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张宏伟节外生枝 小棉袄愤然出走

　　最近几天，不知什么原因，张琳的鼻子动不动就无缘无故地出血。今天吃完早饭，她向班主任老师请了半天假，去医院看病。
　　从二高到第一人民医院就半公里的样子，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张琳还从未来过这家医院就诊，对医院各科室的具体位置还不清楚。进大门后，她四周看了看，发现右侧靠墙处有一块木质板报，上面展示了医院各科室的示意图。走近仔细看了看，见耳鼻喉科是一个科室，在三楼，就匆忙奔三楼而去。
　　耳鼻喉科内是两大间诊室，里面六个医生就有五个在给人看病。“哪里不舒服？”张琳刚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问。“哦，这几天鼻子动不动流血，不知道什么原因。”张琳回答。“躺下，躺下我看看。”医生指一下身边能坐能躺的躺椅说。张琳顺从地躺下去。医生戴上像煤矿工人戴的照明灯一样的头灯。不过，他这个头灯灯头非常小，而且不是散光而是聚光。聚光照射在张琳的鼻孔里，医生弯腰把头部像小勺一样的镊子伸进鼻孔，拨弄几下问：“这个月的月经按期到了吗？”张琳稍停一下说：“超了几天，还没来。”医生摘下头灯说：“起来吧。你这属于月经不调，有点紊乱。放心没事，基本是正常现象。”话说完了，药品处方单也开好了，“拿着这个单子，出大门右拐，有个‘利民大药房’，到那去买药。吃三天不见效还来找我，去吧。”张琳点头“嗯”一下就往外走。
　　张琳刚到门口，忽见好像是爸爸半搂着一个女人往前走，他们的前方是妇产科。张琳愣一下想：那个女人是谁？爸爸怎么和她在一起？当然，她还不能完全确认那个男人就是爸爸。就下意识地尾随过去，在妇产科门口闪一旁，伸长脖子看究竟。“坐。哪里不舒服？”坐诊女医生指一下身旁的椅子说。“哦，是这样的医生，我怀孕三个多月了，今天来想检查一下胎位正不正；还想看看是男孩还是女孩。”白牡丹含笑说。这时，张琳已经看出了那个人就是爸爸，她的脑袋“嗡”一下子大了起来，就匆匆下楼而去。
　　在大药房买完药，往学校走的时候，张琳真是百感交汇，曾经最突出的感觉就是她有一个好爸爸。她曾以有一个职高校长的爸爸而骄傲，以有一个乡党委秘书的爸爸而自豪，以有一个县教委主任的爸爸而荣耀。现在，她头上所有的光环都被一个女人砸碎了；她懵了，不知道今后的路怎么走。进了学校大门，她没有去教室，而是盲目地进了住室，把生活用品和被子打成一个包扛起来往外走。没有人知道她到哪去，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到哪去。直到在横甘路口搭上去陈岗的班车，她才确定打工去，到南方。
　　“嗯？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正在门前扫地的罗明秀见女儿背着被子回了，直起腰问。张琳没回应，昂着头直接回到自己的卧室，“砰”地一声将包甩床上，转身对跟进来的妈妈说：“有钱没有？给我五百。”罗明秀犹豫一下问：“上次你爸不是给你钱了吗？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张琳大声说：“别提他！你就说有没有，没有我就走啦！”说着重新扛起包准备走。“有有有，别急着走。”罗明秀快速回自己的房间拿一沓大额人民币来递过去。“就要五百。”张琳接过钱数了数，把多出的三百退回去，这才笑一下接着说，“跟不上，不上了，打工去。”说着就匆匆离去。“唉！”跟着女儿走出乡政府大门的罗明秀看着女儿的背影长长地叹口气。
　　在横甘路口下车后，张琳原准备到汽车站搭车去广州，忽然发现右侧不远处的白天鹅理发店南边，有一辆大客车停在那里，就走过去看了看。只见车头挡风玻璃上横贴着横山至东莞的标识，驾驶室里的司机正坐着悠闲地抽着烟，车上其他的一个人也没有。抬头一看，只见大客车对面三层楼的楼顶上，横摆着一个“陈伟裁剪班”的铁架；低头一瞧，只见一群青年男女肩扛手提着大包小包嘻嘻哈哈地往客车这边走来，其中一个领队的老师好像是二职高的，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想了想她还是鼓足勇气迎上去问：“老师，我可以坐你这趟车吗？”梁春郁看她一眼说：“这是包车。”接着就对学员大声喊，“别挤别挤！都有位！”学员们全都上车后，张琳做最后一次努力：“老师，你这车上还有空位，我买票，可以吗？”说着掏出钱递过去。“你到东莞打工吗？是第一次去还是已经有厂？”梁春郁再看她一眼问。“第一次，去了再找。”张琳如实回答。“这样吧，我给你安排进厂，当然这是要收安置费的；包括暂住证费、车费和安置费，一共四百八。怎么样？”梁春郁犹豫一下，还是托底说了出来。“好好！谢谢你了老师！”张琳激动万分，忙把手中的钱再次递了过去。梁春郁接过钱数了数，退回二十元说：“上车吧。”说着也跟着上了车。
