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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三、四)

作品名称:故里春秋      作者:寸心知      发布时间:2024-10-04 10:21:54      字数:4866

  (三)
  
  春节过得舒坦,也过得飞快。正月初三,李自来刚从15里外的青竹坡岳父母家走亲戚回来,大队秘书李辉的通知就追来了。李辉气喘吁吁地告诉自来牯:“自来牯,大队王支书说,公社要求全体社员要收回放心,从今天开始集体出工,掀起春耕生产高潮。”
  自来牯是生产队长,贫下中农,懂得按上级指示办事,但春节刚过,天气仍然寒冷,大家都缩手缩脚的,能干什么?于是对李辉说:“李辉,初三能出什么工?这不是霸蛮吗?!”
  李辉赶紧捂住自来牯的嘴,小声说:“别说了,我也不理解。但王支书说了,林副统帅指示,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你是生产队长,快带着你的社员出工去吧,牢骚怪话就不要说了,不要被人抓了阶级斗争。”
  自来牯知道李辉是关心他,怪话就缄口不说了,马上转过身来破着嗓子大喊:“社员们都跟我去出工啦,去马路边积绿肥!”李辉差点笑喷了,天寒地冻,草还没长出来,积什么绿肥?但想想支书王大龙说要逐个生产队落实,打好开春第一仗,出工总要干点什么,就只好随他去吧。于是抓紧到三队通知解放去了。
  自来牯还在破着嗓子喊出工,却少有人响应。自来牯不管不顾继续喊,闹得一帮大嫂子姑娘家不耐烦,纷纷骂起来:“正月初三就有老麂(野山羊)叫,不是好兆头啊。这死老麂!”自来牯笑了笑,没放在心上:我这个诨名又不是刚叫出来的,老麂就老麂,我生就这副破嗓子,没办法,你们就耐烦听吧。
  说起来,“老麂”这个诨名还是闻大娘取的。有一天晚上,自来牯已经破着嗓子喊了一次“开会”。刚散会,办队的农业局卢局长从县里回来了,他说在县里了解到一些情况,特别是参考了有的生产队千方百计抓家肥的经验,比如拆旧墙、拆旧灶、扫扬尘做肥料,很受启发。所以还要开会,让大家献计献策,大积家肥。这是农业学大寨的新招,能促进农业生产大干快上。不用说又要叫开会。自来牯累了一整天,晚上已经开了一个会,刚结束,只想早点爬上床睡个囫囵觉,卢局长又一声吆喝把他叫起来。一双眼睛睡意袭来有些睁不开,还要叫人开会就有些不情愿,而且有了感冒腔,不舒服。
  但自来牯知道卢局长不怕苦不怕累,搞农业生产可以连轴转。他只怕别人不听话,也最恨别人不听话。所以赶紧一骨碌滚下床,走出门就一声大喊:“开会啰——”刚张开口就一口浓痰卡在喉咙里,吞不下,吐不出,使出吃奶的劲才发出来的声音异常嘶哑苍老,把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社员们都迷糊了,这是谁在发神经啊?像自来牯,又不太像。只有闻大娘正在补衣裳,品了一会儿,脱口而出:“我看啊,不像自来牯,倒像对门山上那只老麂叫呢,错不了!”外面自来牯还在叫魂一样地叫,大家听闻大娘这么一说,细细一回味,没错,还真像那只老麂哀伤痛苦的呻吟,夜里听了,让人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第二天自来牯感冒越发严重了,还要喊出工,声音更加沙哑。闻大娘就笑着逗他:“自来牯,你昨晚叫开会,就像对门山上那只老麂,好吓人,怎么回事啊?”
  自来牯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答道:“婶子呀,真像老麂?也好。老是这样喊,没有‘收留’,不像也得像哪。老麂是隔一段才叫一次,而我这个队长天天要叫。我宁愿做只老麂还好些呢。”就这样,自来牯算是把“老麂”这诨名默认了,也被叫开了。
  对门山上的老麂似乎有些灵气,一般不声不响,它要是叫了准没好事,好几次叫过后都死人了。早婆婆、燕叔婆一伙说过,不要招惹那只老麂,怕惹是非遭“横事”。她们神秘兮兮地议论:当年对门屋场“大马虎”喜欢打铳装弶,山里的野兽老是被他打死或者活捉,肉就一家人饱了口腹,用“歪脑壳”的话说是“油了肚子”,皮毛就卖给了合作社换“住家过世”的钱,算是物尽其用,一举两得。有一天深夜,一只老麂失足被擒,被高高吊在大马虎的弶(诱捕野兽的机关)上,大概率会被他捉去剥皮抽筋,死于非命。它于是拼命挣扎,发出一阵阵让人后脊背发凉的凄惨嚎叫。一直叫到凌晨,福源人都听见了,惨不忍闻。
  天亮,声音没了。等到大马虎赶去收弶,发现上面空荡荡的,老麂不见了,只吊着半截麂脚,血淋淋的。原来老麂为了求生,绝望之际,竟然狠心咬断了自己的脚,一瘸一拐地逃生去了。此后,大马虎处心积虑想把老麂捉拿归案,可好些年再找不到它的影子,也听不见它的叫声。它销声匿迹了。
  直到前年,老麂突然回来了,还是在对门山上,在它曾经遭难的地方,传来了它久违的哀嚎。那凄惨劲儿直抵人的心灵深处,牵扯着心的神经,重重地扣响,让人痉挛,稳不住心神。第二天,大家都说不好了,老麂叫了,肯定没好事。议论过后,传来了对门屋场大马虎生病的消息。他的病,作为老郎中的李医师也没见过,说可能是风邪入骨,自己也无力回天。后来,大马虎的老婆千方百计治疗,延医开药,求神拜佛,画符拜忏,驱鬼杀邪,都无济于事。眼看着大马虎病情越来越重,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好像一副骷髅,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她而去。她对老麂恨恨不绝,却又无可奈何。
  
