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张高家里狼烟起 王兰山上垦荒忙
作品名称:丹江浪花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24-11-27 11:46:05 字数:8393
诗曰
——《说是非女》
伶牙俐齿似刀剑,处心积虑不等闲,
若论嘴功谁最优,邻家一女是模范。
上回说到日本投降,管理区恢复办公,韩区长欲推荐王辉为支前模范,被王辉断然拒绝。杨芬热心到周家为朱六戒提亲,遭到周二晃的强烈反对,杨芬的一席话让周二晃无言以对。韩区长嘱咐表侄女杨芬要学会为人处事,杨芬表面应着,却多心起疑,片面认为有人在她表叔面前说了她坏话。她一审是不是王窝拨弄是非,二从婆婆那里委婉探信是不是公爹对她表叔说了什么,都没查出前因后果。为了当好少奶奶,杨芬亲自去接王兰回家,王兰依然回绝。杨芬就开始怂恿王窝去给王兰送生活品。王辉摘花生时随意讲出了家史,并连带出了王兰口中的五十二亩山地。庄户人去王家掰玉米,图的是玉米秆子,一是做燃料,二是喂牛,张丽掰的玉米比父亲多,反遭到了挨骂。杨晓娥的羊自动回家,却依然对周公主纠缠不休。张丽为此不是通风报信就是帮忙找羊,逐而渐之和周公主摩擦生热,甚至在避开外人时还有相互牵手的冲动。杨晓娥在伙计们收工时到饭场闹事,放哨的朱六戒及时发出信号让周公主躲避,却又用动作表情出卖了周公主的藏身之地,让杨晓娥逮了个正着。周公主怒不可遏,追打朱六戒,被杨芬拦截。杨芬和他打赌,很快杨晓娥就会有态度,让周公主耐心等着。
杨芬猜得没错,杨晓娥家不但有动静,而且动静不小。张丽在房间里面哭,杨晓娥坐在堂屋地下,披头散发地大哭大骂:“你个没脑子的,把你老娘的脸丢尽了,把张家的人丢尽了。你爹是个老实疙瘩,顶不起门风,遇到你这个丫头片子却是这般没主见,一点也不顾廉耻,我这辈子的命咋这么苦呀!不行,他姓周的让我不得安生,我不当众把他们姓周的祖宗八辈骂个沸反盈天,我就出不了这口恶气。姓周的,你等着,明天我就拿棍子敲烂你的天灵盖,看你还怎样勾引我闺女!”
张高人老实,话不多,只会干活儿。当年由张丽的爷爷做主为他买下了杨晓娥。杨晓娥生了三个闺女,大的两个相继出嫁,只剩下小闺女张丽还在身边,她和张高商量招个上门女婿。风声一放出,就有几个热心人上门来提亲,但杨晓娥的条件太苛刻,结果可想而知。李昌的老婆提过朱六戒,开始时她相当满意,不曾想朱六戒捉弄过她,最后也因此而泡汤了。
张高担着一挑子带秧的花生回到家里,正赶上家里电闪雷鸣。他知道这又是老婆在小题大做胡行乱闹,真想进屋去抡她两扁担,可他不敢。但面对屋里一声高一声低的哭骂,他又不能熟视无睹,便硬着头皮回到屋内。杨晓娥叫骂得更难听了:“张高啊张高,你个窝囊废,姓周的王八蛋勾引咱闺女,村里的人都知道了,哪个不知道你窝囊,哪个不嘲笑咱张家好欺负。你说说,以后咱的脸朝哪儿搁呢?张高,你真要就这样一脚踢不出一个屁来,这日子还有啥过头呢?”
张高蹲在墙根上又累又气,头上脸上的汗水直往下流,他听见屋里也在嘤嘤啜泣,就隔着门帘对里面说:“丽丽,走,去地里帮我抱花生。”
“爹,你也歇歇吧,天黑了,明早早一点我去抱花生,也往回来担。你先去洗洗,一会儿我给你做饭。”张丽没有理解父亲的意图,抽泣着说。
“吃吃吃,就知道吃,不想着怎样去出这口恶气,却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饿死,我看张家老老少少没一个上得了台面的。”又是杨晓娥阴阳怪气的声音。
屋里正闹得不可开交,张襻母亲在外面喊:“他大伯,羊在吃你担的花生,你也不管管?”