　　张琳被安置在兴旺儿童玩具厂上班。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厂，光工人就有八百多。张琳被安排在0号车间，实际上就是培训实习车间。车间共有20台中速平缝机，每排四台，共五排。张琳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个位子上。经过一天练习，走直线、走波纹线、走圆、锁口等基础知识掌握得差不多了。第二天组长何静香安排她做棉质小熊猫。缝纫机左侧下面有一个塑料篓，里面放着已经裁好了的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布块，根据组长的指导，张琳很快完成了作业。“组长，你来看看可以不？”张琳站起来，拿着刚做好的小熊猫，对正在前面指导实习的何静香喊。何静香很快走了过来，接过小熊猫，翻来复去看了看，摇摇头问：“你是色弱吗？”张琳愣一下摇摇头说：“不知道。”何静香指着小熊猫腹部一块淡黄色布料问：“你看这是什么颜色？”张琳说：“白色。”何静香又指着一块白色布料问：“这是什么颜色？”张琳回答说：“白色。”何静香笑了笑说：“典型的色弱，你不适宜在我厂工作。走，跟我一块儿去财务把你这两天的工资结算一下。”无奈的张琳只好跟了去。
　　两天不到的时间，张琳领了三十块钱，她感觉这家工厂还是够意思的；但是，现在去哪儿呢？出了工厂大门向右拐，见到的是一大片厂区，外面很少有行人，只有双车道上的小车川流不息。她只好硬着头皮一直往前走。前面是十字路口，对面亮出了红灯；再次向右拐，忽然发现一个新景象：前后两排美女，内穿白色衬衣，外套蓝色制服，扎着红色领结，留着一样的发式，面对大路，正在接受同样服饰的培训员的培训：“注意啦！听我口令！都有！向后转！”美女们唰一下转了过来。培训员接着大声说：“前排注意啦！向前三步走！一！二！三！停！向后转！”第一排的美女“唰”一下转了过来，与后排面对面。“都有了，双臂伸直展开，手指与左、右同事的手指对接，好，停！”培训员接着说，“下面预演一下。我是客人，从你们面前经过，你们要拿出接待客人的态度。”说着从两排人中间穿行。“您好！欢迎光临！请进！”美女们同时面带微笑，双目含情；接着上身微躬，一手捂胸，一手抬起指向前方。看到这里，张琳朝大楼门口抬头扫一眼，只见大门左侧竖挂一块“金凤酒楼培训基地”牌匾，有不少人从门口出出进进，就也往楼里面走去。
　　大厅内挤满了人，主要是年轻女孩。大厅右侧有一张办公桌，桌上有一块《报名登记处》横向木牌，还有一台电脑。前来报名面试的人排了好长的队。办公的是一位大姐姐式的年轻人黄静霞。她眼睛看着报名的人，手甩一下嘴里说个“过”字，前来面试的人就随之而离开，速度比学校大伙房的炊事员给学生打饭还快。很快轮到张琳了。面试人上下打量一下，然后握着鼠标问：“姓名？”答：“张琳，王林琳。”问：“年龄？”答：“十七。”问：“文化程度？”答：“高中肄业。”问：“结婚没有？”答：“没有。”问：“家庭住址？”答：“朝阳地区横山县陈岗乡政府。”问话人接着说：“过这边来量一下身高体重。”办公桌后面有一个磅，旁边站着一个大妈式的工作人员丁绍芬。她看着张琳微笑着说：“把包放下，站磅上来。站好，挺胸，平视，好。”说着拿起钢卷尺在张琳头顶与磅杆上绑着的刻有尺寸的木条拉平，接着报数说：“体重60.55公斤，身高1.695米。”很快，张琳的个人信息资料被电脑打印出来了。“拿到二楼给田总。”黄静霞举着张琳的资料对丁绍芬说。“跟我来。”丁绍芬接过资料对张琳说，张琳扛起包就跟了上去。
　　二楼经理办公室门是开的。“田总，这位女孩叫张琳，这是她的基本情况，请你过目。”丁绍芬说着把资料递过去。坐在老板椅上的田震把身子向前倾一下，接过资料看了看，又上下打量一下张琳的身高说：“身高不够呀。”丁绍芬说：“黄主任说，她才十七，还长；还说离一米七差不了多少，现在找一米七以上的比较难。”田震犹豫一下对身边一个女孩说：“秦敏把张琳带过去看一下。”秦敏立即走过来说：“走，跟我来。”张琳迅速把包放下跟了上去。办公室内左侧有一间小屋，秦敏推开门让张琳进去后随手关门开灯，接着说，“把衣服脱下，包括内裤。”张琳感觉自己就像木偶一样，被人提着绳转来转去；见四周没有别人，只得顺从脱去衣服。秦敏绕着张琳转了一圈，没发现纹身或其它不良印记，就说：“好了，穿上衣服。”张琳很快又被带了出来。“没事，好得很。”秦敏对田震说。田震这才站起来，走到张琳面前，用手掌在她脸上抚摸一下，又拉起她的一只手，将袖子往上推一下，再用手在胳膊上来回抚摸两下说：“嗯，就这样吧。张琳啊，我先说说我们的情况：我们酒店准备组建一个歌舞团，但眼前人数不多，只有20多人，暂时叫歌舞队。加入歌舞队后，试用期三个月，管吃住，月薪三千；转正后月薪五千，小费归自己。但有一条，必须服从领导，严守纪律，否则随时除名。加入歌舞队之前，需要培训半个月，培训费五千。怎么样？如果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同。”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打印好的《合同》。“关键是现在我没那么多钱，交不起培训费。”张琳有点为难地说。“田总，要不你这样好了，等上班后从她工资中扣除培训费不也一样吗？”丁绍芬调和说。“对对，我同意这么做。”张琳紧跟一句。田震犹豫一下说：“好吧，最近我带你去酒店应酬一下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