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失足成千古恨1

　　飞机失事调查善后工作已经告一段落，张卫民就要回京城公安部工作。早晨又接到通知，说有几个疑点需要在碰头商量一下。半月多来，每天忙碌不停，也没有在泥湾转一下。他想，这要走了，还有什么事情？
　　张卫民拿上笔记本、水杯，下意识的在房间的镜子前照了一下，来到小会议室。放眼一看，都是调查小组的人，他什么也没有想，找个位置坐了下来。转头和孙家恒打了个招呼，就想坐下聊天。这时，工作人员说：“张处长，宾馆的李主任让您到214房间一趟。”
　　张卫民站起来，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走到214房间，张卫民发现有些不对，门口有两个警卫，看似随意，实则警惕性非常高。这瞒不过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他。
　　除了李主任，屋内的其他人张卫民都不认识。
　　李主任说：“张处长，这是国安的申主任，有点情况需要了解。”转向申主任说，“你们聊。”说完，李主任就退了出去。
　　没有等申主任说话。张卫民沉重地自言自语说：“这一天终于来了！”
　　申主任说：“张处长，看来我们不用拐弯抹角了。办案子，是你的专业。受党教育多年，法律法规、是非曲直也不用我多说什么。”
　　张卫民说：“申主任，不用说了，给我稿纸和笔，我全部写下来。为了我自己的内心，也给其他人做个反面教材。”
　　申主人说：“好吧，我们得换个地方。”
　　张卫民说：“我全力配合。”
　　做了简单的笔录后，一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宾馆，向京城方向驶去。
　　
　　到了哪里，张卫民不知道，根据时间距离和房间的装修特点，他感觉应该是京城某个办案基地。
　　他知道这一天早晚要到来，这一点，从十几年前收到第一笔贿赂款时就有不安。过去的事情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真正使他不安的还是五年前认识小梅后的那个晚上。这个小梅的确和其他风尘女子不同，在他的小兄弟安排的酒宴上，她穿着朴素，举止大方，只是多看了自己几眼，眉目间总是似笑非笑，有种特殊的魅力。朴素的穿着，反衬着漂亮的底色；大方的举止，凸显了知识的内涵。腹有诗书气自华，这小梅正是那种完全可以靠颜值而非要拼智力出彩的人！张卫民接触后一查，果然了得，人家是国际名牌大学的文学硕士，真名韩笑梅。
　　吃了一辈子警察饭的张卫民败倒在了人家的石榴裙下，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张卫民这个凡人。最让张卫民佩服的是人家小梅根本没有从他这里花钱的意思，人家就是仰慕他的警察风度，喜欢这个成熟大叔，除此，无他。说白了，就是爱情使然，“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如同《廊桥遗梦》的弗朗西斯卡遇见了摄影师一样。
　　事出无常必有妖。谁都知道，天上掉不下林妹妹。然而，碰上这么好的事情，谁都不会也不愿往坏处想了。他是公务员，不能“春晓苦短日高起”，到是经常“春从春游夜专夜”了。
　　大概过了有两三个月吧，一天夜里，张卫民在宾馆的楼下吃夜宵，过来一个黄头发的外籍男子，彬彬有礼地说：“先生，我是彬子的朋友弗兰克•布劳恩，叫我小田就行。”
　　张卫民平静地说：“有事吗？”
　　小田说：“彬子的事情多亏张处长了。深表感谢。”他一边说，一边把一个小礼盒兜放到自己对面张卫民的座位旁边。接着说，“彬子腿嗑到石头上，有个小伤，托我过来的。”
　　张卫民知道。前一段老家的发小彬子和人合伙开矿，遇到点麻烦。具体张卫民也没有问，总之，是让他给当地的公安部门打个招呼，照顾一下。张卫民还强调说：“违规违法的事情千万不能做！”彬子说：“只是协调村民无端找事，完全合法合规。村民无理取闹，惹不起。公安过去协调一下，我们出一点钱，不会让哥哥担风险的。”
　　想到这里，张卫民对小田说：“彬子也是，客气了，我没有帮什么啊！”
　　小田说：“哪里哪里，您说话管事啊！可帮大忙了。”
　　张卫民说：“您是……彬子怎么认识你啊？”
　　小田说：“过去你们都说到我们那里打工，现在，你们是老大了，就都来中国了。实话说，我在彬子的公司有股份，全世界人民都是为了挣口饭吃的。我的中国名字叫田诚实”
　　张卫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心想，从说话口气，很有素质。说道：“我看你挺有水平啊！中国话说的好流利。”
　　小田说：“谢谢领导夸奖。以后一定少不了麻烦的。”