  这么说来,福源人害怕老麂叫是自然的事。老麂简直成了阎王面前的黑白无常索命鬼,谁都敬而远之。可是,自来牯不信,他信“各人头上有块天”,什么都有个定数。叫他“老麂”无所谓,他只要叫得动生产队的社员就行了。
  还是要出工。自来牯带着七八个社员,一边听着他们发着满腹牢骚,一边指挥大家铲路边的泥土,堆积起几个土堆,算是“绿肥”。干了一会儿,自来牯也没劲了,压低声音对大伙说:“嗨,还干什么呀,搞‘空架子’(没用的事)!散了吧,回家吃午饭,‘开门红’!”
  
  (四)
  
  虽然才正月初三,王支书还是非常注意示范带头作用,早早带着他们五队的社员出工,他们的任务是栽树。在公社到大队的砂石马路旁,社员们排成左右两列,摆开阵势栽树。刚从部队复员回家的王拥军血气方刚,挥舞锄头挖坑,看那势头,他是恨不得把全身力气都使出来,把全队的任务都早早完成。所以每一锄都挖得深,而且挖得快,虎虎生风,让身边的贫下中农都称赞不已,夸他不愧为部队这个革命熔炉锻炼出来的好战士;有的还悄悄议论说,又是一棵好苗子啊,要不了多久肯定入党,甚至会当大队干部的。众人自然投来了羡慕的目光。王支书笑笑,不置可否。他的心事从不轻易表露,他要公道正派,堂堂正正做福源大队的当家人,知道要带头狠斗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闹革命,而不能任人唯亲。
  这话从何说起呢?全大队社员都清楚,拥军是王支书的亲侄子。拥军知道叔叔向来不徇私情,不会把自己另眼相看,叔叔要避嫌。因此也就夹紧尾巴做人,希望靠自己的努力来证明自己,尽量不去影响叔叔的工作和威望。平时不管是生产队开会,出工,突击任务,他都走在前面,从不让别人说闲话。贫下中农看着他长大当兵,如今又回乡当农民,还无怨无悔,觉得确实不错,算是根正苗红,很满意。
  大队开支委会,也有人提过,把拥军好好培养,将来能接班。王支书看大家有意,也便“内举不避亲”,深思熟虑过后,还是一字一句地表示:“同志们,这是个大事,急不得。老话讲‘三朝不是夸媳妇,五月不是看禾时’,如果大家都认为可以,那就再考验一段时间,看看再说吧。”支委们见王支书表态慎重,没有“是亲三分顾”,更佩服其公正无私,老成持重。王支书的威信不知不觉又上了一个档次。
  
  事情发展得出人意料的快,岂止是快,简直让人猝不及防,有迅雷不及掩耳的感觉。拥军竟然没有如大家所预料的,突击入党,快速提拔,前程似锦。而是以一场突发的人间悲剧收场,让全大队社员难以置信,唏嘘不已。
  正月初三出工开门红以后,福源逐步进入了正常运转时候。根据王支书指示,此后不许再请假走亲戚、喝喜酒,都要步入正轨,把大队农业学大寨运动推向深入。下雨天不能出工,可以组织学习毛主席著作。无故旷工的要作为阶级斗争新动向给予批判打击。拥军正在以实际行动争取入党,他已经向大队支部递交了三份申请书,这天晚上,他又在认真构思第四份入党申请书,希望自己的认识能够再提高一步。
  一到夜里,福源就被漫无边际的黑暗攻陷,到处黑咕隆咚,静悄悄的,只有少数几户人家还亮着如豆的灯光。有了动静传来,各个屋场的看家狗就狂吠一阵,一般也就是虚张声势,动静远去了,狗吠也就停止了。走夜路的人都知道,最怕的不是动辄狂吠的狗,而是那种不叫出声而偷袭的狗。有一种“乌嘴狗”就是这样,偷偷摸摸咬你一口就跑,必须小心提防。这时拥军正在正襟危坐,他不怕狗,他怕狗叫,时不时的一阵狗叫,往往打断他的思路,让文化不高的他写了上句没了下句,再要把思路拉回来,想清楚,把意思表达好,要费好大功夫。他非常恼火。但是没办法,他无法让狗都听自己的口令,他也无法提高狗的思想觉悟。
  不一会儿,拥军陷入了沉思。他两眼迷离,眼前又浮现出自己参军的一幕:
  