张高从屋里走出来,四下看,没见羊,却见张襻母亲在外面向他招手,他便走了过去。
原来,张丽的父亲张高和张襻的父亲张海是亲兄弟,张高是老大,张海是老二。大哥家这一幕闹剧张海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觉得这样闹下去,自己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可是,他又没法直接出面,便授意老婆出面泼水熄火。张襻母亲和杨晓娥相处了这么多年的妯娌,太了解大嫂的为人了。杨晓娥拉着张丽一回来,她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听杨晓娥不三不四不干不净的叫骂,也真想上前说两句,但是,他不知道张高的真实思想,于是她对张高发出了暗号,叫出了张高。
张襻母亲说:“大哥,嫂子这样骂,对咱家丽丽的名声可不好啊!”
张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谁说不是呢?遇到她这号人能有什么办法?”
“这不是哪个人搬弄是非说丽丽和那个姓周的情意绵绵,是大嫂自己抓住闺女的,遇到这种不光彩的事儿熄火还来不及,大嫂还怕全村都不知道似的大呼小叫,我都觉得脸臊得清疼。”
张高无奈地摇摇头:“做起活来死懒怕动弹,她舌头下面却安着弹簧,弹跳且有劲儿,不等你张腔,她总是呱呱不休,好不容易你插进一句话,她截住话头能把前朝古代的事儿都兜露出来,这号婆娘嘴上也不长疮,哪一天不无事找事骂上两句就不叫过生活。”
张襻母亲郑重其事道:“别扯远了,从她的骂声中我听出来了,说她抓住张丽和周公主在麦秸垛洞里,也可能什么事儿也没有,也可能发生难以启齿的事儿,这事儿说不清道不明,她一挑明,想在咱这一带找个如意的上门女婿,谁还敢来?真要这样,何不就腿搓绳,把周公主招到咱家里,堵住咱村里人的嘴。说实话,论长相论气力,姓周的满能够配得上咱家丽丽。更何况姓周的基本没有负担,这么好的小伙子放飞了可就可惜了,错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我说的你揣摩揣摩。”
“你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就是死婆娘这一关难对付。”
张襻母亲断然道:“只要你有个态度,她那把锁我去撬,不为别的,就为我侄女。她不顾后果,我就给她来个天不怕地不怕,我豁出去了。”
“你出面更好,她就怕你!”张高说。
俗话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话用在杨晓娥和张襻母亲身上最恰当不过了。那还是张襻母亲刚进张家门的时候,杨晓娥想给她个下马威,做针线时故意把顶针藏了,把剪子弄得不对口了。当张襻母亲发现杨晓娥在暗中不断捣鬼的时候,自己置办了一套新的针线用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原来留下来的统统扔进了茅坑里。杨晓娥气不过,就和她对打,可惜她不是张襻母亲的对手,三下两下就被人家打趴下了。别看她这个人爱惹事,但在张襻母亲面前却规规矩矩的。
张襻母亲走进屋里,“吭吭”两声说:“大嫂,是天塌了还是怎的,让你这样叫天吖地的,值得吗?”
“怎能不值得呀,对咱张家来说是比天塌还严重,她二妈呀,你是不知道呀,死妮子不听话,竟敢和那个姓周的王八蛋在柴垛洞里……我说不出口呀。”
“该说尽管说,怎么说不出口?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这样不顶事,最好找个大锣敲着,从前村敲到后村,让大大小小的人都知道那个姓周的是赖皮,是流氓,是恶棍。咱村喊完了,你就沿路到红塘村、后洼村、东岳庙村都去喊,喊累了你吱一声我替你去喊,不让姓周的喊咱祖奶奶咱就不罢休!我现在就给你借锣去!”
“她二妈,可别,可别去弄锣,这样一来不是把咱丽丽也搞臭吗?这……这……这以后谁还敢登门来给丽丽提亲啊?”
“我现在来就是为咱家的丽丽提亲的。你这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了你也不会放到心上,那就晚一天再说吧?”
