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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借刀杀人 44.售药惹火

作品名称:赤黄黑白清      作者:张贤春      发布时间:2024-12-11 11:41:16      字数:4817

  “跟着苍蝇找厕所,跟着蜜蜂找花朵。方向决定道路,道路决定命运。心中有信仰,脚下就有力量,前方有目标,脚下的路就宽敞。只要他们的信仰不迷失,永远明白自己是谁,依靠谁,为了谁,就能够经受住一次次挫折,从而一次次奋起,成功的大门就会永远为他们开启。”
  “你是不是看了什么禁书啊?”薄开贤突然停下来,转身盯着薄士武问,“你不要做糊涂事哦。”
  “什么禁书?”
  “士文曾在玉溪小学党老师那里收缴过几本,他去交给钱县长时,钱县长出去了,带回家,我悄悄翻看了他们那个宣言。”
  “您老放心。多看些书,于我是多明白些道理,少做些糊涂事。生活中,有些事,想开难,看开难,放弃更难。看开了,不一定能放下;明明知道是错的,却也一直在坚持着。满嘴巴的仁义道德,满行为的男盗女娼,在官民中都不是个别。
  “我们这边看这些书明白这些道理的大人物酸文人多得很,但有几个愿意放弃到手的位子、房子、票子、女子、车子呢?不说已经到手,没有到手的还在绞尽脑汁甚至巧取豪夺坑蒙拐骗拼命捞呢。大的如崇祯皇帝请求大臣们捐钱发军饷,个个哭穷,筹集的银两杯水车薪。然而,李自成攻进北京城后,这些大臣们被迫交出的银两,却是之前拿出的成百上千倍。
  “又如清王朝,那些皇宫贵族,他们不知道清廷已病入膏肓了吗?但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既得利益,能保障皇族物质生活的君主立宪制都无法接受。
  “小的拿我来说,知道上面有很多做法不对,但要我冒着仕途风险去批评,甚至冒着生命危险去反对,我没有那个胆。至于跑过去同他们一道干,脱下皮鞋穿草鞋,断送大好前程不说,还要连累家人,我不会那样笨。他们是会成功,但谁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至少一二十年不可能。”
  “这我就放心了。”薄开贤微微一笑,继而又忧心忡忡心有不甘地问,“像你这样说来,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
  “只要共产党这个组织还在,只要他们的宗旨和奋斗的目标不变,共产党员和他们的军队,你就无法消灭,最多只能消耗他们的量,而不能改变他们的质。就像有活水源头的水塘,你永远舀不干里面的水,即使有杂质渗入,也会通过自身净化,将其排出,实现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
  “红军停止‘肃反’扩大化,就是一个例证。这样一来,将减少相互间的嫌疑猜忌,扭转人人自危的局面,增进相互间的信任,增强军队的凝聚力,最终取得胜利。队伍的纪律也将更加严明,更加得到老百姓的拥护。枫香溪游击大队大队长因泄私愤放火烧毁民房被处决,就是一个例证。”
  薄开贤长时间沉默,薄士武安慰道:“红三军目前的力量毕竟薄弱,那些由神兵组成的地方部队战斗力有限,装备不足。上面已经意识到,如果任其发展下去,除了投降,大家只有死路一条。只要中央政府支持,各省军队齐心协力追剿,不敢妄断能消灭红三军,将他们赶跑是有可能的。”
  薄士武的判断是有底气的,川军、湘军、黔军,在中央政府的支持和威逼下,像在江西围剿红军的中央军一样,在红三军根据地周边各县、各区、各乡,办团练,筑碉堡,实行保甲制,设立联防哨,压缩红三军的活动范围,攻打扩红部队。
  8月下旬,薄士武暗中指导、训练、支持、装备的新滩江防队,在新滩围攻前来扩充红军的人,先后击毙俘杀红三军黔东纵队副司令张金殿,政治委员、红三军供给部经理处书记官徐承鹏等官兵二十三人,打散扩红队伍三百多人,江防队因此受到了德江县政府的嘉奖。
  
