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乘胜进击

　　钱县长得到神兵枪杀贾区长、抢夺枪支的消息时，两个中队的保警官兵由阎科长和副大队长带着已经出发。他考虑是否将保警官兵召回，犹豫再三放弃了。他觉得，训练有素装备一新的百多号保警队官兵，拿下这群乌合之众不会有问题。如果不将这股神兵灭掉，杀一儆百，各地将会冒出更多的神兵来。
　　三荷仙姑作法，向众神兵宣布，保警队将前来角口攻打神兵，时间就在明天，仙姑高喊护坛大将听令。蔡大地单膝跪在坛前，仙姑道：“令你组织神兵，立即前往下宅坝，构筑防御工事，加强防守，叫他保警兵有来无回。”
　　下宅坝并非坝子，是两山对峙的峡谷，取名叫“下宅坝”，是人们缺什么就说什么的愿望，就像贫困人家给小孩取名“富贵”“荣华”一样。峡谷中，角口河由北向南蜿蜒而去，汇入马蹄河。东岸有条小路供人行走。从官林下来进入峡谷，过石拱桥，在山脚行走五六里，两山渐渐开阔处是村寨和田园。走出田园，是一段开阔的河流，水流平缓，两岸靠船渡河。过河是一片沙滩，走过一段缓坡，就进入角口场。
　　蔡大地和仙姑率领枪法较好的神兵，埋伏在小路对面的西山，掩身在石礅或树木后面，瞄准对岸的小路。杨培年、杨国虎率领另一些神兵，手持土枪、大刀、梭镖，埋伏在小路上的半山，搬运石头堆积身前，听号令滚石下山。
　　三荷仙姑和蔡大地在林丛巡查神兵伏击的位置，蔡大地嘱咐大家注意隐藏，听到仙姑号令后再开枪。
　　巡查完毕，两人坐在树丛石礅后，抬头望望斑斑点点的蓝天，被撕碎如飞絮的白云。看着太阳从东山爬上来，无精打采地悬挂在天空。有鸟在远处林间时断时续地喊着“布谷”，让人想起鹅黄中开始透绿的秧苗，再长十来天，就可以扯起来移栽了。身旁的蕨苔被人掐掉，十有八九是拿回家做了菜，刚长出不久的蕨苔有红有紫有绿，卷曲着头向上延伸。红籽花浓雪般压在枝头，今秋将会果实累累，帮助一些人家度过饥荒。
　　仙姑起身前往石头边，摘来一些刺泡（莓）用桐子叶包着，递给蔡大地，见他摇手，就独自吃起来，看她眉毛舒展的样子，很是惬意。
　　太阳偏西时，保警队翻过官林来到下宅坝，进入峡谷口，转过石拱桥。队伍一字长蛇，像蚂蚁一样，由南向北在河边沿山脚延伸。有几个骑马的，腰挎盒子枪，分别走在队伍的前、中、后段中间。蔡大地认出队伍中间偏后骑马的两人，一个是阎科长，一个是副大队长。他再次轻声嘱咐身边的三荷：“待后面的过完石拱桥，再下令开枪，我带人封锁石拱桥。”话音刚落，一声枪响从半坡发出，仙姑急忙树起令旗，呜呜吹响牛角号。
　　仙姑牛角号吹响后，西边半山的枪声此起彼伏，对面山脚有保警兵应声倒地。阎科长和副大队长躲进路边岩龛，命令保警兵趴下向对面山上射击。话刚落音，身后山上响起牛角号，随即，大大小小的石头，像滑坡一样，扑通扑通从半山滚下来。有的从路边坎上跳进河中，有的砸在路上再飞入河里，有的直接撞在保警兵身上，一片哭爹喊娘声在山谷回荡。
　　躲在岩龛里的阎科长和副大队长眼看形势不对，困在这里只能束手就擒，要想活命就得跳出这包围圈，于是，跃上马背，调转马头，挥鞭向石桥方向跑去。副大队长刚跑不远，被一枪打中翻下马来，滚进河中，向下游漂去。阎科长伏在马上，奋力挥鞭向前冲去，连续撞倒几名正在向后逃跑的保警兵，有两人翻入河中，发现响枪这边反而安全，迅速爬上岸钻进树丛。阎科长冲过石桥，转向山弯，超过了未过石桥听到枪响就开始后跑的保警兵。
　　牛角号再次响起，两山树丛中、石头后发出“缴枪不杀”的喊声，不少人从山上冲下来。没有受伤的保警兵跪在路边，将枪举过头顶。神兵缴了他们的枪，命令他们背走三十多名受伤的保警兵。打死的二十多名保警兵，被神兵丢进峡谷口边的消坑（天坑）里。
　　第二天，钱县长和阎科长清点保警兵，除原来守城的一个小分队外，逃回归队的不足百人，包括受伤的在内。从返回的人口中得知死亡人数，显然，有三十多人当了逃兵。
　　钱县长当天向专署电告：
　　神兵猖獗，伤亡惨重，请求派兵剿灭。
　　
　　专署回电：
　　战事迫近，兵力紧张，以防为主，勿再擅动。
　　
　　神兵清点人数，己方只有几人受伤，伤势都不太重。受伤中有率先擅自开枪的冯富贵，他的左臂被子弹划破。问其原因，是报仇心切，想早日结果阎科长。见未打中，站起来瞄准开枪时，被保警兵击伤。
