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张宏伟走马上任 钟自鸣喜得贵子

　　“我先介绍一下。”在教职工例会上，张宏伟抖了抖手中的文件说：“程主任调走以后，李校长也调走了。当然，李校长是自动要求调离的。经教育局党委研究决定，让我主抓全乡的党建工作，主持陈岗职高的全面工作。根据我的提议，教委任命王全顺同志为陈岗职高副校长，王从良同志为总务主任；经报团县委批准，夏晴同志任陈岗职高团委书记。其他几位的领导职务不变。我呢，工作能力就那回事儿。从前程主任在任时，他让怎么干我就怎么干；现在要独当一面，深感身上的担子重呀！但是，我有决心和大家团结一致，让我校的教育质量更上一层楼！下面请钟主任安排一下本学期的教学工作。”说完左右看看，没发现钟自鸣，就问，“他人呢？”夏晴回应说：“李老师可能要生产，他到乡卫生院去了。”张宏伟想了想说：“哦，那算了，散会吧。”
　　“啊——啊——啊哟——”在卫生院产房里，躺在病床上的李琴痛苦地喊叫着，坐在床前的钟自鸣紧紧地握着她的一只手。“生了生了！恭贺你呀钟主任，是个胖小子！”高医生说着，处理完脐带后把婴儿放身后的小磅上称一下自言自语道，“七斤六两。”说完用小夹被把婴儿裹好递给李琴。疼痛过后的李琴忙把儿子搂怀里，看看儿子，脸上笑成一朵花儿，接着抬头看着高医生说：“辛苦你了高医生！”钟自鸣伸头看着儿子说：“瞧，这家伙小嘴儿一动一动的，想吃东西呢。”收拾完器具的高医生说：“饿一两天儿没事。你们现在别走了，产妇刚出一身汗，容易着凉。我去给李老师打几个荷包蛋，吃完再走。”
　　吃完荷包蛋，喝光银耳汤，母子俩在钟自鸣和小姨的搀扶下，躺在垫着棉被的架子车上。在一片温馨感谢的话语中，钟自鸣拉着架子车离开了卫生院。秋夜，万里无云，星光朗照。依偎在妈妈怀抱中的小宝宝，开始吸吮自己的小拳头，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顿大餐。噗叽噗叽的吸吮声，是如此地甜蜜，如此地动听，如此地优美。“自鸣，你听，宝宝在啃自己的拳头呢。”李琴情不自禁地说。“我们中国人常说，民以食为天，可见，吃这件事就是天大的事呀！”钟自鸣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到了住室门口，钟自鸣与小姨再次扶着李琴母子进到卧室；安顿好后，李琴说：“李萍先歇会儿，等会儿你钟哥弄点吃的，吃完再休息。”李萍说：“弄什么吃的？我去做吧。”钟自鸣说：“你业务不熟，还是先歇着去吧。”为了给李萍腾个住处，钟自鸣提前在平时办公这间的屋内横拉一道布帘。李萍走后，钟自鸣弯腰看着儿子“哦、哦”几下才去做饭。
　　“妈妈！妈妈！”几个人正吃饭时，甜甜跑着回来了。“恭喜你呀老师，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接着夏晴也跟了进来。“是个男孩儿。”坐在床上吃饭的李琴回应说。夏晴掀开被单的一角，看着正睡得香甜的宝宝，“哦”两声，见宝宝没反应就说：“好晚了，你们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那我走啦。”李琴问甜甜：“甜甜，你是跟姐姐睡还是跟小姨睡呀？”甜甜说：“跟姐姐睡。”说着也掀开被单，看着弟弟感叹说，“这么小啊！”正端碗站着吃饭的爸爸和小姨都笑了。笑完夏晴才拉着甜甜离开。
　　第二天早晨，起床铃还没响钟自鸣就起床了，对李琴说：“饭票在办公桌抽屉里，等会儿开饭时，让小姨打饭你们先吃着。我到街上买些营养食品给你补补身子。”李琴抿嘴一笑说：“哪就那么精贵呀，吃家常便饭就行了。”钟自鸣也笑着说：“那哪行啊，还有我们的儿子呢，他可得要补补呀。”说完就匆匆离去。
　　陈岗街从宏观上看，就像一个大写的D字，竖杠是老街，因为街面太窄，现在基本没人去；弯道处是公社新成立后不断完善起来的，街面较宽，人们把这里称为新街。钟自鸣提着货物包装条编制成的菜篮走到新街口时，只见大多是售货的小摊儿，前来赶集的人不多。他先到鱼行里买了几条鲜活的鲫鱼，再准备去屠户架前割二斤猪肉。“钟老师了啦，这么早就来赶集呀。”钟自鸣闻声抬头一看，原来是农高六班的学生黄林祖，就啊啊地应着问：“你现在在学杀猪吗？”黄林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开始学养洋毛兔，不成规模，赔了本儿；后来才跟我二爹学杀猪。”接着问，“老师想割点猪肉吗？”钟自鸣点点头说：“割二斤吧。”黄林祖迅速割了一块，称完后说：“二斤一两。两块五毛钱。”说完把肉放菜篮里，接着又割一小块扔进菜篮。钟自鸣刚想说什么，见他的手在胸前不停地摆动，立刻明白了这是他和他二爹合伙的生意，站在他背后的那个高个儿可能就是他二爹。顿时，钟自鸣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什么也没说，付完钱就匆匆去供销社对外营业食堂买油条。
