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缘灭只见你在人群中(下)
作品名称:邪魅魔影 作者:靰鞡草 发布时间:2024-12-13 10:53:22 字数:3288
空一大师后面的一句话是《金刚经》中所言。这是借用宗教中佛度化人达到美好境界的提法,提出自己的观点,意思指的是:现实中人通过自己的修为磨练去达成愿想,它并不是依靠于佛的神力来实现的。空一大师前面这一通之乎者也,换成一般的人,早就昏头涨脑,不知所云了。幸亏战智湛读过韩愈的《师说》,知道这段话的精华就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师。
世界上最浪费时间的事就是给年轻人讲道理,讲一万句不如让他自己摔一跤。眼泪会教他做人,疼痛才是最好的老师。人生该走的弯路,其实一米都少不了。见战智湛沉吟不语,空一大师仍然不厌其烦的微笑着说道:“少主,不要害怕失去,你失去的本来就不属于你;也不要怕伤害,能伤害你的都是你的劫数。佛不度我,我自成魔;若不自渡,小心苦陷。”
空一大师所说似乎不是针对苏瑾狂热的追求他这件事,而是劝他看淡爱妻钱梅瑛的不幸遇害。佛不度我我自度,不为彼岸只为海。或许有人说: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比取悦自己更为重要!与其左顾右盼,不如怎么开心怎么过吧,于你也于我。战智湛并非不懂这个道理,只是爱妻钱梅瑛离去的过于突然,他的潜意识中始终不相信这是真的,一直迈不过这个坎。战智湛何尝不想不去追求终极的目的和解脱,只求在世的点点滴滴的真实生活。既然都是空,又何必执着的去追求和向往的那个理想境界的“彼岸”。如果把战智湛对爱妻钱梅瑛的思念比喻为“苦海”,这个“苦海”只有战智湛本人以前所未有的毅力渡过,别人爱莫能助。
战智湛常说:青年时读科学,可以为将来打好基础;中年时读儒家,领悟“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老年时读道家,希望延年益寿;晚年时读佛经,现世的繁华已无意义,明确灵魂去往何方。读书,于自己,于他人,于社会,无论什么年龄段,都是件有意义的事。
战智湛很聪明,他对空一大师笑道:“大师,鱼那么信任水,水却把它煮了;树叶那么信任风,风却把它吹落;俺那么信任你,你却把俺伤害了。后来才发现,煮鱼的不是水,而是火;吹落树叶的不是风,而是季节;伤害俺的也不是你,是俺的执念。任何关系走到最后,不过是相识一场。你若不伤,岁月无恙,其实真正能治愈自己的不是时间,而是释怀。”
战智湛所说实际上也是空一大师说过的话,这话禅机很深,简单点说就是劝人一旦有了挫折或不顺,不要记恨,不要埋怨。都是天注定,一切随缘。战智湛自然知道:随缘不是不作为,而是在尽力的同时,放下心中的歧视和执念,接纳即将到来的变化。看淡了,你会发现你的世界一片澄净。事情看淡了,也就简单了;感情看淡了,也就释怀了;缘份看淡了,也就不悲离聚散了;名利看淡了,也就轻松了;得失看淡了,就可以自在坦然地修行。战智湛的话,也可以看作是对空一大师劝他不必自苦,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的回应。
空一大师微微一笑,双手合什说道:“谢少主还记得老衲这句话!遇见是因为有债要还,离开是因为还清了。前世不欠,今生不见;今生相见,定有亏欠。缘起,我在人群中看见你,缘灭,我看见你在人群中。如果流年有爱,就心随花开;如若人走情凉,就守心自暖。”
战智湛看了一眼空一大师,有点不高兴的想道:你这是讥讽老子生不逢辰、命运太糟吗?嘿嘿……老子今后若有个三长两短,头痛发烧、腰酸脚麻、喷嚏咳嗽,一切惟你是问!