　　蔡大地责备他操之过急，使这次战斗未能完全实现关门打狗的安排，放跑了不少保警兵，他自己不但没能报仇，还受了伤。随后又安慰他，安心养伤，以后遇事冷静些。
　　仙姑画神水给受伤的人喝，又给他们撒上一些褐色的粉药，伤口就不疼了。
　　第二天，仙姑决定攻占县城。
　　蔡大地动员神兵：保警兵已成惊弓之鸟，枪支弹药不足，人心惶惶。而神兵士气高昂，人员已有三百多，枪已有两百余支，弹药也充裕，还缴获了保警兵第一次装备的三百多枚手雷。趁此机会，一举攻占县城，捉拿薄士文的父亲薄开贤，为天庭护神大将军张法师报仇。同时再次打击保警队，夺取枪支弹药，让他们丧失元气。
　　神将们赞同。夏进秋说：“仙姑智勇双全，远见卓识。只有像这样才能扩大影响，让官府不再小觑神兵，我们才可能得到安宁。”
　　蔡大地安排：“兵贵神速，大家今晚就在祠堂睡觉，听到锣响就起来吃饭，鸡叫头场出发，乘着月光渡过马蹄河，天亮赶到城里，打他个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会不会下雨哟？”有神兵问。
　　“不会。”杨培年说，“云往煎茶溪，骑马披蓑衣；云往稳坪场，晒死懒婆娘。今天的云一直都是往稳坪方向走。”煎茶在南，稳坪在东。
　　集中起来的神兵在蔡大地的示范下，学会了如何使用手雷。
　　入夜，三百多名神兵，有的扛着枪，有的背着砍刀系着手雷，沿着林间小道，借着斑驳的月光，一路向县城开去。除了脚下的沙沙声、草丛的虫鸣，就只有远处不时传来的几声断断续续的鸟啼。
　　神兵翻上官林，下到马蹄河，将船索解开，用棕绳系在船头、船尾，往返拖行，很快地渡过了马蹄河。随后急步翻山越岭，不觉来到马鞍山山脚。大家清楚，只要穿过马鞍山与尖山堡相夹的隘口，就可进入县城。
　　马鞍山与尖山堡之间，宽不足七十米，有一道石块砌成四米来高的城墙，中间留有城门，供行人通过。驻守在这里的是保警大队的一个中队。一层长长的青瓦木房，是保警兵的营房。
　　神兵离隘口尚有一里路时，被保警队哨兵发现。哨兵开枪不一会儿，墙头垛口就露出了一排保警兵。神兵停下来，喝下仙姑准备好的神水，离隘口只有两百来米时，只听仙姑举起令旗，杨培年、仙姑吹响牛角号，神兵高喊着“砍不进，杀不进，一刀砍个白印印”“炸、炸、炸”，从官路、田埂向隘口铺天盖地冲去。
　　保警兵见过不要命的，但没有见过这么不要命的，像是前来抢拿金银财宝般，争先恐后，兴奋异常。多数保警兵的手颤抖着，枪都打不准，有的打中了，明明看到有神兵倒地了，旁边的神兵却像没有发现一样，照常往前冲，向保警兵开枪；那些倒下的神兵，又站起来，一蹦一跳向前跑。
　　眼看离自己只有三十多米了，保警兵急忙甩手雷，有的可能忘了拉弦，甩出去眼见掉在了神兵中，却没有爆炸，那些慌乱中掉在自己脚下的，反而爆炸了，保警兵的心中更加惊慌。自己的手雷爆炸，神兵投过来的也爆炸。一阵喊爹叫娘声，使其余保警兵无心恋战，迅速跑下城墙，四散逃跑。
　　神兵用石头砸开城墙大门，蔡大地随仙姑率人前去攻打县政府，杨培年、杨国虎则率人直奔薄开贤家。走出不远，蔡大地喊夏进秋回来帮助冯富贵，并交待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炸毁西麓阁。夏进秋说了句“我懂”，就向西麓阁跑去。
　　冯富贵见西麓阁的保警兵向神兵开枪，伤了两人，神兵向阁上冲去，阁上扔出几颗手雷，神兵又有人受伤。他喊大家后退趴下，将手雷集中起来，让保警兵与西麓阁同归于尽。夏进秋跑过来对他说，不要炸毁西麓阁。
　　冯富贵问：“为什么？”
　　夏进秋一边安排神兵远远地将西麓阁围起来不打，一边告诉冯富贵，这阁是为纪念贵州教育先贤田秋而建的。
　　“这田秋是什么东西？”冯富贵问。
　　“田秋不是东西，是人。”夏进秋回答，“田秋曾官致广东布政使，主管一省的民政和财政，相当于今天的省副主席。他直言敢谏，纯笃持正，治狱不冤，做官廉洁，惜老怜贫，删定《思南府志》。潮砥渡口边大石礅上遒劲有力的‘黔中砥柱’四个字，是他留下的唯一手迹。最受大家尊敬的，是他对贵州教育的贡献。”
　　“一个山旮旯长大的人，能有多大贡献？”冯富贵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听我讲。”夏进秋不觉炫耀起田秋的善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