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陈岗农中去农字 首届新生添新容

　　高考结束了，陈岗农中全军覆没，不仅大专以上一个没考上，就连大中专、小中专也统统名落孙山；被全县教育界戏称为“理了光头”。这让学校革委会主任程伯礼很没面子。程伯礼是横山县解放初办的幼师班毕业的，这个班五十多个毕业生，现在成了全县教育界的骨干，大多数都当上了初中、小学或高中校长。这次在县文教局召开的教育工作会上，他几乎抬不起头来。他觉得应该开个会，研究一下下步棋怎么走。
　　陈岗农中的会议室，是展室、接待室和会议室合在一起的两间屋。四周墙上，挂的是请专业人员制作的一块一块的木制板报，内容有学校简介、葡萄绵种植技术、巨丰葡萄嫁接技术等等。上沿靠墙根摆放的是橱柜式的木制小匣子，匣子内是玻璃瓶装的优良稻种、麦种、油菜种等农作物标本。地面四周摆放的是木制大排椅，排椅前有茶几，但没有办公桌。上级来检查，学校来客，这里就成了接待室。
　　“我先说说，说完了大家再讨论。”程伯礼环视一下校领导班子几个成员接着说，“今年高考，全县考上大、中专以上的共465人，其中社会青年151人，我校零蛋；中招考试，全县录取中专生521人，我校零蛋。如果说高考我们打了败仗，这个不奇怪；本来嘛，我们的培养目标不同嘛；可小中专儿呢？从前靠推荐，现在靠本事。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出现这种情况，主要责任在我；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主要是讨论下一步怎么办。我有个初步想法：去掉‘农’字，校名改为‘陈岗职业高中’，就这个校名，也只是个牌子，我想我们要开普通高中课，挂羊头卖狗肉；不然我们走不出去呀，老百姓不买账呀，学校办不下去呀，你们说是不是？我想就招两个普高班，农中班停办，再说，人家大队也不给你推荐学生呀。讨论一下吧。”
　　“一下办两个普高班，生源不是问题，全公社11个大队就有11个初中毕业班；问题是师资力量达不到，也不配套。我们现有公办教师11人，包括领导，民办教师9人，代课教师3人。我们有初中三个级段三个班，再加两个普高班，人不够扯儿呀。有的教初中能胜任，教高中就不行了；原来教农中班的就更不用提了。”教导主任张宏伟分析说。
　　“你就说缺哪些学科的教师吧，不行我去找。”程主任摊开笔记本说。“物理、化学、语文各缺一个，数学缺两个。”张主任说。“那个钟自鸣你算上没有？听说他语文教得不错，很受学生欢迎。”程主任问。“没有。听说他初中还没毕业，怎么教高中？教农中基本上是教识字，那当然可以呀。”张主任说。“听公社孙书记说，这个人在部队当过文书，就爱写写画画的，有时还在报刊上发表一些豆腐块儿小文章；理科不行，是个一条腿的光棍儿。一条腿儿也可以嘛，让他代高一语文试试看，真不行再换。”
　　“农场怎么办？从前上大学靠推荐，现在恢复高考，凭实力。让学生天天劳动，那肯定会影响教学质量。”后勤主任王从良说。“农场还不能丢。先让天虎管着，真到大忙时学生集中起来干一天两天，估计影响也不会太大。”程主任回应说。“五十多亩呀，一个人怎么管得过来？还有，那巨峰葡萄试验地，84矮63水稻良种试验田什么的还要不要搞？”因为王从良不仅是后勤主任，还是农业课教师，所以有些问题他只好摆桌面上说。“那些试验项目都停了吧；再说，我们搞了这么多年，也没搞出个什么成果，基础太差呀。天虎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让他家属过来帮忙。农场不是有三间屋吗？还有一间牛栏，一间厨房，住一家人好得很。先就这么定了，将来有问题再想办法解决。”程主任想了想对团委书记许光艳和政教主任刘亚军说：“你们两个的主要任务就是做好新生的政治思想工作，要正面引导，树立典型，要营造出一个良好的爱学习、勤学习的学习氛围。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今后有什么问题要及时沟通。”
　　秋风送爽，艳阳高照。今年的招生工作比往年推迟了一个多月。尽管如此，来到一个新环境的新生们还是欢天喜地地叽叽喳喳闹个不停。领完新教材或没领新书的同学们把第一排教室前的黑板报围得水泄不通，个个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在《公示》栏里寻找自己的名字。“七班、七班”，“八班、八班”，找到自己班级的同学挤出圈后，外沿的同学才可以靠近点。
