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一、二节

　　一
　　结束了一天工作，嘉祥快速的洗完手，换下工服穿上早晚出行的干净衣服。公交车上他不穿工服，一套衣服从早穿到晚灰尘、油漆、涂料，满身都是，且还有一股汗味，挤公交时乘客闻到他们身上的汗馊味，都会皱着眉头一副嫌弃的表情。他受不了别人的这种嫌弃的眼神。
　　工友们总爱拿他打趣：“嘉祥是要去找小蜜吗？”
　　“有小女人在等他呢！”
　　“看看人家小伙子就是爱臭美！”
　　听了这些玩笑话，嘉祥总是报之一笑也不多言语。
　　累一天下来，上了公交车他也想抢个位置坐下来歇歇，可是看见老年乘客上车，还是主动站起来让座。再后来找到了个窍门，上车后直接到车尾，有座位就坐下，没座位就等等，运气好的时候可以一直坐到下车。
　　下了公交车还需要步行一段路，途经一家小卖部，小卖部不仅卖烟酒日用杂货，还卖蔬菜肉类。柜台上有部公共电话，嘉祥进去对老板说打个电话，老板点点头示意他尽管用，嘉祥拨通了老家电话。
　　老家电话是隔壁大姐家的，需要通过大姐传话让文玉或者是父亲来接。现在是晚上七点多，老家已经漆黑一片了，爹妈可能已经睡下了，文玉应该可以来接他的电话。
　　大约等了几分钟，电话那头响起了文玉的声音：“喂！嘉祥吗？”
　　“是，文玉！是我，家里还好吗？”
　　“都挺好的，你放心吧！”
　　“小铃铛呢？”
　　小铃铛是儿子小杰的小名，孩子小不爱说话，在哪儿玩总是安安静静的，有时爷爷奶奶找不到都很着急。李大海想了个办法，从集市上买回来一个铃铛拴在孩子的脚上，只要一走动铃铛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他们就不怕找不到孩子。小杰本就长得可爱，走动时铃铛的响动，更是让人觉得孩子可爱而又灵动。由此，大家也就给孩子取了个绰号叫“小铃铛”。
　　“爸爸想你了，快和爸爸说话。”电话里传来文玉对儿子的说话声。这声音带有女性特有的磁性。
　　就听见儿子奶声奶气的喊道：“爸爸，你在哪儿呀？”
　　嘉祥激动而又认真地听着，轻轻地说：“宝贝，爸爸在北京，你想爸爸了吗？”
　　“想！妈妈也想爸爸了。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乖！爸爸过年就回家了，你想吃什么爸回家给你买。”
　　就听电话里传来女儿的说话声“我也要和爸爸说话”。估计话筒又转到女儿的耳朵旁了，甜甜的童音：“爸爸！”
　　嘉祥只感到耳朵嗡嗡的，女儿的声音很大：“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燕儿，爸爸很快就回去了，你要乖乖的听话哦。”
　　“爸爸，我可听话了，还做妈妈的小帮手呐！”
　　“是吗，我闺女真乖！好好学习哦。”
　　“嗯！我知道，爸爸，我已经上二年级，又不是小孩子。”李燕很自豪地说道。
　　“好，我闺女长大了，爸爸很爱你哦，快把电话给妈妈吧！”
　　电话又传来文玉的声音：“你还没吃饭吧？！”
　　“嗯，下班的路上想你们了，就是想听听你们的声音。”
　　“嗯，我知道，你赶紧回去做饭吃吧，家里一切都好，你放心！”文玉说。
　　“你不想我啊？”嘉祥还想说什么，可这是公共电话，估计老婆身边也站着别人，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说的。
　　听着对方的呼吸声，心想还是不逗她了，于是又说：“你在家很辛苦，好好待自己，想吃啥就买，没钱跟我说。”
　　“嗯！我知道，你也好好的，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付了电话费，买了两个素菜带回到住处。他和工友搭伙吃饭，谁回来早就谁做饭，如果一起到家就合伙做，还是挺顺心的。
　　吃完饭洗澡、洗衣服一番忙完，看看钟已经是九点多了。躺在床上睁着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想的都是文玉的和俩孩子的身影。
　　第一次见到文玉的时候自己还很害羞，让他没想到的是山里的姑娘不仅聪明能干，思想还挺开放一点没有拘谨的感觉，有话就说也不故作矜持，是个能过日子的女人。唯一不足的是太瘦，给人一种感觉就是个病秧子，也因此自己还想打退堂鼓。听婶婶说，文玉是因为缺少营养才显得弱不禁风的样子，结完婚后只要营养跟得上就是块好料子。
　　婚后，文玉对老人尽心尽力的孝顺，对哥哥姐姐更是礼貌敬重，关系处的非常好。
　　让嘉祥欣慰的是，文玉进门后生了一双儿女，儿子尚小还看不出怎么样，女儿是个小精灵，好好培养长大了准不会差。
