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谋中馈三爹出丑态 弃登徒二美纵英姿

　　她只是眉挑目动，双手按膝，鼻子吸溜了一下，继续看她的电视。
　　“哎呀，你的钱掉了。”兴民弯腰作捡钱状，橘姐神经一刺激，下意识地跳下炕沿去看。见啥都没有，兴民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是真佛呢，到底是凡胎骨肉，一提钱就动摇了。”橘姐白了他一眼，又看着电视，唇暖词凉道：“哪里来的野猴子，偷了人的衣服，学了人的语言，自以为就是齐天大圣了。殊不知刚刚一弯腰，尖嘴猴腮的灯笼屁股都露出来了。”一语未了，苏天年抽出眼神来回顾橘姐道：“刚才演了招安的事，没见孙悟空弯腰露屁股呀？”橘姐拍了拍衣服，坐回炕上道：“招了安就露屁股了。”
　　兴民也坐到炕上笑道：“别听她胡说，招了安是当弼马温去了。”橘姐酸讽道：“是，还有一个母猴子服侍他呢，他还不知足，还要反天呢。”兴民还要反驳，橘姐拍着苏天年道：“你慢慢看，看我说的对不对。”言讫，扭头就走。兴民存了一肚子的话对她说，到头来却是这个结果。只怪老天捉弄，前两年没有大胆的跟她亲近，仅有片面之缘也早已在人事变迁中冲淡了。那时候也梦想着当兵，根本没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之上。后来当兵成为泡影，阴差阳错的结识了寻短见的满天霞，并且还成为了她的救命恩人……那一夜有了枕席之缘，此后两人便去餐厅、工厂打工，兴民攒了钱要去昆明接父出狱，满天霞原打算去北京找哥哥，谁知遇到兴民，感情日益深重，到了如影随形的地步。便不去北京，伙同兴民一道前往昆明。
　　如果之前的邂逅是一场春梦，永远不复醒来，来抚慰现实里所遭受的种种不幸，那也是极好的。可偏偏又不是梦，醒来的创伤又待何人所抚呢？细细想来，她也没忘两年前人车相撞之缘，不然她怎么会夹枪带棒地数落自己一通呢？她之所以如此冷落，一来是自己穿着浮夸，给她压力，显得自卑。二来则是自己所谓的对象满天霞，她两年纪相差无几，偏她又学明星打扮，势必要刺她的眼睛，嫉妒是女人的天性，吃醋是女人的本性。
　　其实自己早托表弟苏胜欧帮忙促成此事，谁知苏胜欧也暗恋其人，不肯出力，只说她丑闻太多，不值交往。
　　
　　一个小时后，柳妈收了工，请众人入席。吕老太爷透过玻璃窗户瞧瞧天色，虽日头高挂，却是模糊的，周边云张雾网的很不透彻。院子里篷布被风吹的厉害，就吩咐在家里布席，老苏道：“爸糊涂了，家里巴掌大的地方，哪里容得下许多人？”随即吩咐上菜开席，柳妈得了信，就转身走。老高掐了烟，起身下炕，又被老钱拦住道：“头前你不让我去，现在你又去做什么？”老高盯了柳妈一眼，又回顾道：“头前没啥事，咱们大家聊的火热，当然不能走了。你看现在几点了，柳妈把饭做好了，就等着开席呢。她一人忙不过来，我去帮着给大家上菜。”
　　说话间，老高已下了地，老钱也不好再阻拦。谁知柳妈走到门口听了这话，又折返回来，瞅了一眼老吕，见他头枕在被窝卷上，手扶着眉头冥想。便朝着炕上叫了一声“吕大哥！”见他无动于衷。吕老太爷推了他一把，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大叫道：“你耳朵聋了，人家喊你呢？”老吕这才惺忪开眼，坐了起来就说：“啥事？”柳妈道：“饭是马马虎虎做好了，可也弄了一大堆垃圾，几桶泔水。”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吕老太爷便插嘴进来，瞪着老吕训斥道：“还不快去收拾去，坐个牢还把你给坐懒了。”
　　老吕唉声叹气地下地穿鞋，慵懒迷糊地就往人上撞，要不是柳妈闪了一下，差点没撞进人怀里去。老高老钱看了这个事，噎着话要说，柳妈却抢先道：“各位抬举我，村里有个红白事都推荐我来跑大棚。我心里有数，各位大哥在外面闯荡久了，什么馆子没下过，什么菜没吃过。一会上桌动筷要是吃的不好，可得多担待呀。”说完，鞠了个躬，笑盈盈地忙活去了。吕老太太吩咐胖二婶道：“快去叫孩子们吃饭，别老看电视，对眼不好。”胖二婶回了句：“我这就去，妈。”
　　
