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互诉情怀

　　暮霭笼罩着整个医院,显得格外静谧。星星犹如黑色夜幕上镶嵌的宝石闪烁着,眨着诡秘的眼睛,似在窥视着人间的沧桑。
　　院内的大桐树枝繁叶茂,好像卫士在为有情人提供方便，能让他们谈谈心，叙叙旧，以缓解病痛的折磨。因为情爱是夫妻间的纽带，是促使病人尽快好转的催化剂，也是治病的良药，只要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就好了许多。正因为如此，长生身体能恢复得那么快，这全仗心莲之力呀。
　　月亮从桐树叶中冉冉升起,最初,在树梢上只露出一点儿暗红色的边缘,后来慢慢升起半边脸,到了最后,整个月轮就像冰雕玉润的光盘悬挂在中天,皓洁渺渺的月光,宛若倩女披着的婚纱,朦朦胧胧,令人想入非非。
　　长生的伤已基本痊愈,明天欲办理出院手续。俩人难以入睡,各有心事,乘着月色,便携手来到桐树下，都想彼此诉说出自己的心声，表达出彼此的关爱，以了却相思相爱之情，因为这是个好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再不痛痛快快地表达，明天回到家，恐怕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因为他们必竟没有结婚，都得回到各自的家，为防那些多嘴的人说闲话，造谣中伤他们，还得在人前裝做老诚，不能向在医院那样以夫妻名分做事，毫无顾及地谈天说地，甚至背着人像小两口那样悄悄说说体己话。当然，他们虽还有见面的机会，但必得悄悄相约，商定碰面的时间和地点，而且还得背着他人，找一个不易被人发觉的地方。
　　长生沉默无语地坐在她的身旁,想到她对他的情爱愈深,就愈感到亏欠她的愈多,他良心的负荷就愈感沉重,愈感到痛楚。他觉得他的灵魂和对生活的信心极其脆弱,他甚至想他手里能有一把枪,用枪对着他自己的心窝扣动板机,使胸中积郁的亏欠,对生活的空虚、怅惘、自卑、无奈，霎时间烟消雾散,一了百了！
　　就在他思绪纷纭，沉默无言的时候，心莲打破了眼前的沉静，问道：“长生哥,你说俺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没……有……”长生为之一惊，语无伦次,像是理亏一般，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
　　心莲得理不让人说：“你为什么那夜，在你屋里竟说出那话中伤俺？俺是啥人，对你是那么的忠贞不二，难道你能不清楚？”
　　长生沉思良久,索性硬下心来,来个快刀斩乱麻，做一个了断，硬着心肠违心地说：“我考虑再三,认为咱俩不合适,还是分道扬镳的好……”
　　“为什么？”心莲抬起头,吃惊地看着他。
　　长生此时心跳得利害,灵魂在震撼,理亏似的不敢看她的脸,更不敢看她似会说话的眼睛,低下头,喃喃说：“俺家穷,遭此重重磨难,你也看得很清楚，跟我是没有出头之日,会一辈子受苦做难的……”
　　心莲争辩说：“穷？谁家富？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妆衣,穷没根,富没苗,人只要活得有志气,能会穷一辈子吗？”
　　心善衷情说：“我知道这个理，我也知道我的命运就是受苦的命，无论我再拚搏奋斗，也难逃脱命运对我的羁绊，故此，我只有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痛苦地尽快走完自己的一生。
　　“你想，咱俩能般配吗？你长得如此靓丽，走到哪里都会招来年轻人的青睐。而我却长着一双三角眼，稀眉毛，鼻子虽长得好看点，但还有点大，相比之下，我自行惭愧，感到确实配不上你。你是凤凰,良禽应该择木而栖,才能高飞,才能前程远大。我是坑塘里的泥鳅,一辈子也不会翻起浪花,不会有出头之日,跟着我只有受苦受累,何苦呢？”
　　心莲回道：“别说那,这也是正宫娘娘怀里抱个长虫——相中的龙哩！跟你,俺是哑巴吃称砣——铁了心。你就是拉棍要饭,俺也愿跟你忍饥受寒,决不后悔,谁就是给俺座金山、银山,俺也不稀罕。”
　　他不在言语，听她信誓旦旦的如此表达，內心确实感动，若不是爱她之深，为她着想之极，他决不会忍痛把她推让给别人。
　　啊，多钟情的姑娘！他不敢看她的脸，她的眼睛，急忙低下了头，心说，心莲呀，你怎么不理解我对你的良苦用心，死心塌地追随我，使我难以摆脱你的纠缠，这，这何必呢？我这样完全是为你好！常说人挪活，树挪死，我是让你另择高门，过你应该享受好生活，不要再死心塌地的追随我受苦受难了。
