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灾祸连连

　　包家戏班连夜上云岩关，赶往双龙场时天已大亮。包广林安排戏班在此演一场杂耍收点钱，吃了午饭再赶路。
　　这天正是双龙赶场的日子，包家戏班刚摆好场子，就围了不少男女老少。开始表演，包广林将葵花杆用火柴点燃，往嘴前一伸，嗫嘴喷出了一团又一团灯笼般的火球；儿子包玉成拿起一根三人高的竹竿，往地上一杵，随即爬上竹竿，在上面双腿夹竹竿仰面张臂，或双手握竹竿垂直伸出双腿；大女儿包玉蓉拿起一把宝剑，舞了一圈站立后仰将剑插进喉咙，再慢慢抽出来；二女儿包玉英双手各拿三根细竿，竿头各顶一个碟子旋转扭腰走动而不跌落……他们的表演引得众人掌声阵阵，喝彩不断。
　　众人正在聚精会神观看时，走来一队保警兵，带队的是尚山卒。他朝天一枪，命令众人散开，将戏班围了起来，他厉声问道：“戏班从哪里来？为什么不到治安中队备案？”
　　包广林回答：“我们是河南的戏班，民国二十七年五月中旬，黄河花园口决堤，巨浪滔天，洪水到处，房屋坍塌被卷走，田地被冲毁，猪牛随波，尸体四处沉浮，幸好我们在外演出，侥幸逃生。因已无家可归，一路往大西南走来，凭借薄技靠众人施舍过活。今到贵地，只是暂时停留，故未报备。”
　　尚山卒大声说：“那是日本鬼子为了加快灭亡中国，妄图震慑我顽强抵抗的军队，淹死支持我抗战的民众，用飞机轰炸黄河堤坝决堤造成的恶果。”
　　“长官说得对，我们没有相信军队炸堤的谣传，我强大的军队，哪能为了阻止日本鬼子进军，就置数百万百姓的生死于不顾呢！”
　　“不要扯那些没有用的。现在正是全民抗战之际，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尚山卒瞟了一眼包玉成，“你家有人参加抗战打日本鬼子没有？”
　　包广林急忙指着包玉成解释：“我家只有他这个独儿，属于免征人家。”
　　“独儿？谁能证明？”尚山卒扫视众人，“你们能证明吗？”随即挥手指向包玉成，“把他给我抓起来。”
　　包玉成操起身边的竹扁担准备反抗，包广林大声制止：“玉成，怕什么，为国杀敌是民族英雄！”随后走过去整了整他的衣领，“不要当逃兵，我在老家等你归来。”
　　已站到玉成身边的玉蓉、玉英两姐妹，好像听懂了父亲的弦外之音，都放弃了反抗。
　　包家戏班收拾好行李器械，准备前往沿江县。看戏的告诉包广林，从公路这边翻凝柏桠过青龙场，再从界上翻山去沿江县城，路虽好走，但界上人烟稀少，还有土匪出没。最好走凤鸣书院经双龙河翻双龙坳过青龙坝，再下虎跳崖到虎坪场这条路，人烟稠密，可一路唱戏讨些钱。
　　包家戏班沿双龙河爬上半山的易家寨时，太阳已经下山，他们只好进寨寻找吃住之处。饭后在月下敲锣打鼓进行表演，依然是有钱捧钱场，无钱捧人场。一场下来，也收获了些许铜板、纸币、大米、包谷。
　　戏班刚刚在祠堂耳房入睡，外面就有人喊棒老二来了。包广林惊醒，没想到这里也有土匪，急忙喊醒两个女儿，带上部分钱币，赶快上院坝前的两棵柏树上躲藏起来。
　　
　　进寨的土匪十来人，头目是李甲。
　　李甲本已是尚山卒手下的副中队长兼一分队分队长，但在尚山卒睁只眼闭只眼的放纵下，胆子越来越大，不受警纪约束，常常深夜在外游荡，惹是生非。
　　去年夏天，他穿着便衣约几个朋友到双龙酒馆二楼喝酒，醉后在众人面前抱住倒酒的姑娘全身乱摸，姑娘用力扭动身子挣扎，被他打了两记耳光。这还不算，他将姑娘抱进里屋扯光其衣服，消泄自己的欲火。