“她二妈,快说说,男方家是哪里的?”
张襻母亲显得正儿八经:“听张襻说,和他们关押在一起的一个人说,北边大山里有一户人家,家里条件不错,小伙子长得很有模样,家里正在忙着上下给他说媳妇。要是你同意,让张襻去沟通沟通,把丽丽嫁过去。”
“嫁过去?我要的是上门女婿为我养老送终。嫁闺女,办不到。”
张襻母亲对着杨晓娥的耳朵小声说:“你像她和那个姓周的不明不白,附近就是有年轻的后生,哪个还敢登咱张家的门啊?”
杨晓娥两眼一瞪,说:“谁在背后嚼舌头说丽丽和姓周的王八蛋不清不白?你告诉我,我找她算账去!”
张襻母亲冷笑一声说:“还能有谁?你刚才还在大呼小叫骂丽丽,现在却不认账了?”
杨晓娥警觉道:“她二妈,你是不是故意来看我的笑话?”
“兴别人看笑话就不兴我看?从村东头到村西头,看咱张家洋相的人多了去了,还在乎多我一个?俗话说,女大不中留,留下结怨仇,她要是一气之下远走高飞,那可就不是谁看谁的笑话了。依我看,赶明儿秋收罢了,我让张襻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尼姑庵,让她遁入佛门,打坐修炼,这样咱都省心了。”
杨晓娥惊问:“她二妈,你咋越说越不着调了?”
张襻母亲正色道:“你这样又是打、又是骂、又是哭、又是闹的,就叫跟得上趟子?出了这样的事你不想着怎样去捂,怎么去补,反而要自己张扬自己家的丑事,弄到最后究竟是谁丢人?是咱丢人还是人家姓周的丢人?”
杨晓娥口气弱了下来:“那依你说咱该咋办?”
张襻母亲一本正经:“顺其自然、循天顺人是最好的下坡路,就看你走不走?”
杨晓娥像找到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急忙起身把张襻母亲拉到座位上:“她二妈,你说,我听。”
“干脆把周公主招到张家来当上门女婿,这样一来闺女的事儿有了着落,也就没人会在背后嘀咕什么。”
杨晓娥惊得大张着嘴,好久没说一句话,张襻母亲接着说:“周公主小的时候父亲上房为他二爹家补漏子,从房顶上摔下来跌死了,他母亲又走路了,是他二爹二妈一手把他拉扯大。他周家基本上没啥负担,他能不一心一意和咱家张丽过光景?遇到他,这应该是咱闺女的福分,你要是再挑剔下去,只能考虑歪瓜裂枣来给你养老送终了。”
杨晓娥缓过神来,说:“行倒是行,只是一时半会我接受不了。”
张襻母亲微微一笑,说:“你不是接受不了,而是不好找台阶下了。刚才还恨不得咬下周公主一块肉来,现在又要把人家搂到怀里,没有一个像样的台阶,跌下来就会鼻青脸肿。但要想找个漂亮的台阶也很容易,就看你怎样去找。”
杨晓娥急不可耐:“她二妈,那你出面给牵牵线。”
张襻母亲摇摇头:“我出面不合适,我出面不还是一样,在外人看来咱家姑娘是自愿送上门的吗?人们不还要猜忌咱闺女找不下婆家自投罗网的?”
应该是杨晓娥不是傻子,脑子转动像飞轮旋转:“她二妈,你计谋多,你给想个合适的办法。”
“人是在王家找到的,让王家三少奶奶穿针引线,咱就多少能挽回点脸面。”
杨晓娥担忧起来:“我怕使不动杨芬,我也没脸去找她。”
“只要你不再东拉西扯设绊马索,我上前去找杨芬比你上前好看。”
“我咋犯糊涂呢?事情弄得一团糟,要是一开始就这样该多好啊!”
