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坟前相慰

　　暮霭笼罩着四野,格外静谧。湿润的雾气带着清香从坑塘里升腾出来,向四处弥漫,使整个原野成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带有几分神秘的色彩。月亮从远处艰难地升起来,最初只露出玉轮的边缘,浮云掠过,整个月轮就像一个园盘悬挂中天,浩浩渺渺的月光,宛若嫦娥梳妆时抖落下的银粉,飘洒在大地上,使整大地显得是那么的清幽、淡雅,朦胧而神秘。
　　刘长生听妹妹说，心莲死的屈，阴魂不散，为找朱登高报仇雪恨，常在她的坟的附近徘徊留恋。他虽然不相信人们以讹传讹的邪端异说，但相信一点，就是心莲死得不明不白，其中定有蹊跷，为表达对她的思念之情，特意乘着月夜人静,背着人给她上坟添土的。
　　他来到心莲的坟头，神情颓丧,扶着铁锹，呆立在她的坟前,头发桀骜不驯的蓬乱着,面容憔悴,颜色枯槁,一双失神的眼睛,痴痴地看着给她新添加的黄土,不由得凄凄哀哀,低低地问：“心莲,我的红颜知己,我,我看你来了……”
　　他看着，坟前草萋萋，纸灰蒙蒙飞，化作红杜鹃，啼血鸣冤屈！便触景生情，泣不成声,泪水流过面颊,流经嘴角,滴落在地上！他不由得再次想起在麦田里做夫妻的童趣……看电影时她对他地试探……涉水过河后地温情笑言……池塘边的定情盟誓……她为救他所受到的苦衷……她为逃婚对他以身相许的深情……她为他辩冤而奔走呼救所付出的艰辛……
　　风习习,月朦胧,心悲苦,恨无穷,虽阴阳相隔人难见,也割不断相思情！心莲,你若走入黄泉路,为啥不入我梦中,情人相见诉衷情,免得我哭怜红颜,茕茕孑立伴坟茔,诉说离别情。
　　我能向你说什么呢？我虽不相信你会违背诺言舍我而去,但眼前的事实,又不得不使我相信,你确实离我而去了！我再看不到了你的容颜，听不到了你的声音，更触摸不到了你的肌肤，我为此感到苦闷,感到孤独,感到空虚,感到无奈,感到生不如死！
　　我哭,哭一声心莲妹,我叫,叫一声我知音,你这一去不当紧,害得我神魂颠倒泪纷纷,人间少了我红颜知音人，我活着犹如行尸走肉无精神。
　　我叹，叹一声妹子红颜多薄命，幸福没享竟归阴。我怜，怜悯妹子没好运，伴随为兄共沉沦，受尽人间饥和苦，还受奸人污洁身。我恨，恨一声害你的人，想与他朱登高脱不了干系，是他坏了良心，若不是他从中捣鬼，你我也不会两离分，如今你我阴阳相隔，再不能鸳鸯好合，岂不让我泪纷纷。
　　我如今有苦在向谁倾诉,谁还能帮我解忧愤，排忧解难宽慰心。你好比瑶台妙手抚弦琴,我能听高山流水知琴音,只有你我心相印,共唱一曲乐消魂,至如今你香消魂魄散,撇得我形影孤单泣伤身,再难把你寻！半夜听到有声音，疑是你来轻敲门，慌忙开门把你寻，凉风惊醒念你心，落得个长夜无眠泪湿衣襟，可知我爱你有多深！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难道我俩真是有缘无分？难道你我只能在那时世艰难的风浪生涯中，同舟共济,共度难关,却不能同病相怜，同床共枕,不能鸾凤和鸣，百年好合吗？哎,苍天啊！
　　岁月无情似流水,悠悠往事如云烟,一切的一切,均已被水冲走,随风飘散,独有你命运坎坷的王心莲,却使我魂萦梦牵,朝思暮念,睡不好觉,吃不好饭,总觉得你孤独的幽灵,不时在我的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悱恻缠绵,你那双曾令我神魂颠倒的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忧伤和哀怨！
　　我再叫一声知音，哭一声心莲，你这一去不当紧，可把我撇得好孤单，我在哭，我在喊，多想能见你一面，既是你的鬼影现，我不会害怕，愿携手伴你赴黄泉，来生在团圆！
　　在那月色朦胧，星稀夜沉的晚上，长生独自一人来到心莲的坟墓，触景生情，思绪缠绵，泪如雨下。心莲,我的知己红颜,你知道我是多么想你啊！为你,我茶饭不思相思苦,长吁短叹泪连连,萎靡不振巡回梦,形容枯槁孰相怜。哎,我想你想的要疯了,我想你想得要死了：孩提时代的青梅竹马,热恋时的情意缠绵,危难时的情深意重,月下幽会时的海誓山盟……