　　酒馆的姑娘多是暗娼，端菜倒酒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李甲虽行为粗鲁，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关键是他事后起身蹬裤穿衣转身拉门就要离开。姑娘赤身下床扯住他的衣服问他要钱，他呵斥她：“瞎了你妈的狗眼，你新来的不认识老子？那你打听打听老子是谁了再到警队要钱！”
　　姑娘不松手，他挥起右手掌向她左肘砍去，姑娘“哎哟妈呀”一声抱着左手蹲在楼板上，哭了几声后站起来朝门外走去，哭喊着杀人啦！警察杀人啦！走到走廊尽头，拉开雕刻有“喜上梅梢”的木窗，爬上窗口，骑在窗台上哭喊着“我不活了”，准备跳楼。酒馆的女人七手八脚将她拉下来抬进屋劝慰。
　　钱忠禄向尚山卒告状。尚山卒训斥李甲：“你是差钱喝酒还是缺女人睡觉？你不知道那酒馆是钱区长开的吗？你不知道钱区长是我的老丈人吗？你这样胡闹，不但影响他的生意，一旦出了人命，那不是拿两个钱就能摆平的事！”
　　李甲说今后一定注意，并表示愿意支付与姑娘睡觉的钱，赔付姑娘手杆被打骨折的医药费。
　　尚山卒挥挥手：“那倒不必了，钱区长给你擦屁股了。今后做事眼睛睁大点，不要喝了两杯猫尿分不清东西南北上下左右！”
　　秋收不久，穿着便衣的李甲来到双龙街上看盖碗碗（猜骰子大小），看着看着心痒起来，也掏钱押上去。可运气不佳，接连将口袋中的钱掏了个精光。最后一次揭开木碗发觉自己又猜错了，张开左右两手，不分青红皂白，将押在地上的钱迅速抓起来。这些钱除了他的还有其他人押上的赌资。他将钱揣进口袋转身就想跑，设赌的骂着跳起来喊：“给老子打！”并扑了过来。
　　听到喊声，旁边两人向李甲冲过来。李甲急忙转身后退两步，从腰里抽出一把尖刀，向扑到身前的设赌人腹部刺去。那人惊愕中收不住脚，被他左手抓住胸口衣服，又连刺两刀。他将设赌人推倒在地，准备对付另外两人时，那两人早已不见踪影。
　　死者是江镇恶小老婆的弟弟。
　　次日，廉有富中队长带着十来人骑马到双龙场问尚山卒要人，声称如果不给，江县长将亲率保警大队来双龙场请李甲。他提醒说：“请尚副大队长掂量下轻重。”
　　尚山卒回答：“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如果李甲穿了警服，或者二人相互认识，都不会发生这误会了。昨天下午我就将李甲关进禁闭室，听候发落。谁知半夜时分，守卫人员为犯同盟，与李甲一起带枪越墙而逃，不知去向。”尚山卒表态，“请廉中队长转告江县长，我队将在双龙区全境展开搜捕，只要抓到他，立即送交江县长惩处。也请江县长在全县同时联络周边县派出武装力量，全力抓捕。”
　　江镇恶命令各区乡治安武装搜捕。尚山卒命令各小分队长带人，配合区治安大队和乡治安中队，在全区范围内搜查了可能藏匿的地方。三个月过去了，乌江及周边县，都是生不见人影死没有找到尸体。
　　半年后，李甲潜入钱忠禄家，密会尚山卒，感谢其放生之恩，否则早已成江镇恶的刀下鬼。他说：“已邀约五六个无牵无挂的人，打制了大刀，在沿乌两县交界处，修缮了几处进可攻退可守的号军营盘，干起了老本行。”
　　尚山卒嘱咐李甲：“加入的人要可靠，宁缺毋滥，也不能多。窝边草要吃也要养，不要在乌江境内特别是双龙境内抢劫单身过往客商，原则上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要人钱财尽量不要人性命。只要不搞出大的动静，上面就不会组织大的武装来追剿他。”还吩咐他探索悬崖峭壁间的各条险道，溶洞中各洞道的走向，总有一天自己“要来入伙”，并送给他一支短枪、两支长枪。