“大嫂,不是我说你,有些事你确实做得让人不好收摊子,在山上,你说王窝在我家租子地里薅花生,让我上下追着王窝为我家减租,结果呢?我家的花生除了羊吃的外,没人动一颗,还让三少奶奶指桑骂槐大骂一通。后来我就觉得自己荒唐之极。不过我想,杨芬不是小肚鸡肠之人,我出面求她,她应该不会旧事重提的。”
果然,杨芬没多久就到家来为张丽保媒,杨晓娥没设多大的磕绊,只额外地要求周公主给她买一只羊作为赔偿,其实这也是她自己给自己找的一个退坡路,面对这个不伤筋动骨的要求,杨芬一口答应。
周公主是他二妈一手养大的,侄儿遇到这样的好事,当然高兴还来不及,就替周公主买来了一只大肥羊。周公主牵着羊前面走,杨芬在后面跟着,堂堂皇皇地进了杨晓娥家的门。
朱六戒一见,笑了起来:“这叫三阳开泰!”
“三阳开泰?”周丹娣问。
朱六戒发挥道:“三少奶奶姓杨,张丽的妈姓杨,现在又多了一只羊,这不是三羊吗?”
周公主由一个晚上抱着枕头睡的光身汉,摇身一变成了张家乘龙快婿,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月时间,婚后他仍旧在王府做工,只不过是长工宿舍里没了他的床位。
再说王兰这里,她盘着头发,正拎着篮子在地里捡石头,听得墩墩一阵亲热的叫,扭身一看,是王囡。她急忙拍拍手走了过来,王囡见了王兰,抱住就哭。
“二姐啊,你不声不响离开了,咋不给我说一声啊,你走了,让我怎么办?你是王力的亲二姑,没在王家院里占巴掌大一块地和房,我和张韩都不是王家人,你让我怎样在那里出出进进啊。二姐,要不然,我和张韩也来挤到这里,咱们姐妹们能说说话,彼此能有个照料,除此之外,我真的觉得没地方去了。”
这是王兰所没有考虑到的,王囡说到这里,她也意识到了她和张韩的处境了,但如果答应让王囡到里来,就又会在原来的担忧上出现新的担忧,怎么办,她也作难了。
王囡哭诉道:“二姐,你不声不响留到这里,弄得张韩也无所适从,他和我商量要去马蜂窝那里,但那里不安全啊,一到夏天,咱爹就开始找人给马蜂窝转移东西,生怕丹江河发大水。可是不去那里,我们能到哪个房檐下寄宿呢,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
王兰意识到她要说什么,烦躁地说:“别说了!再说就离谱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王囡面前表露出来的强硬态度,王囡怔住了。
王兰很快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就继续用她强硬的口气说:“瞧你那点出息,哭鼻子流眼泪只能说明你懦弱窝囊,让人瞧不起!”
王囡满眼泪珠:“二姐,那你给支支招吧。”
“我要有你的条件,我就随张韩一起回他家,这样就不会有昌亭旅食的感觉了。”
“你说的轻巧,张奋让他回去吗?即便他能回去,我们住哪儿?”
王兰笑了:“住猪圈里。”
王囡也哭笑道:“人家都急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二姐,你要是见死不救,我就不客气地把姐夫拉出去,我天天晚上来这里和你睡。”
王兰:“不就针尖大的一点事儿吗?犯得着得罪了二姐再去得罪你姐夫?你还住在你的新房里……”
王囡急了:“你说了等于没说,真要事情有那么简单,我犯得着来向你讨主意?”
“你不是讨主意,你是讨说法来了。我话都没说完,你就开始截流,你等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好好好,我等着你说。”
王兰正经起来:“你们还住在新房里,让张韩岀面凑钱,掏钱买下你们住的房子。再向老爷子买二亩地,够吃就行了。有了自己掏钱买来的田产就有了实在感,无形中也就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纷争了。”
王囡瞪大眼睛:“二姐,你说的是个方法,但就是把张韩卖了也凑不齐那么多钱。”
“你呀,长个大脑袋只会造眼泪。小时候你给爷爷奶奶老爹老妈拜年,他们给你压岁钱了没有,每年生日给过你钱没有,从小到大你花过几回钱?他们给你的钱你不都装在一个竹筒里让任管家替你保管着?二姐钱不多,但也能挤一点儿借给你,再让张韩想办法凑一点儿,欠多欠少让张韩和他老爹在村里再借点儿,有几个问题解决不了的?房子买了是你的,地买了也是你的,你出出进进还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吗?”王兰说得有条有理。
王囡的愁容一下子消失了,很快又摇摇头说:“你现在就是一张白纸,也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咋好意思打你的主意呢?”