　　张卫民说：“不客气，能花点钱的事情，不要把矛盾扩大。老百姓不容易，想要点补偿什么的，可以理解。”一边说一边把礼盒返还给小田。
　　小田说：“处座见外了。我现在也学中国男人，把工资卡交给夫人。当然，自己有个小金库。”说着，摆摆手，离开了酒店。
　　张卫民回去一看，礼盒中除了两瓶红酒外，还有10万美元。这是他第一次收这么重的礼。
　　张卫民应该是个好干部，从农村出来，靠自己奋斗到今天。他经常说，我们有工资，而且过年过节的还要有些人情往来的收入，生活满富裕的。过踏踏实实的日子，上安安稳稳的班，他不想冒风险了。女儿去国外学习，让他感到了自己原来很贫穷。韩笑梅的出现，更让他感觉自己得有钱，虽然人家不图钱，可是，总不能让人家养自己吧！这两个女人一直在他眼前晃动，让他食不甘味，睡不安寝！
　　看着眼前的十万美金，他没有担惊受怕，反而欣喜若狂。
　　
　　几个月后，田诚实又送了10万美元。这次，两个人熟络了，还约了在那个酒店见面。这次，要了个包间。熟人，就不用客套了，送礼的收礼的都自然大方，没有任何的遮遮掩掩。剩下的，就是喝酒聊天。
　　聊天中，田诚实透露了认识韩笑梅，并且是大学同学，并说，女儿的学费不用担心。这时，张卫民意识到对方不单单是开公司办工厂的事情了。他不敢往下想，但他清楚，自己命运的齿轮开始向另一个方向转动了！命运轨迹一旦偏离正确的方向，除了回头，只能是越走越远、越走越危险。
　　第三次和田诚实见面的时候，就更不用藏着掖着了。田诚实直接说：“张处长，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做好保密工作的。我们是一条绳上大蚂蚱，是利益共同体。只要隐蔽的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其他皆大欢喜。”
　　现在，张卫民后悔当初了。他如果马上报告，也许上级看没有多大损失，会从轻处理。但是，他不敢，想想个人前途，想想女儿，他最终还是想蒙混过去，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再和韩笑梅幽会的时候，张卫民害怕了。一个经历无数生死考验，躲过多次罪犯子弹的警察，在看似柔弱的女子面前，没有虎胆雄风了！与张卫民的恐惧相比，韩笑梅始终是微笑的平静的，两者对弈，高下立判。
　　韩笑梅的话如今犹在耳畔。最后一次和韩笑梅幽会，她抚摸着张卫民发达的胸肌，温柔地说：“张处长，你不用那么害怕。小梅既没有枪，也没有刀。我是真的喜欢你的睿智，你的帅气的。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破坏你的家庭，影响你的官运，威胁你的女儿！反而会在这许多方面，给您物质的精神的支持和帮助的。我心里非常敬重您仰慕您的。”一边说，一边把头贴在张卫民的胸前。但，那言外之意、弦外之音，令张卫民毛骨悚然。
　　张卫民任韩笑梅披散的头发在胸前缭绕，任甜言蜜语在耳畔荡漾，无论如何都无法激起他男人的冲动！韩笑梅穿好衣服，在镜子面前照照，理了一下自己秀美的长发。然后，回过来，轻轻吻了一下张卫民，安慰道：“张处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心里压力太大了。”
　　张卫民看着她消失的背影，怅然若失。然后，重重地抽抽了自己几个嘴巴！
　　以后，张卫民倒是逐渐松弛下来。和韩笑梅见面那就是纯粹的“工作”了。特殊案件的进展情况、特殊时间的安保措施、内部不宜公开的文件，在谈话的有意无意之间，他变成了为境外组织服务的工具。张卫民在一次次收到出卖灵魂的报酬的时候，自己也受到了精神的打击，这种创伤就是做贼心虚，从此他落下了个夜里盗汗的毛病，直到现在。
　　善良的妻子竟然误认为他是做了和犯罪分子做斗争的噩梦！他想，自己抓获过多名凶恶的抢劫、伤害、偷盗的罪犯，他们哪一个不是从监狱出来还感谢自己的？哪一个敢闯进自己的梦里？
　　韩笑梅唯一一次直接打电话是问飞机失事的情况，她要证实组织关于卫星图像的画面。
　　韩笑梅问：“飞机失事太惨了，人都没了吧？”
　　张卫民像似很无意地说：“除了两个科学家外，其他无一生还。”
　　
　　张卫民看着眼前的稿纸，颤抖的手难以下笔。他自己清楚，他不仅毁掉了他的家庭，他更感觉对不起自己的宝贝女儿。女儿的事情是否该说出来呢？不说组织也会查清楚的，不说自己也过不了受教育多年的心理门槛。他还不知道，国安部门正是通过女儿的这条线索找到的。
　　他始终认为女儿是聪明美丽上进的，是因为他断了女儿的后路，才导致女儿为了在国外发展而出卖情报？其实，他从小的教育已经埋下了无底线的种子，塑造了一个和他一样的女儿，没有他的行为，女儿也会卖国；有了他的机缘，女儿的变化就更加顺其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