　　吕老太爷招呼众乡邻棚内入座，自己却在屋里，吩咐胖二婶在家里摆一桌，顺道把柳妈请进来。棚里大伙都落了坐，推杯换盏，觥筹交举的吃喝。大棚里，一片喝彩声，还不是老高跟老钱瞎起哄，吵吵嚷嚷地说：“柳妈做菜真是一绝，比大厨做得还香。你们说香不香？”梅林的爸爸老梅扯嗓子带领大家高喊：“柳妈一绝，做菜无双。”
　　钱家老大明亮、老二福亮、老三海亮看见他爸那丑相，都感觉丢人现眼。老高家的女儿高婷在家陪母，没有来。来了也是被老高骂回去，老高对她母女是有暴力倾向的。老梅的女儿梅林看到她爸那么疯狂，也是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当着同班同学的面，老爸就敢向我朋友的母亲献殷勤，这以后让我怎么面对橘姐？还好，钱福亮的爸也那样了，他是不会说。可是还有苏胜欧，他一定会传出去的。梅林不想跟他爸坐一桌了，趁他们站起来喊口号之时，赶忙溜走。不想还有一个同时溜走的，那人便是钱家老三钱海亮。两人鬼鬼祟祟的撞在一起，不用解释，自然明白。
　　
　　闹了五分钟，终于静了下来。橘姐和天年坐了一桌，兴民和满天霞坐一桌。满天霞的左边是兴民、苏胜欧。右边是常子川的舅舅和舅妈，然后是常子川和他七八岁的小表弟。一来天冷风大怕菜凉，二来大家都是空着肚子来的，所以棚里尽是咀嚼吃饭的声音，无人聊天。二十分钟后，有人开始点烟交谈了。
　　兴民则是时不时就偷眼观瞧橘姐，看她在很认真的吃饭，且很照顾两旁的老人，时不时地给他们夹菜夹肉。老人们笑得褶子开了花，都夸是个好姑娘。苏天年也会给旁边的大爷大妈还有小孩子拿烟倒酒倒水。需要吃什么喝什么，他也会一趟一趟得跑。看着他两同声共气的样子，任嘴里吃的什么都没了滋味。
　　“小吕兄弟，饮酒么？”心里咯噔一下，回神看，原来是常子川的舅舅，他虽有四十来岁，但精神面貌却很年轻。比如今天天气不好，风也大，别人都是缩首藏脖企鹅的身子，棉滚滚的。他却是单薄得很，还故意把袖口子往上挽了一大截，露出那黝黑刚建的肌肉来。
　　满天霞坐在他两中间，也听兴民的表弟说过，这人是他同学常子川的舅舅，是建工集团的小领导，今天来是给兴民家翻修屋子的。他不过是把商人那套用在兴民身上，取方便之意。兴民愁绪如麻，正要借酒消愁。不想却被满天霞夺了酒杯道：“叔叔，他身体不好。不能饮酒。听说您要给吕伯伯家翻修屋子，到时候可得用真材实料，可别糊弄事啊。”说话间，举起半杯白酒仰脖子干了。
　　她又豪爽，声又大，是个干脆人。可架不住桌上还有别人呢，别人吃吃喝喝低声交谈，猛得听见她这几句犀利之语，不明就里的人，还真把常舅当成豆腐工程的领头人了。好在大家只是愣了愣神，看了几眼便无事了。常子川坐在舅妈旁边，给小表弟夹鱼挑刺呢，听到这话也是一惊。又亲眼看她喝了半杯白酒，更是一惊，不觉细觌一番，果然肤比梨花，貌压海棠。
　　常舅“啧啧”两声，竖大拇指道：“女中豪杰，我只在武侠小说里见过。不过你刚喊我叔叔，我心里头老大不乐意呢，是不是再饮一杯呢？”又把头倾到兴民那里道：“你对象说错话，该不该罚呢？”听到“对象”二字，兴民很是抵触。只是呵呵一笑，喝了杯水，扭头望向棚外。只见棚外鹅毛飘洒，玉蕊纷飞，枝头屋顶，霎时可白。
　　满天霞本自高兴，不料吕兴民如此卑劣，当着自己的面就敢对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旧情不忘。以我为何人，以情为何物？胸中垒块，正须酒浇。杯酒下肚，自然无所忧惧。满天霞红着脸道：“我叫你叔叔是敬重之意，怎么你还不高兴呢？难道要我叫你哥哥？”常舅暂且放下酒杯，一拍桌沿道：“对了！就叫哥哥。”旁边他媳妇拿胳膊肘顶了一下，皱眉绷脸道：“瞎说什么呢你，下雪了，赶紧回去吧。”
　　常舅生平第一次与女的喝酒，也是头一次见女的喝酒如此厉害。不觉来了兴致，对他媳妇置之不理。满天霞又倒一杯，举起和他碰了一下道：“哥，我敬你。”喝水似地就干了，常舅又来倒酒。满天霞斜了一眼兴民，见他还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德行。心想，你若心里有我，你就不会让外人拼死了灌我酒，你会出头的。常舅举杯又要干，满天霞眼含热泪道：“既然你是我哥，妹子有件事请你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