“咱俩的体己钱不相上下,除此之外我干爹咋天又给了我三十块大洋,他回了趟老家收了点儿欠款、张程卖椅子的收入,还能应付个一二,我能给你凑上几个,我留几个小花钱就行。”
王囡长出一口气:“二姐呀,你一说,我思路明确了,可这件事我怎样给爹妈哥嫂开口?”
“这事儿你和张韩出面都不妥,你让你公爹出面去找李昌和任管家,让他们出面和咱爹交涉,让他们当公人并写上房契和地契,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
王囡由衷地说:“还是二姐有主见。”
再回头来说说杨晓娥,说她缺乏瞻前顾后的眼光有些不妥,有时候,她考虑问题比谁都前卫,甚至当王辉家还没有顾及到的生活细节她都考虑到了。
有一次王太太到白龙泉去洗床上一个单子的时候,刚好杨晓娥也在那里洗红薯,杨晓娥和王太太套上近乎后,显得很随意的样子和王太太拉起了家常:“王太太啊,你好福气啊,一下子就有两个很能干的女婿进了家门,马上你们王家就又要添丁进口了,兰兰和囡囡的孩子轮流让你看,那时你老太太该是多幸福呀!”
王太太随口回应:“你当姥姥还能要得了多长时间?”
“我当然也快了,每当想起这,我夜里就会被笑醒,到时候咱们在一起逗孩子,多开心。不过,有时候我也犯愁,你说,孩子出生后该随谁的姓?是姓张啊还是姓周?”
王太太不假思索:“女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然应该姓周了。”
“王太太,你要这样说可就不合常规了,是他们招赘在王家,王家是根,有了根才有他们枝枝梢梢,他们得随王家转,你说是不是?兰兰和囡囡是你一把屎一把尿把她们拉扯大,容易吗?张程、张韩都是净人进到你们王家,将来也不知道要生下多少娃娃,如果要是都随人家张姓,你算算要得了几年时间,晚一辈是姓张的多呀还是姓王的多?十数几年过去,王家大院就不叫王家大院,而成了张家大院了。要我说,像这类事情表面看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其实是个规矩问题,在规矩问题上是容不得半点马虎的,是丝毫不能让步的。如果孩子们都姓王,你想想,那阵势会有多大?真要到了那步田地,王掌柜跺一脚,山上的石头是不是都要乱晃?”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也不是我考虑的事儿。”王太太实话实说。
王太太嘴上这样说,心里却直嘀咕,人家杨晓娥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终于她忍不住,把这事儿向王辉说了。王辉瞪了一眼王太太道:“你还不知道她是哪路货色?弄不好她要坏事的!”
这话果然被王辉说中了,因为杨晓娥和王太太随意交过底之后,又在张家房前李家屋后说开了,大肆散布谣言,对谁都说张程的孩子将来要姓王,张韩的孩子将来也要姓王,说得有皮有瓤的。这话很快传到了张大憨的耳朵里,张大憨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当然希望将来子随父姓,但是他不上前,又怂恿老婆上前去找张韩。张韩正在地里施肥,听到有熟悉的咳嗽声,扭过身来看,是母亲站在地头上。
这地块还是在李昌、任管家等人协调下,经王辉王窝同意他买下的王家的长工地,说的是一亩九分地,其实有三亩多,张韩和王囡商量种上一大半小麦,一小半油菜。此时小麦已经绿油油的,油菜也经他和王囡锄锄薅薅定好了苗,看着这块希望的田野,小两口脸上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张韩急忙来到母亲身边,问:“妈,这么冷的天,你来干什么?”
“怎么,囡囡没来?”
“她今天有点不舒服,就在家里缝补缝补衣服,我不让她下地的。”
“歇歇也对,妈看她说话走路的样子,应该有了,有啥情况你随时对妈说。”母亲关切地说。
张韩纳闷:“就为这事儿?”