　　“八班！八班！八班在这里！”钟自鸣站在八班教室门前招手吆喝着。他秋季不仅要代七、八两班的同头语文课，还是八班的班主任。“老师好！”进教室的同学纷纷跟老师打招呼。“好，好，同学们好；进去随便找个座位坐下来。”很快，同学们都到齐了：每排八人，九排，七十二人，一个不少，黑压压一大片。在站在讲台上的钟自鸣看来，满教室全是脑袋，脑袋上缀着的一双双大眼睛忽闪着，就像夜空中的星星那样明亮，那每一张脸，就像一朵盛开的灿烂的花朵，整个教室就像一块花圃地。他会心地笑了笑，拿起讲桌上的《花名册》说：“同学们，我们班共七十二位同学，来自全公社的十一所初中，不包括我们陈岗职高初中部。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同班同学了。为了今后方便学习，我们还是先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自鸣，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说到这里，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转身接着说：“我为什么叫钟自鸣呢？父亲跟我说，钟不敲不鸣，你这个钟不敲也得鸣，要自己去撞，撞响；一是不干坏事，要警钟长鸣，一是多做好事，要一鸣惊人。就是说，我的名字里包含了父亲对我的期望。相信每个同学的名字里，都暗藏着父母的希望。下面我开始点名，点到谁谁站起来，简要介绍一下自己名字的含义。杨晓霞。”
　　“到！”杨晓霞站起来说：“我叫杨晓霞，爸妈希望我一生都像早上的朝霞，把灿烂留给自己，把阳光送给社会。”
　　“好！很有诗意。大家鼓掌！余林烨。”钟自鸣点评后叫下一个同学的名字。
　　“到！”掌声中余林烨站起来说，“我爷爷说我命里缺火，烨有火光的意思，林是双木，木生火，火光朗照；他希望我的火光既照亮自己，又照亮别人。”
　　“好！看来你爷爷还懂些八字预测呀。”哗——钟自鸣的话音刚落，教室里掌声笑声就响了起来。他接着说，“你爷爷的话非常有哲理。让我们把掌声送给爷爷吧！吴来顺。”
　　“我叫吴来顺。我父母没文化，我妈说，就让我这辈子顺着来，该咋的咋的；我想，他们是希望我顺顺当当地顺其自然吧。”哗——吴来顺的话音一落，教室里的笑声掌声再次响起。
　　“好！看来高手在民间啦！没有文化不等于没有智慧；一切顺其自然，这不仅符合自然规律，也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这才是最高的智慧！陈文栋。”
　　“我叫陈文栋。父母希望我努力学习，将来好成为国家的栋梁之才。”
　　“好！有理想就有动力。掌声鼓励！”钟自鸣看一下花名册喊道，“夏晴！”
　　“我叫夏晴，夏天的夏，晴天的晴。按照同学们刚才的说法，爸妈希望我夏天老是天晴，那还不把人热死了啊？”听完夏晴的介绍，大家先是一愣，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笑声。有的趴桌上直不起腰，笑得眼泪流了出来，有的拍着桌子喊：“叫夏雨！”
　　钟自鸣也差点笑岔了气。他用手捂着腹部，尽量忍着不让笑声出口。过了好一会儿，才稳住情绪说：“夏天，是农村双抢季节，抢着收割小麦油菜，抢着插秧苗。只有晴天才能更好地保丰收。掌声鼓励！”哗——雷鸣般的掌声再次响起。
　　就在八班召开新生见面会的同时，七班也在召开同样内容的会议。站在讲台上的英语老师、班主任许光艳说：“同学们，你们来自全公社不同的学校，今天初次见面，互相打个招呼吧。下面我开始点名，点到谁谁站起来，简单地自我介绍一下。余良虎！”
　　“到！”余良虎站起来说：“我叫余良虎，来自蔡围子初中。”
　　“刘有福！”许光艳拿着《花名册》喊道。
　　“到！我叫刘有福，来自刘堂初中。”
　　“赵德生！”
　　“到！我叫赵德生，来自上官岗初中。”
　　“黄艳萍！”
　　“到！我叫黄艳萍，来自大李湾初中。”
　　“简明！”许光艳见简明回头看着窗外没回应，就再次大声喊，“简明！”
　　“嗯？啊，到！”简明“嗖”地站起来，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老师。同桌扯一下他的衣服说：“介绍一下你从哪所学校来的。”简明这才回过神儿来：“老师好！我是简洼初中毕业的！”简明的表现惹得同学们哄笑起来。
　　铛！铛！铛！......下课铃声响了。同学们像打开蜂笼的蜜蜂从各自的教室里蜂拥而出。七班和八班的教室紧挨着，是进大门第一排右侧六间连体房。许光艳站在教室门口，等钟自鸣出来。钟自鸣刚到，她就跟上他与其并肩而行。“哎，钟老师，你在搞什么鬼呀？”许光艳笑着问。“嗯？我没搞什么鬼呀。怎么啦？”钟自鸣回应。“那你们笑什么？硬是笑翻了天。搞得我班学生精力不集中。”钟自鸣回头朝她笑一下，才简要介绍自己见面会的内容。“哦，我说呢，很有创意。”许光艳也回敬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