　　啊,你那婷婷玉立的倩影,你那迷人的音容笑貌,甚至你身上的一切的一切,已深深地印在我的心里,合二为一,化为了一体！心莲,既然咱生不能在一起,死后我也愿跟你同穴,长眠于地下！心莲,你知道吗？我想你,曾哭湿了枕头。我做了一个梦,如在眼前：你成了一个飘逸的仙女,带着芳香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还是那样的俏丽秀美,风韵犹存；你是一块反璞归真的美玉,还是那样的朴实无华,又好似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圣洁的白莲花；你还是对我一往情深,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含情脉脉,温文尔雅。我看着你那丰满的胸脯,弹性的乳房,修长的身材,浑圆标致的大腿,不由得一阵狂喜,语无伦次,亲爱的,你让我想得好苦！我发疯地扑了上去,把你紧紧搂在怀里,要吻你……
　　你羞赧一笑,挣脱了我的怀抱,伸出玉指拉住了我的手,带我去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境地。你我肩并肩手挽手地坐在游船上,荡漾在碧波中,耳听鹂啼莺啭,眼观落英缤纷,嗅到浮动的阵阵暗香,顿感心旷神怡,飘飘欲仙！
　　啊，鸳鸯戏水争欢喜，蝴蝶自由双双飞，树上双鸟交颈语，猕猴争攀相互啼。你眉目传情,对我笑得是那样的开心，用纤纤玉指击水撩泼我。我忘情的紧紧把你抱在了怀里……
　　忽然,一阵黑风刮起,使平静的水面卷起一个接一个的浪花。游船在浪尖上摇摆,在浪谷中挣扎,一个大浪打翻了游船,把你我淹没于无情的漩涡之中……
　　我拚命地挣扎寻找你,拼命地呼叫你……一个浪花滚滚而来,一下子噎住了我的咽喉,我精疲力竭,心力交瘁,痛苦地痉挛……啊,我的梦境全消,眼前依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了你的倩影！
　　长生他思绪纷纭，“咚”的一声跪在她的坟前,肝裂心碎,泪眼盈盈,说：“亲爱的,我知道欠你的实在是太多,太多,可我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你,你竟离我而去了,今夜,我是特来给你送些纸钱,再和你说说知心话。”
　　他点燃了纸,火光闪耀着,跳动着,在夜色中更显得火红、凄凉！
　　正是：
　　夜风席席月朦胧,
　　坟草萋萋孤魂冷。
　　纸灰化作蝴蝶飞,
　　悲声凄厉震长空。
　　人间不平多恨事,
　　有缘无分事难成。
　　天若有情多降福,
　　太平盛事庆大同。
　　他伤心地痛哭着,失去了感情上的平衡,被悲哀淹没了,被悔恨包围了,胸膛里燃烧着激愤的火,烧的他心痛裂、将欲碎,难以控制。
　　他愤怒地揪扯自己的头发,狠抓自己的胸膛，欲以发泄,发出阵阵沉闷的惊人的长啸：“啊——啊！”
　　啸声划破夜空,震得使空气打战,连树叶、玉米叶上的露珠,也被震吓得“啪啪”直往下滴。夜游觅食的田鼠“叽”的一声,惊吓地匆匆窜逃进洞，不敢再出来。月亮也惊诧地躲进了云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的泪泉被忏悔和痛苦之火烧干,仿佛经过了大悲大恸之后,心里好受了许多。他不愿离开,情深意重地注视着她的坟头,在惨淡的月光下,她的坟丘呈现一片青白,是那样的寂寞和凄冷。
　　他颇伤感地长叹一声,如醉如痴,喃喃自语：心莲,我的挚爱,我要走了,改日我再来看你,愿你常在我梦中！
　　这正是：伤心欲绝刘长生，典念心莲泪盈盈，实难控制胸中怒，声声吼叫震长空，吓得夜游慌逃避，村人听见疑幽灵，吓得被窝不出声。
　　当他反身欲离开时,猛抬头,不由得一阵惊喜,啊,空蒙的月光下,在那不远处的玉米地边,竟影影绰绰地站着一个女人,看那个头，那身影,定是心莲无疑！
　　真是想谁就有谁，刘长生不由得一阵心血来潮，扪心自问，难道说她死后成了游荡的幽灵，在此徘徊，欲寻仇人……如此村里人传说的是真的了？
　　他思虑再三，暗自叹息，否定地摇了摇头，暗忖,自古人死如灯灭，只见人死埋坟墓，没见人死鬼魂生，哪有什么鬼魂讨命之说，无非是同情心莲遭遇的好心人，借以恫吓朱登高，让他不要再做恶害人，否则现神现报，冤鬼是不会放过他的。
　　长生他虽不相信那冤鬼追命之说，但眼前明明似乎看见了她就站在面前，又不得不使他相信她的存在。难道是他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