  他只有高小文化,这就是在当时的农村也要算半文盲,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好在他身体好,个子高,浓眉大眼,征兵体检样样合格,自然应征入伍,成了一名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士。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要发生大的改变,他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大队也很看重拥军响应祖国号召,踊跃参军,给予高规格的待遇,开大会,戴红花,少先队员献礼,支部宣布喜讯,副书记李大文致欢送词,敲锣打鼓,燃放鞭炮,好长的欢送队伍,热热闹闹要把拥军欢送入伍。拥军万分激动,满脸洋溢着喜悦。他的眼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他在急切地寻找一个人——
  李芳在远远地望着拥军。李芳虽然也只上过小学,才十六岁,却喜欢学习上进。正是花季年华,她青春焕发,婀娜多姿,是福源的一朵鲜花;特别是她的一双眼睛,大大的,非常有光泽,黑眼珠扑闪扑闪的,会说话一般,一往情深的样子。她是大队毛泽东思想业余文艺宣传队的女一号,让本大队、外大队多少年轻后生众星捧月、“求贤若渴”。但她是四和尚的独生女,父母爱如掌上明珠,百般挑剔,又让大家望而却步。不过凡事总有美中不足,李芳家庭成分不很好,不是贫下中农,而是富裕中农,这又使她的得分打了折扣。但不管如何,现状就是李芳一朵鲜花无处安放,娇艳芬芳,却“寂寞开无主”。
  那时,拥军在生产队天天出工,正是青春期,充沛的精力无处发泄,就到处找书看。理论高深的书他看不懂,他就看故事看小说。只要情节精彩,引人入胜,他就看,看着看着就能度过很长时光。不过,当时文化凋零,只有长篇大论的政治读物,绝大部分的其他书籍都被认定为“毒草”,要批判铲除,拥军就无书可读。
  突然有一天,朋友孙武成从塅里带来一册手抄本,神秘兮兮地告诉拥军:“拥军,这本书来得太不容易了,给你看看,只能一个人看,千万别弄丢了,看完还我!”
  拥军见是手抄本,没什么兴趣,就敷衍说:“好吧,我看看。”当晚没事就躲在床上偷偷地看,没想到越看越有味,越看越想看,竟然一个晚上没睡就差不多看完了。原来里面写的多是男女之间的事情,怎么那么吸引人,那么让人全身心投入、躁动不安啊?!难怪自己近来总是魂不守舍,看见女孩子就意乱情迷、想入非非呢。就看了那么一本“书”,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自己怎么总有一种愧疚的感觉呢?
  几天后。拥军记得清清楚楚,是8月15日,生产队安排他翻晒保管室里的早稻谷,搭档是李芳。他负责把稻谷一担担挑到晒谷坪里,李芳负责摊开荡平。晒稻谷是赶日头的活儿,钟情的就是大热天,要抢日头。他们要晒得早,日落前收回去。一对青年男女就按部就班忙活着。
  在保管室,李芳把稻谷用畚箕装到箩筐里,拥军这时可以歇口气,在旁边等着。那天,李芳穿着一件刚做好的花衬衣,一条蓝裤子,她弯腰畚谷时,浑圆的屁股高高翘起,好饱满。她伸腰时,胸前两个乳房又高高挺起,圆圆的,也好饱满。拥军不觉有一丝想入非非。突然,李芳有意无意地伸了个懒腰,露出了结实的小腹和雪白的肚皮,还有一个小樱桃一般缀在肚皮上的肚脐眼,煞是诱人。她就这样不言不语笔直地挺立在拥军面前。虽然累得满脸红晕,香汗淋漓,一股浓浓的青春气息却扑面而来,引得拥军呼吸急促、手足无措,脑海里刹那间浮现出手抄本里那诱人的情节。他心里抑制不住地欲火熊熊,双手情不自禁地突然伸出,往李芳胸前摸去。李芳似乎心有灵犀竟然没有躲闪,两个高耸结实的乳房一下子被拥军稳稳握住,霎时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四目对视,一言不发,好像冰冻住了,不知怎么办才好。愣了一会儿,到底是两个年轻人的青春本能占了上风,拥军紧紧抱住李芳,顺势倒在了谷堆边,急匆匆完成了他们的人生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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