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李建强在网上查到自己高考的成绩，只比上一年多了五分。他辛辛苦苦、认认真真地复读了一年，却换来这样的结果。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迅速扩散到全身，他忍不住在大热天打了个寒颤。李建强觉得自己仿佛被冻住了一般，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心灰意冷地回到宿舍，坐在床边发呆，这一夜，他第一次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将自己这一年的学习情况回顾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通。高考的分数就在眼前，事实就摆在那里，他想不通也是枉然。
　　第二天早上，李建强起床洗漱完毕，便慢慢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拿着行李和书，心情沉重地往家的方向走去。去年他的考试成绩离大专录取线差了五十多分，父母都劝他重读一年。父亲说：“几门课加在一起只差五十多分，平均每课也就差不到十几分，再读一年，只要努力，是能考取的。”母亲也说：“家里就他一个儿子，认真再读一年，一定能考到一个好的学校。大学毕业后，就能到城市里找到好的工作，比回到农村务农要强得多。”
　　李建强考入高中时，就下定决心要考上大学，他也一直非常认真地读书。然而，到头来还是差了五十多分。他觉得不是自己不努力，而是农村的教育质量与城市相比实在太差了。高考时大家都在同一水平下录取，农村的孩子显然吃亏不少。现在又要去学校再读一年，他本来就十分不情愿。可是既然要去复读，就不能让父母失望。这一年里，李建强没有任何松懈，埋头苦读。然而，最后的高考总成绩只是比上年增加了五分。看到成绩，他自己都懵了，怎么也不相信苦读一年会是这样的结果。
　　回家的路上，李建强在想怎么和父母说清楚。他没努力吗？不是。考题太难？也不是，大家都是同样的考卷，别人能考上，自己怎么就不能？思来想去，他认为还是自己的底子太差，这不是一年能补上来的。特别是想到母亲，为了给自己挣学费，从他读高中起就去了珠海打工。想到辛苦的母亲，李建强不禁流下了眼泪。
　　李建强的家，是典型的四川山村。一条弯曲的小路连通整个村子，他走过去，只见几条阴凉的狗趴在地上吐着舌头。一幢幢两层的农舍在小路旁整齐地排列着，农舍后面就是山，绿油油的山上有农民种植的红薯、土豆、玉米和其他农作物。农舍下面就是农田，农田里的早稻早已收割，插着一排排晚稻秧苗。
　　回到家中，只有父亲、爷爷奶奶在家。回家时正是农忙季节刚过，李建强虽然从小生活在农村，却从没做过农活。他一直被父母要求只要读好书就行。他长成一米八的个子，身材单瘦，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一直是班上女同学注目的目标。
　　他将考试成绩告诉了父亲，父亲只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晚上父亲做了几个好点的菜，一家人聚在一起边吃边谈。饭后一家人坐下聊天时，爷爷要李建强再读一年，父亲却要他不要再读了。父亲说：“这几年你妈妈在珠海打工收入是不错的，你去珠海找妈妈，让她在珠海为你找份工作。以后就在珠海工作，等我和你妈妈百年之后，你也来珠海。”
　　第二天李建强到县城的邮电局打了个长途电话给妈妈，将自己高考的情况和打算告诉了妈妈。妈妈让他在珠海等着，她会帮他找工作。
　　“珠海，我来了！”站在大海边，李建强兴奋地朝着大海大声呼喊。
　　李建强的妈妈叫龚雪晴。他找到妈妈租住房的楼下，坐在楼梯上等着妈妈下班。龚雪晴知道儿子会来，下了班就匆匆挤上了公司的交通车。下车后她连走带跑地赶回自己的住处。看到儿子坐在楼梯上看书，她一把将儿子拉了起来打量了一番后，就带着他去市场旁的小摊上吃晚餐。在那烟雾缭绕的市场旁，他们各吃了一碗担担面后回到了租住的房间。这是一栋四层的楼房，龚雪晴住在二楼的一个小套间里。一间住房、一个卫生间、一个简易的厨房就是他们的全部生活空间。
