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初次探亲进军营

　　经过一天一夜的航行，第二天上午，轮船进入了汕头海域。旅客们有秩序地排队下大船坐小船上岸。远远望去，汕头码头上密密麻麻挤满了接站的人。我和两个途中之友站在同一小船上，当小船快靠近码头时，我一眼就看见站在岸上人群中的小陈，手里拿着顶军帽正在向我挥手，我兴奋地情不自禁地向他大喊：“哎……我在这里。”
　　“小王，你眼睛真厉害呀，那是你家小陈吗？”站在旁边的老陈问。
　　“是的。”我朝他笑了笑，欣喜地回答。
　　“嫂子，哥来接你了多好呀，你们很快就可以到家了。”小伙子也兴奋起来。上岸后，大家简单寒暄几句就各自匆忙打车回家。
　　“小姐，请上车。”小陈接过我的行李，领着我走到了一辆军用吉普车旁边，开了车门打着手势开玩笑风趣地说。
　　“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小姐哦，我是大姐大！”
　　“好的好的，大姐大。”我的话逗得小陈呵呵笑。
　　我还没到部队之前，小陈就把我们住的房间整理得井井有条，并买了一些厨房什物及简单的床上用品。那个房间本是小陈和他们股王股长办公和住宿的地方。王股长是北方人，有了一些年纪，老婆孩子都已随军。听小陈说，平时因为工作繁忙，王股长很少回家住。见我来部队结婚，王股长就主动提出他回家去住，到大办公室去办公，把房子暂时让给我们。那套房子是两室一厅，进门是大厅，大厅是小陈和王股长办公的地方，里面并排两间小卧室，左一间是王股长住的，右一间是小陈住的。王股长还跟小陈说：“我俩把办公桌都搬到大办公室去办公，喊两个战士到饭堂去搬个桌子和凳子来，这样你们可以利用这个厅当厨房和餐厅，煮饭用餐就方便一点。”听到和看到这一切，我感到非常欣慰，曾经在舞台上歌颂和宣传的战友情深，如今实实在在地体现在自己眼前。我笑着对小陈说：“我是临时来队住几天，胡乱应付一下就行了，还要那么麻烦同志们干什么呀！”
　　小陈说：“我也跟王股长这样说过，可股长说，临时来队也得要有个舒适的地方吃饭睡觉呀，不可能让你每天带着小王去吃食堂嘛！”
　　在部队结婚，婚礼虽然简单，但那场面却非常温馨、热闹。我们结婚日又正逢“八一建军节”，可说是双喜同庆。席间，丈夫的战友们美好的祝福和热情的敬酒让我俩既开心又难以应对。特别是那些老乡们高高的举杯，一声声“嫂子嫂子”亲热地喊，一句句“我们都是老乡哦”激情地说，让我们开心无比，温暖满怀。“看得起兄弟请干一杯吧”，那样的盛情，那样的激将，就算是再不会饮酒的也不好狠心推辞。那时候，部队喝酒不用酒杯，都是因陋就简，就地取材用吃饭那种宽口平坦的粗饭碗。战友们兴趣来了就豪爽地一碗一碗往喉咙里倒。听丈夫说，这是只有过年过节才能享受到的待遇。虽然，那平坦像碟子似的饭碗装不了多少酒，但饮上一两碗也够你醉上一两天的。战友们也给我斟了满满的一碗，丈夫看到了连忙说：“不行不行，她从不喝酒的，不要浪费。”于是，他端起酒碗就朝那些战友们碗里倒，只留下一口口遮住碗底。丈夫没说错，我在娘家是从没沾过酒的，更不知酒是什么味道。在庆典上，为回敬战友们对我和丈夫的深情祝福，也为表示对部队官兵们节日的祝福，我欣喜地呡了几小口。顿时，虽觉喉咙宛如被刺一样火辣，脸上好像被烤一样火烧，但心里却像喝了蜜糖一样甘甜。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第一次享受酒的味道。它是那么浓烈，那么热情奔放，更是那么美好袭人，只要你爱上它，就会让你依恋一辈子，永远欲罢不能。从此，那火热的场面，那幸福的美酒，那酒后飘飘欲仙的感觉根深蒂固，时时缭绕在心，给了我幸福美好的向往。
　　我的暑假只有十五天，来回路途上基本要用去一半时间，我在部队住了一个星期后就准备返家。
　　“不知道惠阳的桥修好了没。”那几天，我一直在巴望着能早点通车，可丈夫好像一点也不关心这事，并说：“就算桥修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坐汽车回去，这个大热天坐一天长途太难熬了。”我也知道，从汕头到广州要从早上六点多开始整整坐一天的汽车，在途中吃中餐，按正常时间到站也得要晚上十点钟左右了。我去部队时因为台风所致，所以才改乘轮船。
　　“唉，又只有坐船了。”想到坐船在途中又得多耽误一天时间，我情不自禁地叹息起来。
　　“坐船没一个同路的也不放心。”丈夫仿佛自言自语。
　　“没关系，不要同路的，我来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启程的吗？”
　　“你来的时候幸好在途中遇到了两个同路的，互相有个照应好多了。”丈夫对我的途中之友总是心存感激。
　　“就是没遇到他们我也会平安到达的呀！”
　　“算了，还是飞回去吧！”
　　“你有翅膀能从湖南飞到广东，我可没你那么大的本事从广东飞回湖南去哦！”我不以为然，看了看丈夫。
　　“我不是开玩笑，是说真的，机票都已订好了。”
　　“啊？真的呀！真的有飞机坐？”我兴奋极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我事先没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丈夫笑嘻嘻的，我更是喜滋滋的。