周荣低声说:“你爹不知道听谁说将来孩子要随人家姓王的,他让我提醒你千万别上你老丈人的当,孩子是咱张家的骨血,别由着王家的安排来,一旦将来孩子姓王,祖祖辈辈都要这样延续下去,这可不是个小事,妈也觉得你爹说的在理,就特意来提醒你一句,到时候千万别让王家的给灌迷魂汤了。”
张韩苦笑道:“妈,早着呢,你们别想多了,我心里有数。”
“不是我们想多了,而是你很快就要面对了,你没看王家人个个都比你有心眼,王掌柜、王太太、三少爷、三少奶奶哪个不是猴精猴精的,不提醒你一下,孩子生出来该起名字时,人家一忽悠你,你什么都忘了。”
“妈,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和我爹别胡思乱想。”
张韩虽然嘴上这样说,心里不是没画道道。他一回来就闷闷不乐,任凭王囡怎样挑逗他,他都提不起精神来,王囡觉得他反常,就刨根问底追究他原因,终于张韩忍不住了,冷冷地说了一句:“孩子将来随谁的姓?”
王囡想不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事情还没到眼面前,谁还在意这个问题。既然现在张韩已经提出来,她当然也没主意了。对她来说,她爱张韩,但她更感恩王家,孩子姓张还是姓王,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得听父亲的意见,为了这点小事,小两口暗暗较起了劲,但也总是无果而终。
风言风语当然也传到了杨芬的耳朵里,杨芬对王窝说了,小两口也只是床头话说说而已,根本没当成回事儿,将来孩子无论姓张还是姓王,对他们来说,他们都是当舅舅、舅妈的。
王囡满肚子委屈,孰是孰非她难以定论,就瞒着张韩和王太太去山里找王兰诉苦去了。
王兰也已怀孕,听了王囡的哭诉,王兰自然也拿不出好主意来,冷静下来后,她让张程去地里喊回了刘贺,向刘贺说了来龙去脉。
刘贺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事儿我也没有经见过,我看这么着,你们不必要斗嘴怄气,我抽时间去见见王掌柜。”
当王掌柜和刘贺面对面时,王辉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自然也就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他愤愤地说:“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不是杨晓娥暗中搞的小动作是什么?”
刘贺纳闷:“她为什么要这样搞?”
“这女人有她的一套小算盘,她家张丽也是招的上门女婿,就是在咱家干活的周公主,她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她将来的外孙要随她张姓。如果张丽生在王囡前面,她就拿出她放出的谣言说王家的外孙都随母姓,她家的孩子自然也得姓张。如果张丽生在后面,见王囡的孩子姓王,周公主就更无话可言了,她这样做,明显是在为她所要面对的纠葛铲平道路,这个女人,可真是处心积虑啊。”
刘贺直言不讳:“那依亲家的意见呢?”
“你暗中去找张韩、张程调和,就说我表过态了,将来孩子随谁姓由他们自己商量,我不参与意见。”
刘贺笑了:“那还有啥商量的,不是姓张就是姓王。”
王辉也笑了:“亲家你可错了,对于你们一家,还要面临一个姓刘,你在乎不在乎是你的事儿,但我得考虑到,这样就会少误会,你说是不是?”
刘贺根本没考虑他自己,他总觉得他是随张程和王兰混口饭吃的,没想到人家王辉却把他当成了正儿八经的兰兰的公爹,他感动得声音都发抖了:“亲家这步棋走的好,我暗中去帮他们解疙瘩,给杨晓娥来个摸不着头脑,看她还有什么招儿去兴风作浪。”
王家不痛不痒平静下来了,但杨晓娥万万没想到她放了火却引火烧身烧住了自己。周公主在王家干活,当然也听到了将来孩子随谁姓的流言蜚语,他也知道张韩和王囡为此而犯了不少口舌。他晚上回家以后,把张韩和王囡闹矛盾的事儿对张丽说了。张丽很清楚这里面有她母亲散布的闲言碎语起的作用。张丽是个性情女孩,她知道母亲的为人,就大大方方地对周公主说:“你向东我向东,你向西我向西,孩子随谁姓,你是一家之主,我听你的。”
换了你,你觉得孩子应该随谁姓?东风吹,战鼓擂,一起等待下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