐长卿,很不情愿地把毛衣放下。
“能贱点吗?”
“不能再贱了,已经是最低价了,这是国外名牌。”
徐长卿犹豫了一下,一边把手伸进怀里掏钱,一边说:“买了。”
“我不要了,咱走。”商陆一半真一半假地拉拽徐长卿,同时一个劲儿使眼色。徐长卿心领神会,借坡下驴,他们佯装往前走。谁知摊主冲上来一把抓住徐长卿的衣服,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讲好了的,凭啥不买,耍人玩儿。今天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
“咦,你想讹人咋地?”徐长卿的犟脾气上来了,“就是不买。”
这里一吵吵,围上一些人看热闹。俗话说当庄不向外来人。人家一个市场上做买卖,抬头不见低头见,没人偏向着徐长卿他们说话,反而一个个横眉立目指责他们。商陆见势不妙赶紧辩解:“俺也没说不买啊,只是价格贵,能便宜吧?”
“不能。”摊主俨然一个泼妇,毫不妥协。
“做买卖和气生财,不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有损市场声誉。”终于有人出来打抱不平,“公买公卖,讨价还价天经地义,你不要强迫人家买吧。”
摊主见有人主持公道,没有了底气,自己找了个台阶,说:“价格不能变,但我可以给你搭一件。”
徐长卿无话可说,商陆更无话可说,他如愿以偿得到了花格子毛衣,徐长卿也拥有了一件打了几处补丁的黑色短大衣,两全其美。虽然经过小小的波折,但徐长卿心里或多或少有一丝快乐感。
商陆穿上花格子毛衣,嘴巴像抹了蜜更甜了,一口一个亲弟弟叫着,徐长卿喝了迷魂汤似的,腾云驾雾一般。
徐长卿和商陆刚走到旧货市场街口儿,突然有人喊商陆的名字。商陆扭头一看,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