战智湛的不悦转瞬即逝,立刻醒悟空一大师这是在劝他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他应该尽快从钱梅瑛的不幸中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过好剩下的每一天。
开始新的生活?战智湛不由得想起了让他大为头痛的苏瑾,不禁想起了他所遇到的俞可盈、庄建红和梅笑然这些女孩儿。空一大师的话战智湛不是不懂,只是对钱梅瑛总是念念不忘。有些人很压抑,不善于表达,可能一辈子都难以释怀。有些人很真实,有啥说啥,善于表达沟通,把内心的情绪感觉释放出来,可能不用很长的时间就会释怀。所以,释怀是一种心理能量的流动完成与否决定的,而不是时间。时间不能释怀,只会将痛苦埋进潜意识。当外界发生同样的能量时,潜意识就会被勾起。人可以忘记,但是感觉一直在。
战智湛家乡的老爷爷曾经说他的八字身旺,财星又为喜用神,女人缘非常不错,这辈子身边不会缺女人。不过,对于爱情战智湛属于被动型的。他内心深处君子小人的忌讳甚多,就算是他爱死了一个女孩儿,也从来不敢主动的去追求。二十多年以来,包括钱梅瑛在内,战智湛共有过三段恋爱。每段恋爱都令他刻骨铭心,可最让他惋惜的还是错失了俞可盈,没有发展成初恋。战智湛和俞可盈之间的遗憾,正如空一大师所说:人与人之间,全靠一颗心,情与情之间,全凭一寸真。落叶知秋,落难知友!为什么有人喜欢你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失去后才后悔,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熟悉的陌生了,陌生的走远了。
这些女孩儿中,对余可盈的感情只能说是懵懵懂懂。战智湛和梅笑然二人倾心相爱,梅笑然被敌人特工杀害之后,战智湛也是痛不欲生,以至于在敌人境内大开杀戒。直到几年后,梅笑然的表妹钱梅瑛走进战智湛的心田,他对梅笑然的思念才渐渐的淡了。唯有战智湛刻骨铭心的初恋才令他魂牵梦萦,尤其是庄建红那发自内心的呐喊时常令战智湛泪目:“战哥,小红能和你一起活着过一辈子,幺么着不能一块儿堆儿死。可是,不管咱俩谁先死,我想要跟战哥说的那个管道升似的,让咱俩的儿子也好、姑娘也罢,一定把咱俩的骨灰掺和在一起,再搅合搅合,就是战哥才刚说的‘我的泥人中有你,你的泥人中也有我,再也分不开了。’然后……然后再把咱俩的骨灰装到两个袋儿里,并排儿放到一个骨灰盒里。呵呵……小红……小红要和战哥世世做夫妻,永远也不分离,谁也不能把咱俩分开。”
庄建红的表白源于她和一个色鬼司机干架,差点摸出军用挎包中的菜刀砍了那个色鬼司机。战智湛怕出人命,出手阻拦庄建红,没想到盛怒之下的庄建红抬手给了战智湛一巴掌。战智湛本来可以躲过庄建红这一记耳光,可为了能让庄建红消气,才没有躲闪。没想到,庄建红如玉般的纤纤玉手力气还不小,这一个大脖溜子打得战智湛的眼前一阵金星乱冒。
幸亏战智湛的脸皮比较厚,才没在黑黢黢的脸上留下五个手指印。庄建红先是一愣,继而抓住战智湛的衣领边摇,边“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道:“你傻了吧唧的为啥不躲?”
庄建红抓起战智湛的一只手边往自己脸上打,边哭道:“你这个大笨蛋,你也打我……”
围观的人无不感到好笑,纷纷窃窃私语。战智湛怕庄建红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再轮着菜刀把这些人砍了。他急忙摆摆手,示意这些人走开。然后,脉脉含情的擦去庄建红脸颊上的泪水,温柔地对她说道:“瞅你说的,俺就是打自己,也舍不得打俺们家小红呀!”
庄建红破泣为笑,抬手轻抚战智湛的脸颊,柔声说道:“以后不许这样!你……你疼不?”
庄建红局促不安的搓着小手,腻声说道:“战哥……我往后再也不打你了。可是……可是我成了……成了你老婆,你不高兴想打……想打就打我,我指定不告诉我哥。”
“为啥?”战智湛掸了掸车座子上的尘土,奇怪的问庄建红。
“也……也不为啥!反正我生是你们老战家的人,死是你们老战家的鬼。你……你打我说明你心里边啦装着我,我脸上生气,心里边啦高兴。要是……要是你不理我了,我……我就去死……”庄建红越说,话音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那不是大傻狍子,整个浪儿一个贱种嘛!”庄建红的话让战智湛不由得大为震撼,这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是不能说出口的。战智湛忽然觉得这话似乎并不陌生,似乎是金庸金大爷在他的哪部名著里有过类似的话。想起来了,是《鹿鼎记》!是那里边啦的野蛮公主对韦小宝韦爵爷说的。战智湛又连叫“不对”!野蛮公主整个浪儿就一个草包,哪儿能说出这么情真意切的话来?那就是《射雕英雄传》中成吉思汗的嫡生幼女,自小得父王钟爱的华筝公主对傻了吧唧的大侠郭靖说的!
不管是谁说的,庄建红这个地包一霸的妹子,平时骄傲的就是个公主,不管什么人见了她,那只能是仰视。如今,她不顾少女的矜持,对战智湛说出这种情意绵绵的话来,足见庄建红对战智湛已经是情根深种。战智湛心情激荡,动情的凝视着庄建红的美眸,吟起了元朝大词人管道升的《你侬词》:“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