　　在那个年代，哪怕是听到飞机声都有一种莫名的欣喜，举头看到云彩里路过的有如小鸟似的飞机，更是有种说不出的新奇和雀跃，别说坐飞机了。
　　“从汕头坐飞机到广州白云机场半个来小时就可以了，下机后能马上买到火车票，第二天早上就到衡阳了，你不就可以晚一天启程吗？”从丈夫一本正经的话里知道他早就在为我返家的事默默地操劳着。
　　“我既想你在部队多呆几天，可又不想影响你的工作，我们夫妻分居两地，没办法，不能两全其美呀！”在一起闲聊，丈夫总免不得有这种感慨。
　　“你当初如果同意骆股长给你介绍的那个505医院的护士，不就可以天天呆在一起了吗？真是有福不知道享！”我打趣地笑他。
　　“人家是广西的，我是湖南的，到时转业不知道会扯到哪一边去，我还是想回自己的家乡好。再说呢，你心地善良，单纯，是我喜欢的人。”
　　军械股骆股长是四川人，他老婆姓黄，广西人，是505医院的一个护士长，同时现役军人。在我丈夫还没与我谈恋爱之前，黄护士长曾多次想把她手下的一个护士又是同乡介绍给他，可丈夫并不碍于情面，一直没同意。
　　“那你就早点转业回去呗！”我开玩笑说。
　　“那怎么行，常说舍不得父母吃不得饱饭，舍不得妻儿为不得好汉。我们现在正当年富力强，要为祖国多做贡献，在以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说不定能把你接到部队来不是更好吗？”
　　“你们男人有男人的志向，不管现在还是今后生了孩子，我决不会拉你的后腿。”一番聊天让我了解了丈夫对工作的执着，对生活的远大抱负。
　　婚后，在部队初相处的那些日子里，丈夫时时处处对我呵护有加。他除了每天大早起来准备好早餐，并帮我把牛奶泡好才去上课之外，甚至连中饭都不让我做。有时，我想早点起来搞早餐让他多睡会儿，他却总是摁住我：“你多睡会儿，这些不用你操心。”去上课前还总不忘叮嘱：“等我下课回来搞饭菜，你不懂用那个炉子。”
　　我敬佩地看着虽比我只大几岁的丈夫，在百忙的军营工作中却能方方面面为我想得周周到到，我顿觉非常欣慰，更觉幸福满怀，深感我当初的选择没有走眼。
　　登机那天，丈夫开着吉普车送我到机场，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登机后，见机舱内宽大无比，漂亮辉煌，里面可以坐好多好多人，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根据乘务员的提示系好安全带，等待飞机起飞。当飞机爬升时只听得一片呕吐声夹杂着乘务员紧张的大喊声：“快拿盆来，快拿盆来！”每个乘客座位面前都有一个兜，兜里装有丢垃圾的纸袋。大多数乘客都晕机，呕的呕，吐的吐，原本漂漂亮亮的环境一下子就被弄得一塌糊涂。有的乘客呕吐物垃圾袋装不下了，乘务员就只有叫其他乘务员赶快拿盆来。周围的乘客都在呕吐，就我没有一点呕吐的感觉。飞机刚爬升时虽吓得我有点胆战心惊，但紧接着就被身边那些乘客的呕吐声分散了精力，害怕的心理也就无形中被驱散了。不一会儿，听舱内播报，飞机已上升到一定高度进行平飞，这时候，那些呕吐声才慢慢平息下来。乘务员们赶忙打扫好舱内卫生之后，又忙着给各位乘客们发吃的。每人一杯咖啡，糖果饼干好像是随便自己拿，我想一般应该不会让拿好多。我见那些糖果包装得五彩缤纷，漂亮极了，真想每款都拿一粒来，可我还是没那么做，顺手只拿了两粒。拿了糖果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拿饼干，我不好意思问乘务员，也就没拿饼干了，反正我对饼干也不感兴趣。我喝了那杯咖啡，糖果没舍得吃，想留着回来给家人们欣赏。不一会儿，乘务员过来又给每个乘客一盒香烟，一盒火柴，这是由乘务员亲手发的，估计是每人规定的份量，不能随自己拿。烟和火柴小巧玲珑，外观精致美观，上面印有中国民航几个字。香烟是五支一盒，细细的，长长的，像筷子嘴巴一样。火柴也有那么十来根，优质的材质和外表的精致的做工以及火柴棒的造型，与我们平时用的火柴简直是天壤之别。
　　过了半个来小时，飞机到了广州白云机场上空，只见机窗外朦朦胧胧，细雨绵绵。飞机无法降落，在上空盘旋起来。这时，一片呕吐声又再次传入耳中，乘务员们又被弄得手忙脚乱。机窗外一直是烟雨蒙蒙，飞机也一直在空中盘旋，不知过了多久，猛见窗外明亮了，朵朵白云依窗而过，我欣喜若狂。突然，一阵屁股离座的感觉吓得我魂不附体，幸好有安全带绑着的，屁股才没离开椅子，但心却吊到了嗓子眼上。还没等我定下神来，飞机已平稳降落在了白云机场。原本半个小时可以到达机场，结果延误到一个多小时。乘客们个个都显得非常疲惫，特别是那些晕机过度的人可能虚弱到了极点，他们在乘务员的搀扶下蹒跚着步履慢慢下机。“还是你好啊！”我顺着声音望去，是与我邻座的阿姨正在有气无力地搬运行李朝我微笑。
　　那次坐飞机，看到对别人来说好像是一种煎熬，但对我来说却是一种享受，是一种新奇，更是一种对新生事物尝试的快乐。现在坐飞机是常事，但在上世纪70年代里有几人坐过飞机，又有几个亲眼见过飞机，就是这种愉悦的心态才让我避免了一些不快心理的产生。常言道，心境美好，处处是风景。