  钱县长到文庙请求薄士武派兵攻打扩红部队。
  8月22日,张金殿、徐承鹏率副官张金才、张金和及张羽进、张羽让等官兵,以黔东纵队司令部的名义到新滩一带扩充红军,补充黔东纵队兵员之不足,已于8月25日抵达新滩集镇。
  黔东纵队扩军以神兵为主要对象,司令部向各地神坛发出文告,动员神兵参加红军,广大青壮年踊跃报名,短短数天就吸收新战士三百余人,编成两个临时支队。
  张金殿的扩军活动引起了钱县长等人的注意。
  薄士武对钱县长说,他早已得知情报,但他打算不但不派兵攻打扩红部队,还将驻稳坪的一个连后撤到马蹄河驻防。
  面对钱县长的错愕,薄士武向他讲了自己借刀杀人的计谋。
  扩红部队对投奔红军的人员不进行政治审查,基本上是“来者不拒”。
  根据这个情报薄士武授意钱县长,安排江防队骨干安明焕等人混入扩红部队,反叛时能让张金殿措手不及。
  扩红部队一边扩充队伍,一边打给养,以保证部队生活的必需,又能打击土豪劣绅的反动气焰。在乌江岸上的狐獭洞,缴获了当地土豪们藏在这里的数十斤鸦片和几百块大洋等物资,事后接到反映,说收缴的东西中有部分是穷人的。第二天,司令部派副官张金才带人前去调查。经调查,确有二三十户穷人的东西也置于此洞中,张金殿和徐承鹏决定“退库”(退还)。
  薄士武提醒钱县长,指示江防队杨队长,抢在扩红部队将穷人物资登记造册退还穷人前,迅速散布红军这一行为是土匪行径,煽动四乡八岭的民众痛恨红军,反对红军,围攻红军。用红军不会伤害百姓的弱点,阻挠红军的扩红行动。
  张金殿借助红军的声威,又认为自己是本乡本土人,与当地不少人有亲戚关系,骄傲自大。当听说“江防队”有可能动武时,他大声对众人说:“怕什么,我打一个喷嚏,当落三天毛毛雨,量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薄士武指点钱县长,安排一位财主佯称筹集了一批粮食和猪肉,要红军派人去挑运,途中安排江防队伏击……
  江防队围攻扩红部队取得了胜利,在这次战斗中,薄士武意外获得角口神兵为红三军运送药材的线索。显然,这些药材会将红三军和游击队的伤员治愈,使其重上战场,这行为相当于角口神兵间接投奔了红军。为防养虎为患,也为服从上峰的指令,洗脱因父亲被绑架一事通匪的嫌疑,决定清除角口神兵。
  
  44.售药惹火
  角口神兵为红军送药确有其事,起因就是绑架薄开贤那次。
  放走薄开贤后,贺连长私下对三荷父女说,想请他们给红军办点事。问什么事。他说,部队作战,难免受伤,加上水土不服,经常生病,缺医少药,由于不能及时治疗,小病拖成大病,小伤变成大伤,红军伤员因伤口感染牺牲了不少。“听说你们有治疗枪伤和治病的良药,希望能帮忙提供一些药材,救死扶伤。赶场天派人送到新滩药材收购店。钱,按市价支付,货到付款或提前预付,都可以。”
  杨培年回答:“不要紧,给采药人一点生活费就行了,他们负责烘干。”
  贺连长问三荷父女:“这次绑架薄开贤,事先没有征兆,也没有通知蔡连长,想来你们不是对他不信任,而是另有隐情。”
  三荷说:“这次不是我安排的,是夏进秋的主意,他说这样做,是为了给我妈报仇。我也没有多想,只要能为我妈报仇,就出了心中这口恶气。”
  “我想,他是为了你和他的亲事。”蔡大地神态平静地说。
  三荷睁大眼睛盯着大地问:“你说什么?”
  蔡大地答:“他托蔡族长去你家提亲,你不是说等你妈的仇报了再谈吗?”
  三荷脸一红,说:“他可能是这意思。他将薄开贤绑来后,催我们快刀斩乱麻,及早行刑,免得夜长梦多,以防薄士武前来报复。他又叫我不要通知你,说你心软,前怕狼后怕虎,做不成大事。”
  关于购药材一事,贺连长要求三荷保密,嘱咐道:“尽可能不让更多的人知道,知道的人也要认真交待,不要因为嘴巴不牢,好事办成坏事,最后还惹火烧身,送了性命。夏进秋这次,不说他有挑拨神兵与黔军的意图,至少他这样做事是比较鲁莽的。他擅自与钱县长派来的人接触,目前没有发现他有叛变的意图,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三荷父女将送药材这事应承了下来。
  不出蔡大地所料,第二天,夏进秋来到杨培年家,说找三荷有事商量。她嫂嫂说三荷割青麻去了。这麻割来刮壳晒干后,搓成麻线,主要用于扎鞋底。
  夏进秋来到麻林边,与三荷打招呼时,从秋桃树上摘下一颗桃子,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向她递去。见她摆手说“不要”,就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说不太甜,还有些涩。
  三荷看了一眼还有晒席宽的麻林,伸手扯下一张麻叶问:“夏老师,你找我有哪样事?”
  夏进秋看了一眼她脚边割倒堆放的麻杆有些结巴地说:“三荷妹,我想……我想你给我做双鞋。”
  “我不会做。”三荷一语双关地回答。
  “你之前不是给人做过吗?”夏进秋明知故问。
  “我是说,”三荷将麻叶丢到脚下,“我不会再做了。”
  夏进秋明白三荷“不会再做”的意思了,那意思就是不会再嫁人了,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蔡族长来问你那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荷盯着远处说:“母仇未报!”
  夏进秋看着坎下那丘稻田,绿油油的秧苗已经封林,看不见里面的田水了。叶片的颜色变得深绿,远远看去与山坡的茅草无异。他像是讲给第三者听一样说:“哼!母仇未报!我冒着生命危险,乔装打扮,潜入薄家,把仇人给你绑来了,是有人自己心软,听信别人的话给放了。”
  三荷无言以对,半天才抬起头平静地问他:“听说你与薄开贤的姨侄女相亲了?那姑娘长得漂亮又年轻,是很好的姻缘嘛。”
  夏进秋脸红脖子粗地回答:“造谣!是哪个给你讲的?”见三荷未回答,解释说,“我是悄悄进过两次城,去谈神兵归顺的条件,这也是为大家好。但都没有见到钱县长,他只是传了口信,说通告上的话就是他的话。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为了窥探怎样才能进入薄开贤家,将他抓来,让你为伯母报仇。”
  三荷回答:“眼下兵荒马乱的,等局势稍为安定后再谈自己的婚事。”说完操起镰刀弯腰割麻。
  夏进秋撇嘴哼了一声冷冷地问:“你是不是看上蔡大地了?我都看到你俩单独钻好几回树林了。”
  三荷听罢伸腰站起来,涨红着脸盯着他急切地回答:“你不要乱说,也不要听别人乱讲,人家大地哥夫妻很恩爱的。”
  夏进秋悻悻而归。
  