　　晚上睡觉时龚雪晴将一张草席铺在地上让李建强睡在上面而将被子垫一半盖一半。李建强要妈妈睡在床上自己睡在地上但妈妈说他从小就不会睡觉睡在地上踢了被子会受凉的。
　　龚雪晴告诉李建强已经帮他找好了工作在那个工业科技园里面的一个厂里离她工作的厂不是太远。她让他明天早上同她一起坐厂里的交通车去她那里然后自己走着去找就行。
　　早上起床后两母子洗漱完毕就在路边摊各吃了份肠粉后赶到路边等厂里的交通车。下车后妈妈指着前面说：“你去的那个厂就在前面你自己去找。”说完她随着人流涌进了工厂。
　　李建强朝着妈妈指的方向看着各个厂的厂牌朝前走着寻找着自己要去的工厂。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妈妈说的那个厂的厂牌。在传达室登记后他进了厂区在办公楼的人力资源部经过简单的考试后填写了履历和入职申请书。下午他去医院做了个体检拿着体检报告回到厂里就算是入职了。
　　人力资源部的女孩将他带到一个车间交给了车间负责人。负责人将一个拉长叫了过来安排李建强在他那个流水线今天就上班。
　　李建强一米八的个子从没干过农活长得白白净净的。虽然没考取大学但他的眼睛却近视了戴着一副眼镜。走进流水线几乎所有的女孩都抬起头看了看他。那个拉长将一个女孩叫过来要她带着李建强。那女孩看了他一眼说：“你们城市的也来做线上的普工？”李建强说：“我家是农村的。”那女孩说：“农村的怎么长得这么白净还戴着眼镜。”李建强笑了笑不好再说什么。
　　那女孩说她叫冯春桃是四川人。李建强说自己也是四川人两人是老乡。冯春桃说：“你怎么不流泪啊。”李建强才想起“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句话就说：“我听妈妈说在珠海有太多四川老乡了如果见到都流一次泪那一天到晚都会泪流不停的。”女孩听了笑了起来。
　　流水线上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打螺丝。没一个小时李建强就掌握了那个工位的操作技术。在线上没做多长时间就下班了。下班后李建强觉得手臂和手指都比较痛摔着手走出了车间。在厂门外他坐上交通车回到了母亲住的地方附近下了车回到了母亲的房间。
　　龚雪晴下班了带回来了菜。天黑了龚雪晴煮好饭做出了两菜一汤。两母子将菜放在一个木凳上坐在床边吃完饭也就坐在床边说着话。李建强将自己第一天的工作说给了母亲听。母亲说：“我也是做流水线的这工作不累就要眼快手快。”李建强跟母亲说：“带我的那个女孩还以为我是城市里的人。”母亲说：“你从小就没做过农活又长得白白净净的看着是嫩皮细肉的还戴着眼镜别人将你当城市人很正常。”
　　星期天母子俩在这个本地人用宅基地建的一排排房屋里找住房。可是找了一上午没找到有空闲的房屋。母亲只好带他到另一个比较远点的住宅区找房子。本来想找一套二室一厅的房间房是找到了里面的配套设施也很好就是租金却特高。两人一合计觉得不划算就只能再找一套单间的。找了几个楼房总算是找到一幢房的六楼的房间。结构和妈妈原住的房子差不多。妈妈要李建强住在原来的房间自己搬了过去住。
　　发工资了，李建强发了不到五百元钱的工资。刚下交通车，他就被冯春桃叫住了。她走过来说：“你第一天上班是我教你的，按厂里的规矩，我就是你的师傅。你发了工资，今天要请我吃饭。”李建强问她：“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冯春桃说：“也不要你花太多的钱，就在夜市吃点什么就行。”
　　两人来到夜市，找了个四川麻辣烫的摊位坐了下来。他们用小塑料盆拿了几串烫好的麻辣烫串，又拿了两瓶啤酒，坐在摊位上吃了起来。就着瓶子，两人喝着啤酒，天南地北地聊了起来。聊到厂里的工资，冯春桃说：“你不是满勤，如果是满勤应该有五百多元，或更多一些。”冯春桃问李建强多少岁了，李建强说自己十九岁。冯春桃说自己比李建强大三、四岁，要李建强叫她冯姐。
　　冯春桃告诉他，早几天，和她一起来珠海的一个姐妹出嫁了，是她做的伴娘。那个姐妹嫁的是一个珠海本地人，家里有房有车，还给了十万元彩礼钱，真是嫁了个好人家，自己就没这样的福气，到现在也没找到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