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首次相亲
作品名称:高级中学 作者:溪水常流 发布时间:2024-07-15 16:33:12 字数:3122
我驾驶着夏利车刚进入县城的时候,坐在后面、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妈忽然说:“田野啊,快到相亲地儿的时候,提前说一声。”我没加思索地“嗯”了一声,直到我提醒了一声“过了前面红绿灯,左侧广场就是”的时候,才知道二老的细致和良苦用心。
过了红绿灯,老爹忙拍打着我的肩膀,说:“那你快停车,让我跟你妈下来。”
我说:“这里不能停车,再说,你们下去干什么?”
老爹羞红了脸,青筋裸露的右手边摩挲着车门把手,边说:“那……你找个能停车的地儿,我跟你妈下来……你妈跟我,老早就合计好了,我俩就不露面了,就在远处等着,省得邋邋遢遢的,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心情,影响了你们……”
刹那间,五味杂陈的感觉涌上我心头,让我欲语凝噎,嘴上勉强笑着,说:“什么啊?怎么会……再说了,她要是眼下都嫌弃你俩邋邋遢遢的,将来要是做了你俩的儿媳妇,还不得整天闹得鸡狗都不得安宁啊?这样的媳妇,不要更好。”
老爹接下来的虔诚和执拗,让我陡然明白了:万一这次相不中,二老心里一定会难过内疚自己的邋邋遢遢才败坏了这段好姻缘。
老爹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可管不了以后。我只知道,眼下这个世道,早就不是老辈子了,儿子媳妇整天得跟爹妈公婆在一块儿。两辈人单独住着,媳妇要是嫌弃公婆,完全可以少往一块儿凑。小子啊,听我的,快找地儿停车!你要是不找地儿停车,万一这相亲出了差池,我跟你妈,肯定要后悔难受一辈子的……”
老爹老妈临下车前,还没忘记再叨咕叨咕在他俩看来的相亲成功的秘笈。
二老下了车,渐去渐远。望着二老虔诚卑微的背影,我鼻根儿酸酸的,泪湿双眼。心里说:如果对方愿意,不管她长相如何,脾性怎么样,只要能生出娃儿来就行了……
三个媒人已经等在那里。
自然少不了我的一番客套,尤其是我晚到的几分歉意,自然得表达一下。
对女方的情况,直到这时,我才从媒人的介绍中知道,她也是个老师,在县一中教物理;比我大三岁,性情温和,容貌端庄好看,是个会居家过日子的主儿,只是南挑北拣地耽误了这么些年……
不知怎么了,媒人后面说的闪光点,没怎么往我心里去,第一条“比我大三岁”却几乎占满了我大脑中给对方预留出的整个空间。
呵呵!果然是个老姑娘……
老姑娘比约定的见面时间提前了五分钟。
远远望过去,她没有经过刻意的打扮和粉饰,能看得见她头发上和衣服上粘的粉笔尘末。她大概是下了课就匆匆赶过来。这使得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坏。
可是,接下来的情节,却没有随着所有人的美好愿望往下发展。尽管在老爹老妈虔诚卑微地下车之后,我就发自内心地把相亲标准,准确地说是择偶标准,降低到了“只要能生出娃儿来就行”,但是,面对来到近前的这个三十六岁的老姑娘,我却一点儿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老姑娘微红了脸,朝我礼貌性地点点头,笑笑,说:“对不起,让你等久了。”见我反应迟钝,自然转身和身边的三个媒人一一握手,寒暄了几句,然后,五个人就塑在那里。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但人人都能感受到现场的气氛骤然暗淡起来,与灿烂的阳光构成了巨大的反差。
一个媒人多此一举地介绍了我俩之后,三个媒人的目光几乎同时在我和老姑娘之间游来游去,闪烁着求救般的期盼。
按照礼俗,我作为男方,应该主动先打招呼,然后,有所表示,但是,面对眼前两米开外的这位细瘦高挑、比我略高的老姑娘,我怎么努力也找不到合适的举动和言语,本能地希望对方能打破僵局,但是对方尴尬地站在那里,直到我绞尽脑汁,蹦出一句味同嚼蜡、毫无价值的屁话:“你好……下课了?”
相亲活动匆匆结束。
双方连手机号码都没有留给对方。原因当然是谁也没有主动要对方的手机号码。从相亲结束到中午,对方一直没有动静。这是预料之中的事。从老姑娘看到我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本能地感觉到了,对方对没有自己高的老男人也没有什么意思,至少,我们都不是令对方心动的那个货色。
在我走近车门的时候,老爹老妈从楼角拐出来,快步紧走,来到我跟前。
老妈抑制着心跳,忙不迭地问:“怎么样啊,田野?这么快就结束啦?该不会是没相中吧?”
