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秘寻退路

　　蔡大地获悉川黔两军联合攻打沿河县城的消息后，有了不妙的感觉。为了稳定军心，不让神兵恐慌，独自来到梅林寺边猎人张金举家。张金举正在房侧红苕地里翻苕藤，他将左边茂盛的苕藤提起来，掐断其中一两枝拿在手中，将余下的甩向右边。
　　蔡大地将黔军可能要来围剿仙姑神兵，请他带路到洋山河寻找避难之所的意图说了出来。张金举犹豫片刻，将苕藤背进屋，提上猎枪，背上柴刀，和蔡大地一起上了路。
　　一个时辰后，两人站在峡谷前，蔡大地有些惊讶地说：“没有想到，这峡谷这么长这么深。”
　　张金举解释，这峡谷从北向南，有十来里长，五六十丈深，两岸最窄的地方只有四十多丈，最宽不过百来丈。他们站的这里是南端，脚下这道山梁的悬崖，挡住了峡谷的延伸，成了峡谷尽头。
　　蔡大地看了看峡谷右边肩道上方山梁上像屏风一样折叠的石壁，确实如夏进秋所说，很像一个个人并列站在那里。
　　张金举介绍完石壁上的傩神，指着中部谷底像头盔一样的山包说：“那是地盘神，眼睛、鼻子、嘴巴齐全，连牙齿都看得清。”
　　“这地盘神是什么神？”蔡大地不好泼他冷水，顺嘴一问。
　　张金举答：“这地盘神在傩堂戏中是传达光明的使者，能传送五方灯火和光明，赐福主人幸福吉祥。”
　　“哦。”
　　“只要面对这峡谷中的傩神善意许愿，大声念出，就能实现愿望。”
　　“那我来许许。”蔡大地说完双手合十，对着峡谷念道，“祈求众位傩神保佑我神兵脱离险境，我等除了辈辈前来还愿，还将邀请天南地北的贵客前来朝拜。”
　　张金举看到蔡大地神情凝重，默然不语。
　　蔡大地对张金举说：“老人家，仙姑神兵目前处境很危险，请您老人家给我们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哪天黔军追来了也好躲避。”
　　张金举指着悬崖树丛说：“可从打猎小道转到峡谷下面，下面有个大洞，叫阡门洞。”
　　蔡大地随他走到峡谷西岸一看，果然峡谷尽头的东岸有个大洞，洞口像一个高大的城门，有两间房子宽、三层楼房高，“哗哗”的流水声从洞口传来，很像一条巨龙张开大口吞着河水。
　　张金举说：“这是一个穿洞，河水在洞中流了两里后，又从梅林寺背后的山脚洞中钻了出来。人也可以从洞这边进去，那边出来，只是不好走，经常要涉水绕道。洞内有几处洞厅很宽阔，每处都可容纳上千人。”
　　“这里不行，再看看其它地方。”蔡大地明白，如果黔军将两头堵上，神兵就被关羊了，不被打死，也要被饿死。
　　张金举将蔡大地带着向上走，走了约一里，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天坑，犹如一只宽大深邃的石桶。两人站在天坑边缘，对面的石崖半壁凹进去很大一片，像一只头盔，又似幕布未合的戏台。绕过天坑左边的小山岗，有一条似如藤条丢在陡坡上的小路，斜斜地进入天坑左侧半壁，沿半壁绕几个弯，才能进入“戏台”侧面。他介绍说：“这天坑宽有百丈左右，深在五十到七十丈之间。”
　　“这里也不行。”蔡大地明白，这个天坑叫桥上天坑，名副其实。对面天坑边缘顶上有一座天桥，站在天桥上，不管是向下扔手雷，还是打枪，只能是案板上的肉等着宰。
　　张金举说：“那就沿峡谷西边去其它地方看看？”
　　蔡大地点头。
　　张金举带着蔡大地在西岸的树林中行走，林中满地腐叶堆积，两人边走边挥刀砍掉阻碍前进的荆棘和树枝。
　　一餐饭工夫后两人来到马家天坑，天坑两边都有地缝，一头连接森林，一头直通峡谷。地缝长约三百米，深在四至十米之间。
　　蔡大地对张金举说：“其它地方就不用看了，你看看有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种洞穴没有？”
　　张金举用手指了指峡谷对面，说：“那边有。”
　　蔡大地看到，对面悬崖上有好几个洞，上面那个像眼睛，中间那个像鼻孔，离山头和峡谷都差不多有百来米高，下面还有四五个。“上面那个洞口较大，里面应该宽敞吧？”蔡大地问。
