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予以安慰

　　心莲替他一边拭泪,一边安慰说：“俺知道你心里难受,本不想对你说这些事,但回到家也瞒不住你呀,长痛不如短痛,才对你说了。你是个男子汉,俺相信你能挺过来。你看着吧,世上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来到,定要有报。你这样想,自己得安慰自己，心放宽点，眼放亮点，生活才有奔头,才有希望,光哭能有什么用呢？”
　　长生想她说的对，光哭能把恶人哭倒吗，只有想办法去力争相搏，说不定还能寻找到一条求生的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精神为之一振，止住了哭声,凄凄说：“多谢你照顾我家……”
　　心莲说：“这是你安排给俺的份内的事,说什么谢不谢的。哎,你出去挣钱,只知道按月往家里寄回30元钱,咋不写个地址给俺呢？”
　　心善说：“你知道俺生产队那种情况,我敢写吗？在说出外拉个脚掏力,就好像寄住在人家屋檐上的燕子，今天在这，明天说不定又去了哪里，居无定所，哪有固定的地址呢？”
　　心莲慨然说：“队里朱姓人看你每月按时往家里寄钱,都得了红眼病,说是你在外找到了一个好工作,吃了商品粮,成了正式工，才能按月往家寄钱，予以羡慕，说你有好命，才让你检个便宜，羡慕之后就是妒忌，说你该回来养家，不能让大家替你养着，你在外吃香喝辣那怪得,为不能让你过得比他们好，非叫你家里人把你叫回来不可,若不回家,队里就扣留你全家的人头粮不给。一次队里按人头分菜,你妹妹拿个篮子去了,不大会却空着篮子哭着回来了。我问怎么回事,她说队长不让给,只要人不回来,什么都不给。
　　“你妹哭着求我去找你,你若不回来,他们不给你家人头粮,该咋活呀。你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谁能去找你呢？没办法,俺就拿着你寄回家里节省下来的那点钱,带着干粮,就不顾他人说闲话，不怕他人翻白眼，自认淸者自清，浊者自浊，身正不怕影斜，脚正不怕鞋歪，让他们信口雌黄好了，谁也不能捂住他们的嘴，只要我问心无愧，只要你能理解我的心，这比什么都强。
　　“我为你甘愿付出，甘愿受苦，是因为你是我的人，我不疼你谁疼，说良心话，你已走，我的心就跟你去了，在家像没魂一样，吃不下，睡不着，每天不知去村头几趟接你，可见俺对你的牵挂与真心。
　　“今你家出了事，你在家又托付给我，我只有拋头露面，风餐露宿出去寻找你了。人海茫茫无有一点音信,到哪里去寻找你呢,俺就瞎碰硬撑着到处去打听,俺到过太康、许昌、平顶山……俺每到一地,就将在家写好的寻人启示张贴到电线杆上,墙壁上……最后,我钱也花光了,干粮也吃完了,心力交瘁也病了,无奈才返回家……”
　　长生内疚说：“唉,我只知道拚着命地拉车挣钱,哪知道家里竟会发生那么多事,更不会想到会看什么寻人启示。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感欠你的实在是太多……”
　　心莲宽慰说：“常说危难见真情，那是俺的心甘情愿,你只要知道俺的心,一辈子待俺好,不辜负俺,俺就心满意足了！”
　　“我对你是海枯石烂心不变,立誓到白头永不离分！”
　　心莲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动情说：“俺一口吃个鞋帮,心里有底,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好日子还在前头哩,何必斤斤计较你我眼前的恩爱呢,还是说说眼前的事该咋办吧。”
　　长生沉思良久,说：“反正这口气要出,我要找上级领导讨个说法。”
　　“对,你先去公社看领导怎么说,然后再去县……若解决不了问题,咱写信上书地区、省、中央有关部门,总有说理的地方,总有雨过天晴的时候。”
　　长生猛地把她搂在怀里,流下欣慰的感激的泪水：多钟情的我的红颜知己,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你也！哎，我,我欠你的实再在是太多太多了！
　　北风怒吼天气寒,雪花飞舞路漫漫,情人相慰携手还,一脚深,一脚浅,路难辨,行走艰，恨难收,多感叹，命运竟多舛,愿苍天,展望眼,看看苦人有多难，求伸手来救援,扫阴霾,布温暖,云开雾散见青天。俩人相依相扶地向前行进,可命运之神,是否会垂怜于他们呢？
　　长生回到家,抱起爸爸的骨灰盒,恸哭失声,心感不平，又气又难过,无可奈何，爸啊，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走那不归路呢，难道您就不挂念我的妈妈及我兄妹吗，我知道您受了委屈，但我总相信事实胜于雄辩，只要您坚持顽强的活着，总有雨过天晴的那一天，但您含冤于世长辞，在也看不到那一天了，怎不让您的儿子痛心伤悲！