　　第三天，李琴的母亲黄殿英和大弟李锋来了。“姐，我妈和我哥来了！”刚刷完锅的李萍一边喊着，一边迎着母亲去。她接过母亲手中的菜箩子，让哥哥把摇篮和椅轿放门前的走廊上。“妈，你来了，快，都到屋里坐。”李琴走到门外说。“姐，恭贺你呀！我就不坐了，正在割谷，忙得很。”李锋说完就走。“哎！哎！”李琴想对弟弟说点什么，见他走远了，只好和母亲一起进屋。“钟哥呢？”刚进门母亲就问。“他呀，上课去了。”听李琴这么说，黄殿英对李萍说：“萍儿，去把摇窝子里的那把艾拿出来，烧盆热水，煮几个鸡蛋，等会儿给小外孙洗三儿。”说完才坐，接说说，“琴儿，去把小外孙抱过来我看看。”李琴很快抱出儿子递给母亲。“哎哟，瞧瞧这大眼睛，还双眼皮儿呢，瞧这小嘴儿，真疼人。哦，哦，你吃饱了没有啊？”黄殿英说着抬头问女儿，“奶够不够吃呀？”李琴忙说：“够了，你看，他吃饱了就睡，也不吵人。”这时李萍端来一盆热水放母亲面前说：“妈，你试试烫不烫？”黄殿英用手在水中试了试，感觉不烫，就解开包被，把宝宝放木盆里开始洗，李琴姐妹也围了过来。这时宝宝才“嗯啊嗯啊”地大声哭起来。“姥姥姥姥！”哭声中甜甜跑了进来，蹲下来就用手摸弟弟的小手。“轻点轻点。姐姐来得正好。”黄殿英说着把宝宝抱起来趴自己腿上，然后拿一个鸡蛋在宝宝屁兜上滚几下，递给甜甜说：“吃了这个滚屁股鸡蛋，省得你们长大了吵架。”李萍说：“还有这么多讲究呀！”黄殿英说：“你姐吃了你哥的滚屁股鸡蛋，你哥吃了你的滚屁股鸡蛋，你看你们姐弟兄妹多好呀，从来都不吵架。这都是老规矩。”听到这里，刚下课进来的钟自鸣笑着说：“姥姥来啦，今天又学一样。”说着把教材放办公桌上，也围到木盆旁边来蹲下。“你回来得正好，给宝宝起名儿了没有？”黄殿英抚摸着宝宝的小脚丫问。“想好了，叫钟爱民。”李琴接着丈夫的话茬说：“钟爱，是特别爱的意思，钟爱民就是特别爱人民。”黄殿英说：“好，这个名字好，你爱人民，人民也爱你。毛主席爱人民，人民也爱毛主席。钟爱民，将来你当了官，可要爱咱老百姓呀！”李萍笑着说：“瞧我妈呀，不识字，理解能力还特别强。”黄殿英抱起孩子边包裹边说：“好了，洗好了，妈妈抱去喂奶吧。”
　　“钟主任，我怎么见你这两天魂不附体呀。上次例会不参加，现在又不备课去上课，整个教学秩序也有点乱。这样不好吧？我知道你来个儿子，忙。但是，小家要顾，大家也要顾呀。”这天钟自鸣刚下课往回走时，张宏伟站在路边上严肃地说。听到这里，钟自鸣原本喜悦的心情被一扫而光，本想回敬几句，但见学生像刚打开蜂笼的蜜蜂往外涌一样撒满校园，只好强忍怒火匆匆离去。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这天，钟自鸣刚下课回到住室，计生办的张宏梅就跟了进来。“稀客稀客，哪阵风把张主任吹到寒舍来了？坐坐坐。”钟自鸣边挪椅子边倒水。“我就不坐啦。我是来给你送罚款单的，马上还要回去开会。”张宏梅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张罚款单递给钟自鸣。“计划生育罚款？一千元。我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了吗？”钟自鸣先愣一下，然后抬头问。“你是不是生个儿子叫钟爱民？”张宏梅问。“是呀。我是初婚第一胎呀，这是光明正大的事，也没必要隐瞒啦，怎么能说得上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呢？”钟自鸣不解地问。“那我问你，你有《准生证》吗？”张宏梅问。“我写了《申请》呀，《申请》就交给你们计生办了呀。这还不行吗？”钟自鸣质问。“你的《申请》我们已经反馈到县计生委了，计生委还没批准给你发证儿。按照省计划生育管理条例第18条规定：应生第一胎而未办《准生证》生育者，视为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你明白了吗钟主任？”见钟自鸣语塞，张宏梅接着说，“接到罚款通知单后，三天内要把罚款交到计生办去。不交，后果自负。”说完，拂袖而出，就像刚打完胜仗的抖鸡，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离开校园。
　　“怎么办自鸣？”刚才俩人的对话李琴在卧室听得清清楚楚，张宏梅走后她才出来问。“交吧。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头？我下午就去交。”钟自鸣无奈地说。“都是我害了你。”李琴惴惴地说。“哪儿的话呢？这事与你带甜甜来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你没听她刚才讲的？应生第一胎而没办证者，就是违反计生政策。存折里有多少钱？”钟自鸣问。“大概有一千零一点儿。”李琴回应。“那行，我下午去办。”钟自鸣说着，就往卧室看儿子去。
　　钟自鸣交完罚款一周后。“老师，张校长让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这天，他正在批改作文，夏晴过来说。他答应着立即起身往外走。张宏伟现在用的是原来程主任在教管站的办公室。见钟自鸣过来了，他拿出一份文件说：“经教育局党组研究决定，免去你陈岗职高的教导主任职务，调北李楼职高任教师。这是文件，你看看。”说着，把文件递给钟自鸣。钟自鸣接过文件看了看，什么也没说，茫然地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