　　张金举摇头回答：“那个看去像洞，其实只有十来丈深。中间那个叫傩仙洞，洞口看去不大，进去后却很宽。洞内有四条岔道，也就是四个通道，再往里走，就有许多洞洞相连的洞厅。我和其他几个打猎的到过其中九个洞厅。从最左边那个洞进去，里面那个洞厅最宽敞。当年何飞土匪就是利用这个洞与曾区长周旋的。”
　　“这傩仙洞有出口没有？”蔡大地又补充道，“我是说除了洞口之外，还能不能从其它地方出去？”
　　张金举皱了皱眉说：“听说有。从左边那个洞进去后，一直朝前走，可从五六里外石林中的天坑出来。我们进洞那次，走了一半，路不好走，有人被掉下来的石块砸死了，只好出洞。石林中的天坑像一只大木桶，比桥上天坑小些，有几十上百丈高，没有人敢徒手攀爬，我们也只是拴着棕绳下去过。”
　　“今天就看到这里吧。”蔡大地点点头说，并摸出一块大洋递给他，“辛苦你了。”
　　“哪有指路收钱的道理？！”张金举将蔡大地的手向外一拨，后退一步说，“洞里有五种颜色的水，红、白、黄、黑、清，除清水能喝外，其他都不能喝，有毒，喝了不是肚子绞痛，就是说不出话，变成哑巴。里面那些石柱不能乱敲，使劲一敲，洞中的傩仙就会从洞顶摔石头下来，将敲石柱的人砸死或砸伤。传说是这样，我也亲眼看到过。我们进洞后，有人想敲那个形如男根的石笋回家，才敲三五下，头上就掉下一块石片，将那人的脑壳劈成了两瓣。要不是他被砸死了，我们上次可能就走到石林天坑了。”
　　“这你放心，我们不会也没有闲心去敲那些石头的。”蔡大地说。
　　“还有那个像刚下锅不一会儿的‘煎扁蛋’石头，也不能动。”张金举告诫，“当初吸引我们进洞的，是听说里面有‘金扁担’，有金子做的扁担。旮旯角角找了两天，都没有发现，才醒悟可能是将像煎成扁扁的鸡蛋，错听成‘金扁担’了。传说这‘煎扁蛋’是傩仙的早餐，刚下锅，还未煎熟，谁动谁肚子痛，如果敲打它，不但肚子痛，举锤子的手也会痛得像锯子锯一样，慢慢干枯。”
　　蔡大地笑笑说：“谢谢你提醒。”得知张金举还要在山上顺便打猎时，他犹豫了一会儿对他说，“今天这事，你我都烂在肚子里吧。”
　　张金举回答：“这个你放心，我知道，说了对我也是有害处没有好处。”
　　
　　仙姑接到探哨来报，清晨，县保警队在阎科长的率领下从县城出发，太阳还未当顶，近两百人全部渡过马蹄河。角口河的寨子里先是急促的牛角号响起，接着是铜锣在四山敲响。神兵们听到集合信号，晒谷子的，挑稻草的，铧田土的，点油菜的，播麦子的，收葵花的，割旱烟的，翻红苕藤的，都放下手中活路，操起身边的武器，迅速向下宅坝奔来，在各路神将的带领下，走进半山林丛，在指定的位置埋伏下来。
　　仙姑和神兵们等了一个多时辰，探哨来报，说保警队走上官林，就在茶林中坐下来歇息，不再走了。大家正在迷惑不解时，山上有人在大声唱山歌《黄丝蚂蚁要搬家》：
　　天上落雨地上粑，黄丝蚂蚁要搬家。
　　过路君子莫踩我，为儿为女才搬家。
　　
　　蔡大地急喊仙姑吹响集合号，一阵急促而又持续不断的牛角号，在峡谷久久回响，埋伏在两山的神兵陆续从半山下到峡谷路上。山上的人还在唱，唱的是《太阳出来雾沉沉》：
　　太阳出来雾沉沉，背上背口破洋盆。
　　路人问我哪里去，梅林寺边去上门。
　　……
　　
　　仙姑清点全部神兵已下到峡谷时，朝天放了一枪，一对白鹭噗地从河边石滩飞起，斜斜地射向天空，山上的歌声也戛然而止。这是神兵约定的暗号，遇到险情来不及报告，用锣鼓又会惊醒敌人时，就用约定的山歌通报，到某地上门（入赘），就是撤退的去向，这边准备完毕后，鸣枪通知。
　　唱歌的人从山上跑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黔军背着步枪，扛着机关枪，抬着小钢炮，从稳坪方向走来了。从山梁树上看下去，对面弯弯拐拐的山路上，像蚂蚁搬家似的，可能有三百多人，正朝荆角渡口下来。先头部队已经开始用渡船、木棒、木板搭浮桥，估计现在开始渡河了。
　　上山林中只有一条独路，十有八九是冲着仙姑神兵来的。
　　近四百神兵集合到峡谷出口后，蔡大地宣布：“驻守稳坪的黔军，已从荆角向角口赶来，显然是准备与保警队联手吃神兵的包子粑。如果停留在这里，一旦被敌人围住，就是饿也会被饿死。”
　　杨国虎说：“我们马上翻上山，打他个措手不及。”
　　杨培年说：“待你爬上山，还没有绕过山梁，恐怕人家也已上山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