　　可你还是痴心不改，以火一样的心情送我温暖，使我深受感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扪心自问，在此情景下，我实在不愿亵渎于你，再伤你的心。我设身处地是为你好啊！可你怎么不理解我的心呢？他为之犹豫不决，陷入了矛盾之中。
　　她那纯洁无瑕的爱,金子般的心,沁人肺腑的话语,炽热真挚的虔诚,一番话,比蜜还甜,比酒还醇,像春风吹走了他的一抹愁云,温润了他冰冷的心！
　　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理由拒绝她对他的耿耿于怀的真爱。他想改变他原来的主张,主动去拥抱她,送给她一个亲吻。他怔怔地看着她,她靓丽柔弱的身姿，似乎在瑟瑟发抖,一种怜悯之情,一种莫名愁肠的感觉,又迫使他坚定了他原来的主张。他思来想去，为斩断她的情丝，决定采用此法以试，可他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他实在是不愿她跟着他遭受苦难和折磨,使一株娇艳欲滴的雪莲花伴他过早的凋零。他为之慷慨万端,思虑忡忡,情之愈深,爱之愈烈,苦之愈多,痛之碎心！他经过一番思虑,再次狠了狠心，板着脸冷漠说：“你,你不要缠我了,我……不爱你。”
　　“你说的不是心里话,想起那难忘的伤心夜,你借酒消愁痛欲绝,眼通红,心滴血,身抖动,声声噎,我怕你厌世痛离去,你我情爱就此别。
　　“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我对你的情,我对你的爱,犹如长江东流水,视死如归不回来,为挽回你死灰的心,我欲将身献给你,努力为你做体贴。
　　“从你的疯狂,我感觉你对我的爱是那么强烈,指望你的情爱化春雨,飞向天涯云和月,没想到你中途变了卦,竟恶语伤人,使我痛欲绝,待我冷静下来,知你是有意中伤我,让我把你怪,不再把你爱,你好放心去抗争,人生路上独徘徊……
　　“我知道你是在为我着想，你不想想，我能忍心让你独自面对残酷的现实吗？有我在你身旁，你才不孤独徬徨，你更会有奋斗的力量，同甘苦，共患难，风雨同舟相携手，互竞长短度时光，你何必要撵我离你而去呢？”她说着，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似在探求,在洞察他的心灵。
　　长生感慨说：“你这是何必呢，人的一生能有几回，你应该珍惜。我是命运不及，难以逃脱命运对我的羁绊，无可奈何，受苦受难我只得认了。而你不同，你明明能展翅高飞摆脱苦海，去寻找你幸福的生活，为什么却甘心情愿伴我忍受屈辱和苦难呢？你这不是个傻吗？
　　“常说东学西渐，识时务为俊杰；南风北进，驭潮流方英雄。男子汉还都以此为宗旨，去追求自己向往的目标，而你一个柔弱女子，为什么就想不开而执迷不悟呢？”
　　心莲动情地说：“天有阴晴风雨，月有月圆月缺，人也有走背运的时候，你不要为当前的错折而悲观失望，一蹶不振。你看，眼前皎洁的圆月，被一片浮云所掩，看不到了它明亮的月光，可浮云掠过，它照样向人间洒下熠熠光辉，给人间增添了无限的遐想。
　　“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看错人，你不会甘心屈就于人下，日后定会飞黄腾达，那么，我就夫贵妻荣，就是我看错了你，未能如我所愿，我也绝不后悔，对你的爱决无二心，即使为你而死，我也心甘情愿……”她突然不说了，从她那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中，涌出了晶莹的泪水，泪水顺着她那苍白的脸颊缓缓地流下！
　　他的心隐隐的发痛，在滴血。他看着她感情的流露，实在是不忍心，但他还是坚定地说：“我,我真的不爱你,你请便罢,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到时候我定会报答你,定会偿还你替我付的医药费。”他闭上了眼睛,面部痛苦地抽搐着,忍受着痛心的煎熬。
　　“不,不,你说的决不是你的心里话,我知道你爱我,你心里有我！”
　　“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不爱你……”
　　“你,你真是这么绝情？那好,我不活了,现在就死在你的面前。”她站起来,将头往桐树上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