  为红军运送药材的事,主要由冯富贵负责,同时派张洪飞等人协助。药材送达新滩后,将所得钱财再购买食盐、家用商品背回来。这样一去一回,神兵的财力大增,不管是购买武器,还是置办衣物、救助鳏寡孤独,都不再拮据。
  他们送药的时间,都是新滩赶场的日子。
  新滩地处德江县境东北部,是乌江峡谷中的深塘河段。因咸丰六年(1856年)八月西岸裂石垮岩,填塞乌江,形成险滩。此前乌江上已有古老的潮砥滩、龚滩,这个新形成的险滩就命名为新滩。这三滩为乌江中下游最大的险滩,新滩又是其中最长的一处,居潮砥滩和龚滩两滩之间,滩长近一里,乱石横列,狂浪倒注,水声如雷。当船在下游的时候,上游的人只看得见它的船顶,只有船靠岸,才得见船舱逐渐露出江面。新滩形成后,航运的货物都要在这里转运。
  新滩场位于东岸小幅缓坡上,由于下游来的各类物资要在这里“盘滩”,也就是卸载后重新装船,农副产品要在这里收购、外运,往来人员众多,所需服务自然增多,四乡八岭的人都来这里买卖商品,市场就活跃了起来。赶场天更是热闹,宽不过三米、长只有半里的街道,两边的屋檐似乎连在了一起,好像要碰到人头一样,让赶场的人好一阵都挤不出去。
  冯富贵一行每次前往东岸送药材,在西岸都要被乌江防卫队的人员检查。由于这里是川盐入黔和棕、桐、棬等农副产品进入长江的集散地,药材的流通一般不限制。检查的目的,主要是看看有无夹带武器过江,有无政府通辑的匪徒。
  集市在江东,江东已属沿河县管辖。虽无红军武装人员公开活动,但似乎已形成西岸是黔军的地盘,东岸是红军势力范围的格局。
  送药材的人每次归来,都带来一些消息,说沿河神兵又打了什么胜仗,德江神兵又攻占了什么地方,印江神兵又取得了什么胜利,他们依然习惯于将各县红军的独立团称为神兵;又说,什么地方把土豪劣绅枪毙了,什么地方的人又分得了多少土地,神兵某人又当上了游击队支队长。特别是那个红军战士经常唱的《练兵歌》,张洪飞都学会唱了。
  蔡大地对众人不知其意的歌词一一作了解释。
  冯富贵说:“潮砥区文化乡杨秀凯,因私自出卖打给养时所获得的几床被盖,隐藏一块大洋,被红军开除了;印江县红花园乡吴德高、风谷岭乡杨秀章,因贪污公款,被红军撤职了。”
  蔡大地说:“神兵也要有这种纪律和精神才行。”
  张洪飞等人带来的消息总体不坏,上一次赶场带来了张金殿率人来扩充红军的消息。他们从印江那边出发,在赶场天到达新滩场,扩红部队司令部驻扎在西岸石院坝。扩红部队的熟人还动员张洪飞参加,他们回答,得听三荷仙姑的,把药材卖后就回来了。
  仅隔五天,七月十八晚上带来的消息,却是让仙姑神兵惊恐:他们卖药材的事暴露了,张洪飞被抓走,可能已被绑进县城关押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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