　　现在他只要一家人能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他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就是这长夜难熬……
　　
　　二
　　文玉放下电话筒，说道：“大姐，给你接电话钱？”
　　大姐脸色不好看：“别人家都白天打电话回来，就你家特殊，总是夜里打，烦不烦啊！”大姐抱怨着。
　　文玉掏出一块钱放在桌上说：“真是不好意思，大姐！他也没办法，早晨出门天还没亮，小店没开门他也打不了公用电话；白天在工地上干活没有公用电话，只能是晚上下班才能打过来。”
　　“走吧！走吧！我说一句你一堆话等着我。接个电话还一家人都跑来了！”大姐不耐烦的催促着。姐夫阴阳怪气地说，“有本事自己装一部电话，不就不麻烦人了嘛。”
　　文玉带着俩孩子回家，心里一阵委屈，不就是家里穷了吗，才让人如此态度。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装一部属于自己的电话，打电话就再也不需要受他人限制了。目前家里经济条件还是不允许的，她和嘉祥必须再努力一把。
　　回头想想也是，虽然才七点多，冬天的夜黑得比较早，晚上的温度低，村里人晚饭吃得早，又没啥事可干，除了那些好玩牌的人还在码着四方城，其他人都钻进被窝了。
　　隔壁李大姐是本村的姑娘，属于招夫上门的，家里条件历来不薄。父亲是镇上的退休干部，大哥在地区工作，据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官。且不说这些关系，仅她自己也是个村干部，丈夫又在乡里工作，一家人都是拿国家工资的。在这闭塞的村落，家庭优势占据着话语权。
　　李大姐在村里开了个小店，经营一些日常杂货用品，经济条件在村里属于首富。
　　一年前电话线进村，李大姐首先装了一部计时收费的公用电话，打电话按五毛钱一分钟收钱，接电话按一块钱一次收费。全村就她们家一部电话没得选择，她就是言语再犀利村民也只能受着。
　　文玉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儿女，想着两个老人岁数大了，为了让嘉祥在外面没有后顾之忧，她只能暂时的委屈自己。
　　不知道嘉祥此时是不是已经休息了，她体贴他的辛苦，他也知道她一个人在家，管理一个家庭不容易。
　　记得她刚来老李家时，对这里的人情世故，风俗习惯一点都不懂甚至有些语言都听不懂。嘉祥就像带个小学生似的，一点点的教给她。有时候，还故意说几句她听不明白的话，让她去猜。
　　虽然家里很穷，可是，和嘉祥在一起，她觉得安全满足。她没有嫌弃他穷，她相信经过他们的共同努力，家境会一年比一年好。
　　想起过去作姑娘的时候，有一次，她去姐姐家帮姐带孩子，四岁的小侄女跟她说：“我家有五个人。”
　　她以为小侄女是把她也算作一家人，还挺开心的，就故意地问：“哪五个人，你说说？”
　　小侄女答道：“爸爸，妈妈，姐姐，我。”
　　她笑着说：“这不是四个人吗，还有一个是谁啊？”她以为侄女会说是你！而侄女却说“还有爷爷”。
　　她有点失落地说：“哦！那我呢，我是你家的吗？”
　　侄女笑嘻嘻地说：“你不是，你是舅舅家的。”转而又认真地说，“不对，你也不是舅舅家的，你还没有家！”
　　小丫头一句话，让她悟出人生的真谛，女人必须有个家，这个家就是婚姻。人都说女人是菜籽命，撒到肥处粗苗壮秧，撒到瘦处枝黄叶瘦。她虽然是撒到了瘦处，但是，她不信命只信自己，她相信只要自己勤劳努力，瘦田也会长出好庄稼。
　　婚后，她曾把逗侄女的这段话说给嘉祥听，嘉祥把她搂进怀里温情地说：“我的怀里就是你的家，我到哪儿你的家就在哪儿。”
　　这句话让她感动，她得好好的经营这个家，让她的孩子和他的父母不再受人言语。
　　她进老李家之后，就感觉到村里人对嘉祥一家人说话，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
　　一来是因为李老汉厚道老实，有话说不出，是那种三锤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二来就是家境太穷，三根毛竹一把草撑起一个家，晴天还能凑合一下住人，遇上刮风下雨，一家人就提心吊胆的生怕草房会塌。
　　婚后，她和嘉祥苦干了五年，那五年她舍不得乱花一分钱，积攒一些钱又向亲友们借了一些，翻盖的大房子，她也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窝。常言道只要励志，粪堆还有发旺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