　　李甲也知尚山卒有怕他坐大了不好控制之意，就抱着吃穿有余即可的态度行事，只要兑现并不太多的保护费，对不公开反抗他的村寨或人士，都不会做出出格的行为。可易家寨兼保长的易族长，不但迟迟不“借”钱给他，还买枪准备成立什么护寨队，明显是与他作对。为将易族长的想法消灭在萌芽状态，昨天夜里，他率人闯进易族长家，将易族长捆在院坝边的李子树上痛打了一顿，搜走了家中的枪支和钱币；并警告他，如果告官，他一家男女老少都将为他陪葬，房子也会化为灰烬。
　　
　　包家戏班在此停留，也是听信众人说，土匪昨天才来了去，人不多，目的已达到。土匪没有固定的地点，主要在沿江县那边的山沟里出没，离这里较远，不会再来了。谁知土匪听说这里来了一个外地戏班，戏班中的两个姑娘长得很漂亮，于是连夜又赶了过来。
　　李甲将戏班人员集中到院坝，可除了包广林夫妇，没有什么漂亮姑娘。李甲将刀逼住夫妇俩，叫随行人员在祠堂内外搜查。
　　一杯茶工夫，转回来的人都说没有发现人。李甲将包广林夫妇捆到柏树上，连扇了包广林几个耳光，血从他鼻子和嘴角里流了出来。李甲转身掏出尖刀，划破他老婆胸前的衣服说：“如果你们再不讲，就将你老婆的衣服挑光，再用枪筒插插下面，看看有多深。”
　　在两人都闭眼不答时，包玉蓉从树上飞下来，夺过一支枪，举起枪柄向李甲脑壳砸去。李甲低头转身躲避，那枪托打在他背部，发出了卟的声响。也就是瞬间，他转身向前抓住枪身，往前一拽，将她拽进怀里。他丢下枪，双手将她一抱摔在了地上，定睛看时，居然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李甲随即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连扇她几个耳光，她伸腿不动，似乎已昏过去了。
　　这时，包玉英散开头发，将黑色化妆膏往脸上一抹，也从树上跳下来，挥舞手中的木棍朝李甲头上打去。正在扯玉蓉衣物的李甲跳开，几个土匪围上来，其中一个承受住她打来的一棒，将树棍抓在手中，近身将她放倒在地。李甲一看，披头散发的她，脸上脏污不堪，一挥手，对放倒她的土匪说：“你先整，其他兄弟都上，做死她！”
　　包广林夫妇刚哭喊完“玉蓉傻”时，又见玉英自投罗网，连声向李甲求饶。李甲像无人一般，转身扯脱玉蓉的裤子，脱下自己的裤子，当众奸污起来。守候夫妻俩的土匪，用绳子将他们与柏树又系了两圈，再打上死结，走到包玉英身边等候。一些远远观望的人，叹息着离开。包广林朝黑夜里大骂，他老婆大哭几声昏厥过去。
　　李甲完事待没有土匪再想做后，指着包玉蓉对手下说：“弟兄们，这尤物够味，我还没有尝够，找根绳子来给我捆上带走，待我过足瘾了就给弟兄们享用。”
　　寨人将包广林夫妻解开，夫妻俩将死人般的玉英扶起来，跪着求目光呆滞的她好好活着，不然爹妈也活不下去了。
　　天已麻麻亮，包广林远远跟在李甲一行后面，以备土匪将女儿放了，能及时接她回来。走过青龙坝，来到虎跳崖，包玉蓉趁牵着绳子的土匪不注意，将绳子从他手中挣脱。在李甲等人醒悟过来喊抓住她时，她已跑到悬崖边，纵身跳下了悬崖。
　　李甲骂了两声牵绳子的土匪“饭桶”，说着可惜了，从右边小路下到羊落坨，转往枫林坝那边去了。
　　包广林从羊落坨小路转到悬崖那边的密林时，太阳开始偏西，可找遍女儿跳下去的四周，没有一丝踪影，估计已被野兽叼走吃净了，只好返回易家寨。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决定还是走公路为好，从双龙河返回双龙场边，经青龙场去沿江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