　　他思前想后，理不出头绪，不由得扪心自问,这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感到人生是这样的冷酷,世道是这样的不公正！他欲到了绝望的边沿。
　　他心悲苦,看不清前面路,茕茕孑立多孤独,看不得妈妈的泪,听不得妹妹的哭,形容憔悴，不知该咋办，应找谁诉苦，展转反侧难入睡，长噓短叹心无主，爸爸幽灵入他梦,苦苦冤情诉,他感无能为力,只有看着爸爸哭，梦醒泪湿巾，独自站院内，望月长叹息，只有形影相吊,内心悲苦,多想辞别人生路,去寻找梦想的天堂,走向未归途！
　　心莲对他好劝说,用伟大的爱熔化了他的冷酷的心,使他精神再次振作起来,决定与命运相搏。他在她的鼓动下，去公社找到了苗书记,向他诉说起生产队扣留他全家人头粮的事。苗书记推叫去大队处理。他回来去找大队,大队支书说管不了,推去找公社处理,如此互相推诿,难解问题。
　　他就去了县委,办公室主任推叫去公社处理,把球又踢回到公社。他不由得望天长叹,天啊,大队若能高抬贵手给放还他一家生活的口粮,他还能多次上访吗？民以食为天,他们竟冒天下之大不韪,怙恶不悛的对我家施以刁难、迫害,为什么竟没有人过问而施以援手呢？
　　长生到处碰壁，回家长吁短叹,无计可施。心莲劝他往地区、省、及中央有关部门写信上访,再亲去地区有关部门上诉杨市管会没收他拉车的财产一事，鼓励他不要灰心，再接再励，说不定感动哪家领导，给以批示解决。长生听她话决定一试,可钱该怎么筹备呢？
　　他为此却犯了难,信纸、信封、邮票得钱,亲自去地区更得钱。他爸在世时,还有那么亲戚、朋友捧场来往,今他爸带着现行反革命的帽子悲痛地离开了人间,他们唯恐受牵连,躲还怕来不及,谁愿借给他钱呢？
　　真是人在人情在,人不在情也不留,人情薄如纸啊！人都扶杆子不扶井绳，因为说不定能有利可图占点光，故此说人巴结有钱的，狗咬的挎篮的，你一个无职无权的受压受害的平头百姓，谁巴结你有何用呢，不对你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还是不来往为好，免得惹火烧身受连累。他深谙此理，也不愿打扰人家，免得自讨没趣，留下伤感。
　　一天,心莲拿着几十元钱,兴冲冲来到他家将钱塞到他手里,说：“咱有钱了。”
　　他茫然地注视着她,动情说：“你这钱……”哎呀,他的心一颤,似乎恍然大悟,迟疑说：“你那双又黑又粗又长的两条大辫子……”
　　她羞涩地苦笑说：“留着没用,还得伺候它,倒不如剪掉卖了轻快。”
　　他抓住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好,双眼含情地看着她,眼眶中充盈着泪花……啊！心莲，我的红颜知己！我该说你什么好！你的心全在我身上，唯独没有你自己，这比山还高比海还深的情义，我怎么报答呢？
　　每当夜晚,在长生的陋室里忙坏了俩年轻人,有长生在柴油灯下写稿,由心莲帮他修改、誊写,一张张血泪的诉说以信寄往地区、省、及中央有关单位,一张张的批文连同上访信件又一次次返回到基层。长生看到批文：按照政策,调查处理。就认为事情解决有望,他一团热情拿着批文去公社找书记领导,要求调查处理。
　　想不到书记拿起当年造反的架式,盛气凌人地训斥说：“你走资本主义道路，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抓你的典型批判你就够你的了，这样还胡告八告的扰乱地方政府,我不问你这事,让你去告吧。”他反感地气冲冲走进他的屋子,反手“砰”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给长生吃一个闭门羹。
　　长生的尊严受其伤害，心里犹如一口吃了二十五个小蛤蟆——百爪子挠心。他没想到，他的一腔热情，竟换来他当头泼来一盆冷水，呆呆地伫立在那里,满腔热血顿时化为乌有,脸一阵红,一阵白,顾不得了其他，对着其屋门，气极败坏声嘶力竭地吼叫：“告！告！！我就是告！！！因为我冤屈，我,我能不告吗？只要我有三寸气在,我就要告到底！”
　　他被激怒得失去了理智,此时就是让他上刀山,他也敢上,下油锅,他也敢跳,因为他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这才体会到有理无处说的悲愤，失去理智地怒叫着,无人理他，他只得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公社大门。
　　他本以为此举就能解决问题，写信上访算有了成效，他和她毎夜熬眼值得，没想到走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满腹的希望化为了乌有，使他又陷入了走投无路的困境，面对现实，他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