我耸耸肩,故作轻松,说:“怎么会啊?刚见第一面,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
“你说的是真的?”老爹望眼匆匆远去的老姑娘和三个媒人,迅速盯着我,像盯着一个撒谎成性、屡教不改的骗子。
我赶紧说:“当然是真的了,我俩还互相留了手机号码。”
兴奋和激动瞬间写满了两张期盼得都有些焦渴的沧桑的老脸。
没有导演,没有排练,二老异口同声地说:“那就好!那就好!”
中午,在“尚口福”饭店吃着饺子的时候,老爹远房表弟的副局长亲戚的老婆把电话打到老爹的手机上,说:“怎么搞的嘛老伯?还真是想不到,你儿子,怎么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教高中的老师,见了女方还脸红,不知道说什么好,弄得女方更不好意思啦。你儿子到底什么意思啊?还继续交往了解下去?”
我赶紧接过老爹的手机,说:“真对不起啊大姐,好像彼此都没有什么感觉……”
明知对方对我也没有什么感觉,索性主动提出不交往,也算为自己虚荣的老脸挣得了一丝薄面。只是,就在这一瞬间,二老心里的两份满满的期盼,如同断了窜线的珠子,散落一世界……
晚上,大哥请我吃烧烤,问我:“怎么样啊,老三?”
我明知故问:“什么怎么样啊?”
大哥白我一眼,说:“相亲啊。”
我说:“没感觉。”
大哥闷闷地嚼着那只被烤得油光粉亮、红里透紫的家雀,安慰我说:“别郁闷啊,老三,反正都这把年纪了,也不差个一年半载的,关键是寻个正儿八经地过日子的主儿。”
我说:“郁闷的不是没有感觉和成不了,而是实在愧对老爹老妈的那番张罗和期盼……”说着,忽然就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大哥说:“也是。不过,可遇不可求的事,还是得慢慢来。”
我说:“那是。学校的事怎么样?”
大哥长叹一声,说:“还能怎么样啊?高中教育办到这么个份儿上,真的是天大的滑稽,莫名的悲哀!谢天谢地!好在上午大课间全体教师会之前,校长听进了我的担心,放弃了原本火力全开、全力反击的打算,而是心平气和、开诚布公,最大范围地团结了老师,孤立了发帖举报人和跟帖起哄的那些老师,暂时的效果应该还是不错的。”
“那就好。”我端起酒杯,跟大哥的酒杯碰一下,然后猛灌一口酒。
大哥一口酒下肚,摇摇头,说:“可一个开诚布公的大会,肯定管不了长久。下午,校长去了教育局汇报,顺便要去查证发帖和跟帖那些人的IP地址,至今没有消息。”
“即便查出发帖和跟帖的人,又能怎么样啊?”
大哥低头,闷闷地啃着烤大虾,说:“当然不怎么样了。扬汤止沸的做法,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你可以锁定对方办公电脑的IP,也可以查到他家庭电脑的IP,可他可以在随便一个网吧里上网,他还可以托人在异地的网吧里上网啊。”
我俩两杯滨海烧锅下肚,神志竟然都飘飘忽忽的,想放荡,却一时难以随心所欲,便纵有千言万语,却像被五月里漫天飘飞的柳絮钻进了嘴里,堵塞了喉咙,虽有酒精把那种瘙痒的感觉麻醉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却只能欲语凝噎。接下来,便只能任由纷繁灰暗的思绪在幽静无趣的时光里杂乱无章地溜达……
马路对面,一家酒楼正在播放着一部不知道名字的电视剧,大概就是那种抗日战争时期,我抗日英雄、或者解放战争时期我地下工作者,深入旧上海歌舞厅进行秘密接头,或者偷取情报,抑或搞刺杀的那种。那熟悉的旋律,在华丽的舞美中缠绕着淡淡的忧伤飘过来,此时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顺耳顺心,颇为受用:
夜上海,夜上海
你是个不夜城
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
只见她,笑脸迎
谁知她内心苦闷
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
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晓色朦胧,倦眼惺忪
大家归去,心灵儿随着转动的车轮
换一换新天地
别有一个新环境
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
两支烟的工夫过后,大哥终于冲开了喉咙里的“柳絮”,问:“想什么哪,老三?”
我也终于冲开了喉咙里的“柳絮”,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大哥忙说:“你可别抒情啊,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